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後院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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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曆1506年10月，馬維恩帝國終點星區首府終點星，總督府所在地

現年141歲的高普?萊文亞正坐在他的辦公室裏，處理着一些日常事務。[燃^文^書庫][]萊文亞身材高大，卻面色随和，對待下屬和民衆十分友善，甚至有些诙諧幽默，一直以來威望都很高，擔任終點星區總督15年來，一直兢兢業業，這裏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士兵官吏都對他尊敬有加，推崇備至。

終點星的總督府和眺望點星那個沒太大區别，都是雕龍玉鑲的門窗，大理石地闆，花崗岩石柱，顯示出皇家氣派，唯一不同的就是，這裏占地面積大些，而且有四層。

終點星是個非常有意思的地方，這裏的人們除了可以看到一個每天按時東升西落的黃色恒星以外，還能看到一個出現不那麽規律的白色星星，發出比中秋月還亮的光芒，有時出現在夜晚，寒寒白光發出冷豔的四芒，将一衆群星統統比了下去，有時出現在白天，白烈的輝光居然突破了黃色太陽的掩蓋，在藍天中一閃一爍，耀武揚威，仿佛要與太陽争權奪位。而事實上，它那小小的圓面已經暴露了它的身份——本恒星系内的物體。

其實終點恒星系是個雙星系統，一顆黃色恒星與一顆白色恒星相互繞行，白色在外圍大軌道上，黃色則在内部畫着小圓，不過兩顆星之間距離比較遠，移動很慢，一百餘年才環繞一周，終點星環繞其中的黃色恒星運行，由于另一顆恒星很遠，對它的軌道影響不大，數十億年來終點星一直恪守在它繞行黃色恒星那近乎爲圓形的軌道上。

終點星的運氣非常好，它剛好處在黃色恒星的宜居帶内，雲霧缭繞，山巒高峻，碧波蕩漾，數十億年的發展和進化，終點星保留了它獨特的生态系統，無論植物動物，都相當高大，光是一個中等體型的生物，就已經比馬維恩人高出兩個頭了。

這個恒星系其實還有其他的幾顆行星，有一顆天王星大小的氣态巨星也同樣環繞黃色恒星運轉，另外還有三顆行星則對白色恒星俯首帖耳，寸步不離。雖說兩顆恒星可能導緻行星軌道混亂，但在這裏終點星還不得不感謝這顆比它的太陽還大還亮的白色太陽，這顆白色恒星猶如一個巨型保镖，巨大的引力會将恒星系外柯伊伯帶内沖入的物體統統蕩開，甚至直接吞沒，使得終點星等處在内部的行星免于隕石轟擊，生物才能逐步發展起來。

不過很可惜這裏還是存在一些問題——兩顆恒星的輻射實在太強了，各種高能帶電粒子将會狂轟地表，燒穿大氣，煮沸海洋，終點星爲了保護自己的環境，隻能以一個非常快的速度自轉，數以億計噸的熔融金屬飛速旋轉，一刻不停的産生強勁磁場，擋住太陽風那不懷好意的吹拂。可惜這是不夠的，還遠遠不夠，這裏除了兩顆太陽，附近幾百光年内就有數不清的大小黑洞，黑洞活動時發出強烈的X射線，橫掃周圍一大片宇域，雖然經過幾百光年的衰減和散射，到了終點星仍然很強，這裏的生物常年遭受低劑量電離輻射，這才生的如此高大威猛，有些還進化出了金屬一般的表皮，以抵擋輻射的侵襲。

終點星本地的生物也許還能應付這些輻射，馬維恩人可就受不了了，他們沒有這種金屬質皮膚，高能射線很容易貫穿他們的身體，對他們造成損害，但是終點星優美的環境，特殊的物産，再加上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使得馬維恩人不但不願意放棄，反而大規模的開發這裏，大量移民湧入，不斷的改造環境，建設城市和太空站，農工商業大力發展。

很快後果就出現了，這裏的馬維恩人出現各種各樣的怪病，後來才搞清楚是輻射造成的，于是這裏的人們開始仿照當地生物，普遍穿着一種特殊的衣服，内部含有特殊合金制成的鱗片，覆蓋全身，以抵擋輻射，相應的問題也基本上迎刃而解，不再成爲困擾。

其實馬維恩人的科學家發現，這裏的生物并不全都十分高大，也不都覆蓋有鱗片，早期的化石也顯示，古代的終點星生物并沒有這些特征，似乎是最近幾萬年才出現的，到現在科學家們都沒弄清到底是怎麽回事。

終點星也算得上是馬維恩帝國的早期殖民地了，帝國曆985年發現這裏之後，就得到了快速發展，同時也作爲帝國進一步探索的跳闆基地。早期的探險家們發現了這裏，而後繼續前進，卻碰到了天幕黑洞群，不得已隻得返回，故而馬維恩帝國天文記錄中寫道：“前方晦暗，無路可行，此星即終點，不可再前進。”因此得名“終點星”。

探險家們不斷沿着黑洞群航行，試圖尋找天幕的漏洞，以穿越黑洞群，去看看另一邊有什麽，數百年的努力他們終于發現了終點走廊和雷鳴走廊，到了帝國曆1253年，幾艘小型探險船穿越終點走廊後就再無消息，馬維恩人以爲，這些走廊隻是黑洞群上的一處凹陷，并非真能穿越天幕，那些船艦進入後一定是被巨大重力困住，然後被毀了。從此以後，馬維恩人認爲天幕恢恢疏而不漏，沒有人能夠穿越黑洞群，除非從星系外圍繞過去，但這樣意味着要穿越星系冕[注.1]物質，現在馬維恩人對此一無所知，加上穿越黑洞群也不是什麽非常緊要的事情，自然也沒必要去冒這個險。

背靠天塹，馬維恩人自然就有了底氣，這裏的人們雖然忍受着高能輻射，但卻頗有安全感，因爲沒有人會出現在這裏給他們來個突然襲擊什麽的，除非帝國陷入内戰。因此這裏的的人口越來越多，逐步成爲除了首都和冒險星以外的第三大殖民地。而自從帝國與柯爾聯合體開戰以來，終點星作爲遠離柯爾國境的帝國大後方，加上雙星提供的豐富氫燃料和金屬資源，這裏也一舉成爲帝國境内重要的軍工業基地，将近6億人口，工業産值更是高達全國的五分之一。

萊文亞正是管理着這麽一個星區，光是星區首府就有6億人，還加上雷鳴星的幾千萬人，他的工作量也不小，還好他的人緣讓他找到了很多忠心的下屬，幫了他不少忙。閑暇時間，萊文亞不會像眺望點星的莎莉雯總督那樣跑上天台看星星，而是獨自坐在辦公室裏看書，或是思考一些問題，難怪他許多下屬都說，萊文亞沒有總督的官威，卻有學者的深度，一點不像個政客，反到類似哲學家。

萊文亞處理完一天的事務，雖然已經是半夜了，外面黑蒙蒙一片，但從馬維恩人的生物鍾來講，現在一天才過了一半，還遠遠沒到休息時間，他坐在辦公桌前，一手托着頭，似乎在思考什麽。

這時辦公室大門打開，一名女子步入，她步履相對緩慢，臉上不少皺紋，身材中等，年紀已然不輕，見了萊文亞道：“親愛的，忙完了麽？”聲音溫婉和藹，讓人感到平靜而放松。

萊文亞聞言轉眼望去，這女子正是自己的妻子高普?安娜，他們已經共同走過了将近90個年頭，兒女也都長大成人，各自在外面闖蕩。而15年前，萊文亞成爲終點星區總督時，安娜也調到這裏作爲總督府的工作人員，而總督府，實際上即是他們的辦公室，也是他們的現在的家。

萊文亞看着妻子道：“是啊，忙完了。”

安娜道：“那你剛才在想什麽呢？”

萊文亞笑笑：“嘿嘿，這個嘛，一些胡思亂想的東西，你知道的。”

安娜略一撇嘴道：“我哪知道，你每次想的都不一樣，難道又在想天幕那頭有什麽？”

萊文亞又是一笑：“差不多了，哎，親愛的，你說，天幕這一大群黑洞是怎麽形成的？爲什麽其他地方沒有類似的現象？”

安娜道：“這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天文學家。這大概就是宇宙的盡頭吧。”

萊文亞點點頭反對道：“不可能的，親愛的你想想，天幕距離我們這裏才幾百光年，而跟它同一方向沒有被黑洞群遮擋的部分卻偵測到數十億光年以外的天體系統，再說，從黑洞群邊緣通過引力透鏡效應[注.2]折射過來的光很多都顯示爲普通恒星，算算距離，再扣掉折射時多餘的行程，可以知道這些恒星距離我們直線距離不過幾千光年，也就是說，黑洞群的另一頭也是有恒星的，也是這個星系的一部分。”

安娜一時語塞，隻得說道：“那你說，天幕怎麽形成的？”

萊文亞道：“唔，這個嘛，目前還隻有假說，我認爲，這個黑洞群很可能是人爲創造的産物，宇宙本身應該很難形成這樣一個帶狀黑洞群，還能夠跨越整個星系。”

安娜略感吃驚，雖然她對天文不是很感興趣，但對于進入高級宇航時代的馬維恩人來說，天文學相關課程是他們的必修課，她也學過一些，還記得不少，卻覺這個猜測過于大膽，當真聞所未聞，随即道：“啊？這可能麽？你有證據麽？”

萊文亞嘿嘿一笑道：“當然有，之前我們的科學家就對終點星的生物進行過考察，發現古代終點星生物很少有現在這麽大的，也根本沒有這種金屬制皮膚，而現在這種生物，是從兩萬多年前突然出現的，生物開始逐步變得高大，很多也逐漸長出金屬皮膚。因此我猜測，這黑洞群正是在那之前的某一段時間内突然形成的，但短時間内自然界怎麽可能有秩序的形成這麽一個剛剛好将星系一分爲二的黑洞群？一定是有人故意爲之，你想想，這黑洞群不正是一道天險，絕佳的國境防線麽？無數黑洞連成一片，就是宇宙中的長城，你縱有千萬艘戰艦，也休想通過。”

安娜眼角一皺，覺得有些道理，但又覺奇怪，繼續問道：“可是，是什麽人有如此能力，能創造出這麽多黑洞呢？他們現在又去了哪裏呢？”

萊文亞大笑道：“哈哈，親愛的，早就說了你跟我一樣，凡事就愛刨根問底！不過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這也是這個猜想最矛盾的部分，我猜大概是柯斯特人吧，不過還沒有什麽證據。”

兩人正談話間，忽然一人闖入，乃是總督府的一名工作人員，隻見他原本跑步而來，風風火火，進入後卻又很快鎮定下來，深呼吸，而後鞠躬敬禮道：“總督大人，夫人，行星防禦總部來電，說發現不明超空間信号，行星防禦總部已經将更詳細信息發送到總督大人的電腦上。”

萊文亞聞言略感吃驚，随即打開辦公桌上電腦，閱讀相關文件，而後轉向自己的妻子，面色沉凝，若有所思。

安娜見狀，不由問道：“親愛的，到底怎麽了？什麽事情啊？”

萊文亞仍在思索着，淡淡道：“我也不知道，行星防禦總部說，他們發現大量不明超空間信号，突然有一大群物體闖入本恒星系，現在已到白星軌道附近，然而他們用光學感應器觀測，卻發現那是一大堆流星體，但流星體似乎有不尋常的速度變化，着實奇怪，難道說，茫茫宇宙中還有天然觸發的超空間跳躍？那這流星體的速度變化又如何解釋呢？”

安娜聽完，大惑不解，問道：“這……會不會是柯爾人弄鬼啊？”

萊文亞道：“不大可能，柯爾人沒有這麽先進的技術，再說他們也很難跨越十幾萬光年來到這裏……”這時卻見萊文亞突然一擡頭，驚道：“啊！難道是？不會吧……”随即他對着電腦，下令接通行星防禦總部，對着另一邊大喊道：“行星防禦總部麽？你們聽好，我命令你們，現在立即把這裏的情況向首都軍部彙報，就說終點星遭到不明外星艦隊攻擊，請求立即派出艦隊支援！”

行星防禦總部的人感到莫名其妙，覺得這隻是一次異常現象而已，還沒搞清楚什麽情況呢，就算真是外星艦隊，也不一定就會開打。不過這可是帝國，作爲下屬，總督大人的命令是必須要執行的，否則爲這麽個可有可無的破事丢了飯碗可不值得。

安娜看着萊文亞發完飙，才慢慢緩過來，問道：“親愛的，你這……這是爲何？這不是還不知道那是什麽呢麽？何必急着請求援軍？萬一搞錯了，無故出兵，平白消耗錢糧，皇帝陛下怪罪下來，豈不糟糕？”

萊文亞道：“我知道，這個有風險，但我相信我的直覺，你一提到柯爾人，我就想到可能還有其他外星生物，所以就這麽報上去了。因爲我知道，自然形成這種現象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根本解釋不通，人爲的卻是大有可能。”

安娜歎一口氣，萊文亞看到，繼續道：“這也沒辦法啊，冒點險吧，有艦隊總比沒有好，這裏6億人口，無數輕重工業，豈能讓它毀于戰火？有備無患啊！”

安娜知道丈夫的心緒，知道他擔心什麽，她走上前，從後面緊緊的抱着萊文亞，拉起他的手，兩人手指相扣，安娜輕輕道：“親愛的，沒事的，該來的就讓它來，我們一起面對就好了。”

萊文亞溫柔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妻子，輕輕擡頭道：“嗯，是啊，我們一起面對，沒什麽好怕的，讓它來吧！”

注.1：星系冕是指環繞在星系外圍的大片彌漫物質，包含氣體、暗物質等，可以從星系中延伸出數十萬光年，總質量則超過星系本體，甚至可以達到星系本體的幾倍到十幾倍。

注.2：愛因斯坦在廣義相對論中提出空間可以在強重力作用下扭曲變形，從而使得光線彎曲，因此光在經過強引力源附近時會發生彎曲，好比經過了凸透鏡折射，使得人在觀測時出現星體的另外一個甚至幾個相，這種效應就稱爲引力透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