十六、平靜，可怕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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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曆1510年2月，馬維恩帝國首都馬維恩星，地神宮所在地

卡斯坦因坐天英殿中自己的皇帝寶座上，審視着下面的衆臣，其中有些人一如既往的目無表情，有些人則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燃^文^書庫][]

自從高贊基地遭到柯爾人奇襲以來，卡斯坦因就發布了全軍撤退的命令，第二艦隊從博倫希撤回高贊基地支援，而後回到普度星，第一、第三艦隊則撤回烈日星，蒂娅登上了第一艦隊旗艦“無畏”号，跟随維拉和第一艦隊返回首都，卡斯坦因也帶着他的“帝王”号直屬戰鬥群回到母星。

經過短暫的休整之後，第三天，就是現在，是卡斯坦因回來以後第一次朝會，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秋後算賬的時候了，那些在戰場上立了功的人自然眉飛色舞，喜形于色，而在戰鬥中有失誤贻誤戰機的人，則忐忑不安，愁眉苦臉。

母星的2月已經開始有些熱了，但天英殿的溫度是恒定的，保證衆人感到舒适，可是，這隻是身體上的，真正的感覺藏在心中，難以捉摸。坎普坐在左列第一排，顯得泰然自若，他在這次戰役中相當于監國的位置，而且并無過錯，戰場上的事也不用他來負責，卡斯坦因對他的工作還是比較滿意的，即沒有勤勉過分，有搶班奪權嫌疑，也不會消極怠工，把什麽事情都推給别人。

不過其實坎普心中并不好受，他自己雖然地位十分鞏固，但死黨愛莉絲可就沒那麽好運了，愛莉絲在作戰中指揮不當，在博倫希戰役中屢次贻誤戰機，即沒能消滅敵軍，也沒能攻破敵軍殖民地，還導緻高贊基地遇襲，這整個過程就在卡斯坦因的眼皮底下，卡斯坦因什麽都知道，可以說，這次愛莉絲是在劫難逃了。

然而坎普深深的知道，愛莉絲是他在軍部中爲數不多的重要棋子，無論如何是丢不起的，一旦愛莉絲被撤職，交由軍法處審判，維拉将完全控制軍部，所謂槍杆子裏出政權，一旦政府和軍方全面對立，尤其是在維拉這種奇才的領導下，恐怕最後吃虧的還是政府。

站在後面的萊明頓此時心情卻也極爲複雜，以一種極其駭人的目光，從背後冷冷的盯着自己的哥哥維拉，這件事維拉并不知曉，他以爲事情不會這麽嚴重，可事實證明，萊明頓非常在意。

在雷斯特恒星系與柯爾人交戰時，他的好朋友特雷斯亞因爲不聽号令而被維拉交由軍法處嚴懲，萊明頓爲此曾經跟維拉發過電報，請求維拉看在他面上，網開一面，放過特雷斯亞，維拉本來想順水推舟，給個處分了事，誰知特雷斯亞并不領情，維拉去看他的時候還惡語相向，維拉火氣一大，再不管這事，任由軍法處判決。

戰場上抗命不尊，贻誤戰機，導緻戰役效果不佳，無論放到什麽樣的軍隊中，這種行爲都是重罪，一定是嚴懲不貸，現在特雷斯亞因個人行爲導緻戰役進行不順利，原部署被打亂，外加辱罵上司，證據确鑿，萊明頓在軍方又沒有人，插不進手，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特雷斯亞被判處死刑，在一片唾罵聲中遭到槍決。

一道光束貫穿他的頭顱，暗藍色的血液飛濺出來，他的身體緩緩失去支撐，軟倒下來，伴随着的卻是旁邊的一片喝彩，萊明頓并沒有去到現場觀看，因爲那是在烈日星執行的，他隻能從網絡畫面上看到這一切，那時候，他的心已經變了，雖然特雷斯亞不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也并非特别重要，但無論如何，他的心還是變了，眼前的這個人飛揚跋扈，目中無人，連自己的弟弟這麽一點請求都不肯幫忙，維拉不再是自己敬重的好哥哥，而是自己的——敵人。

萊明頓并不想争奪皇位，他知道肯定沒戲，他很清楚坎普與維拉鬥得你死我活是爲了什麽，兩邊其實都想拉攏他，而他卻騎在牆上，跟兩邊的關系都不錯。現在，維拉變成了敵人，而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很自然的，萊明頓就轉向了坎普一方。

維拉無疑是朝會堂上最得意的人，愛莉絲在博倫希吃了虧，自己卻在雷斯特給予敵軍重創，形成鮮明的對比，正好趁此機會把愛莉絲擠出去，自己控制軍部，獨攬大權。

這次朝會算得上是最大規模的了，不但内閣成員、軍部成員全在，甚至常年在邊疆駐守的三支艦隊的司令，都到會了，龍襄、蒂娅、楊文自成一列，排在軍部官員的旁邊。

卡斯坦因一臉陰沉，看着衆人各懷鬼胎的表情，沉聲道：“這場戰争，大家都看到了，功過是非，大家應該心裏有數，那就來評判一下吧，誰的功勞最大？誰的失誤最多？”

衆人一片無聲，就連平時發言的急先鋒萊明頓也一語不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是不動。

卡斯坦因看着鴉雀無聲的衆臣，心頭火起：“怎麽都不說話啊？！”衆臣聞言，均是心中一震，卻依舊沒有人站出來。

終于，一人出列，朗聲道：“陛下，臣以爲，本次戰争中，維拉殿下功勞最高，在雷斯特要塞中移動超空間門，幾次交鋒下來使得敵軍損失超過3000艘船，而我方傷亡極小。觀此戰法，恐怕古之名将也不過如此啊。”

衆人齊刷刷看過去，原來是外交部副部長拉弗爾，拉弗爾一掃衆人，隻覺坎普、愛莉絲、艾斯旺等人緊盯着他，眼光如刀鋒一般，讓人不寒而栗，維拉和卡斯坦因投過來的目光則是不一樣的，要柔和許多，給人以鼓勵和溫暖。

“拉弗爾大人！我們是内閣外交部的官員，軍事方面都是外行，你怎敢妄議軍事？誰的功勞最高，是拉弗爾大人能夠評判的麽？”亞拉娅話鋒直逼過來，令人窒息，顯然是她管不住自己的下屬，臉上無光，趕緊出語指責拉弗爾。

“亞拉娅愛卿，不要這樣說嘛，朕以爲拉弗爾愛卿所言十分有理。再說，若論軍事，朕也是外行，是不是朕也不應該參與評判此事啊？”

卡斯坦因的一句話就把亞拉娅震住，她沒想到自己情急之中竟然把皇帝也繞進去了，現在已經無法反駁，隻好悻悻退下，不再多言。

亞拉娅退了回去，卡斯坦因繼續道：“拉弗爾愛卿不妨繼續說說，這次戰争我們到底還是沒有達到戰略目的，一個殖民地也沒占領，是誰的過失最大，導緻了這個結果？”

拉弗爾一聽就傻眼了，卡斯坦因這招太損了，非常不地道，豈不是逼着人家去得罪人？拉弗爾心中很明白，愛莉絲指揮不當導緻失敗，乃是本次戰争中最應該直接負責的人，但愛莉絲後台很硬，他已經領教過了。

不過到底拉弗爾是外交部出來的，眼珠一轉，說道：“呃，這個……陛下，臣委實不知，本次戰争調動太多人力，每一個環節都有可能出錯，這些錯誤疊加起來，就會導緻戰争的失敗。”

坎普斜眼望了一下拉弗爾，知道他心中打的什麽主意，這樣拉弗爾自己就不會得罪人了，而把這個責任推到一大群人身上，讓集體負責，可是所謂法不加于衆，集體負責就是集體不負責，最後肯定不了了之，即便皇帝要懲罰某人，那也不關他事了。

卡斯坦因臉色變得更沉了，歎了口氣，說道：“唉，難道就沒人敢說麽？！好吧，既然你們不敢說，朕來說！”皇帝陛下聲音突然轉厲：“愛莉絲！你爲何不聽龍襄、楊文兩位次帥的建議，非要一意孤行，拒不攻擊敵軍行星殖民地呢？要不是你一直追着敵軍艦隊跑，一味消極應對，我們早就攻陷博倫希，把敵軍趕走了！”

愛莉絲無言以對，她已經預料到了這個後果，但卻無計可施，隻得緩緩低下頭，任由皇帝陛下數落。

“再者，敵軍偷襲高贊基地，你爲什麽不全軍撤退，而是分兵回援呢？龍襄次帥越過你直接把建議發到朕這裏來，朕才知道你的搞法有多嚴重！不會指揮是能力問題，可你身邊明明有身經百戰的老将，爲何不向他們虛心請教呢？你的行爲導緻我軍未能完成戰略目标，反而損兵折将，朕宣布，撤除你的軍部部長職務，來人！将愛莉絲帶走，交由軍法處審判！”

“父皇！愛莉絲元帥雖然有過，然念在其多年對父皇和國家忠心耿耿，還請父皇網開一面，令其戴罪立功！”

“坎普，朕知道你和愛莉絲關系不錯，但軍國大事不是兒戲，必須賞罰分明。”

“父皇，愛莉絲元帥雖然能力不足，但其多年來爲國家盡心盡力，還是功大于過的，再說，這次出戰前，愛莉絲元帥明知自己能力不足，卻依然主動請纓，要求統率兩支艦隊出戰，父皇還予以鼓勵，這說明，父皇心中，還是非常贊賞她的。”

卡斯坦因一時愣住，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在說什麽，雖然坎普沒有明着講出來，但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确了——愛莉絲的确能力不足，但讓她當軍部部長的是你，讓她統率兩支艦隊出征的也是你，現在她出了問題，難道你卡斯坦因不該負一定責任麽？

卡斯坦因發現自己竟然反駁不得，細細思考一陣，唔的一聲，說道：“好吧，這事朕也有些過錯，愛莉絲，那就不用審判了吧，保留原軍銜，戴罪立功吧。不過，以你的能力，的确不适合再擔任軍部部長，從今以後，你就在軍部擔任副部長，分管陸戰部隊吧。”

坎普本來想保住愛莉絲軍部部長的地位，但眼下看來是不可能了，能保證愛莉絲留在軍部，還沒被降軍銜就不錯了，軍部副部長有好幾個，分管宇軍、後勤、陸軍、軍工、戰略、軍法和情報，其中管陸軍的是最閑的職務，陸軍在帝**中地位太低，甚至連運輸補給艦隊都不如，愛莉絲這回是徹底廢了。

卡斯坦因繼續道：“維拉，朕的愛子！這次功勞最大，朕打算擢升維拉爲大元帥，擔任軍部部長，各位以爲如何啊？”

此言一出，下面一片嘩然，衆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大元帥軍銜多半是皇帝自領的，極少極少授予他人，而且大部分被授予者都是死後追贈的，活着的非皇帝的大元帥，曆朝曆代中隻有2人，一個是幫助太祖布理?阿克青統一全球的名将特裏特?克裏斯蒂亞，獲得大元帥軍銜後不久便隐退，放棄一切權力，回家養老，另一個則是布理?曲卿，她作爲皇帝的姑姑，脅迫那時尚且年幼的皇帝，于帝國曆933年封自己爲大元帥，後逐步奪權，最後迫使小皇帝讓位給自己。

内閣大臣們大多一言不發，軍部的人除了愛莉絲外，加上3個艦隊的司令，全都擡頭表示贊同，坎普、艾斯旺、亞拉娅等人面面相觑，十分爲難。

萊明頓見衆人無語，自行出列，朗聲道：“父皇，兒臣以爲，維拉皇兄雖然在這次戰役中立功，但仍不足以評爲大元帥，曆史上依靠戰功封大元帥的隻有名将特裏特?克裏斯蒂亞，他統率大軍征戰全球，建立了馬維恩帝國，維拉皇兄雖然厲害，但恐怕論戰功，論戰役的意義，還是無法跟克裏斯蒂亞相提并論的。”

衆臣大多附和，尤其是艾斯旺和亞拉娅，直接大喊同意。龍襄、蒂娅、楊文齊刷刷瞪了他一眼，維拉自己倒是挺坦然的，并沒有什麽太多的表情和變化。

卡斯坦因一看，緩緩說道：“唉，朕就知道你們會反對，也罷，大元帥就不封了，就擔任軍部部長吧。好了，這事情基本到此爲止，剩下一些小問題由軍部和内閣自行解決，不要來打擾朕了，退朝吧！”

不久之後，軍方就開始了相應的人事調動，維拉正式走馬上任，第一艦隊司令交由剛剛擢升次帥的高普?萊爾斯擔任，克裏奇則晉升大将軍，調任第一艦隊後軍司令兼全艦隊副司令、旗艦“天涯”号母艦艦長，亞莎則晉升少将軍，從“無畏”号戰略參謀的位置上調到軍部來擔任戰略參謀。而軍部中原本愛莉絲的人，比如雅安文等，不是被降職就是調往外地，很快就被排擠出去，愛莉絲無計可施，隻得兢兢業業搞自己的工作，免得維拉随便找個由頭，連自己也一并擠走，那就徹底沒戲了。

維拉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細細品味着這裏的一切，和自己的未來：“軍部部長的位置固然好啊，可是，這辦公桌前的工作的确不太适合我，還是茫茫宇宙比較有吸引力啊，現在又回到地面上來了，真舍不得那以飛船爲家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