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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曆1506年3月,馬維恩帝國首都馬維恩星,地神宮所在地
坎普正在他的辦公室内處理一些日常瑣事,趴在辦公桌前,點觸着桌子上的電腦屏幕,浏覽最新的信息,并同時把自己的指令發下去。[燃^文^書庫][]
昨天的朝會上斯納挨了衆臣的批鬥,連皇帝卡斯坦因都反對他的看法,現在正是搞垮他的最好時機。坎普很清楚這一點,然而他還是不能太過主動,必須尋求合适的機會,如果強行上奏發動攻勢的話,搞不好父皇會懷疑自己的動機,從而導緻攻擊效果大打折扣。
不一會,一名政治部的工作人員按下門鈴,坎普的電腦屏幕上顯示出門外的情況,坎普頭也不擡,隻是說一聲:“請進!”。辦公室大門自行開啓,那人碎步而入,顯得有禮有節,來到坎普桌前,鞠躬敬禮,說道:“殿下,一名近衛軍少軍師正在門外等候,他說陛下有旨,請殿下到天英殿後殿去一趟。”
坎普聞言,這才擡起頭,看着那人,臉上略顯吃驚,說道:“哦?他有沒說爲什麽要去啊?”
那工作人員道:“沒,隻是說陛下有請。”
坎普雙手撐在桌子上,又一次低下頭看着電腦屏幕,随口道:“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馬上就去。”
直到那人退出辦公室,坎普方才起身,來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烈日季中生機勃勃的花園,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父皇找我談話,正是發動攻擊的最佳時刻,真是天助我也!”
坎普收起笑容,整頓衣衫,然後鎖好辦公室,走下樓去,果然見到一名鑲金黑服的男子,肩章上赫然畫着一橫一豎,隻是跟平常的近衛軍相比,他沒有帶武器,隻是傲然挺立而已。雖說馬維恩人早已進入宇航時代,科技水平大大提高,通信手段多種多樣,本來根本不需要找人來傳遞信息,隻要通過網絡發過來就好,可是曆代的皇帝都覺得這樣太随便,不夠莊重,不足以體現皇家威儀,故而宮中一直保持着由近衛軍或近侍傳話這個傳統。
那少軍師見坎普到來,鞠躬敬禮道:“殿下,陛下請您到天英殿後殿一叙,請随我一同前去。”
坎普輕輕擡頭回禮,面帶微笑道:“好的,有勞少軍師了。”
兩人一路無話,坎普正利用這段時間仔細思考着等會跟父皇見面時要怎麽說話,遇到各種情況要怎麽應付,而又應該在什麽樣的時機表達自己對斯納的看法。那少軍師見坎普不語,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敢貿然說話打擾,隻得自顧自的繼續行走。
兩人沿着朝聖大道來到天英殿前,卻沒有從正面的台階上去,而是繞到側面,從一個小門進入,那少軍師領着坎普進入後便道:“殿下,陛下正在花園中休息,下官的地位不允許下官進入花園,請殿下自行觐見,下官告退。”随後再次鞠躬敬禮,慢慢退出,消失在大殿走廊的轉角處。
坎普并沒有在意這個,因爲這是很正常的現象,他徑自來到花園中,隻見卡斯坦因正坐在一個石凳上,手肘撐着凳前的石桌,托着頭,臉色微帶笑容,似乎正在看着石桌上的什麽東西,坎普走近一看,才發現那石桌上竟有一個電腦屏幕,裏面正播着一些網絡上廣爲流傳的娛樂節目。
坎普上前,鞠躬敬禮,凜然道:“兒臣參見父皇!”
卡斯坦因聞言,慢慢坐直,将屏幕上的節目暫停,看着坎普說道:“來了?嗯,坐吧。”然後指向旁邊的另一張石凳。
坎普整理衣衫,緩緩坐下,說道:“不知父皇請兒臣過來,有何指教?”
卡斯坦因把頭一揚,随口道:“坎普,這是在家裏,隻有我們倆,不必履行君臣禮節,省的朕看着心煩,覺得跟兒子都疏遠生分了。”
坎普聞言卻不敢過于随意,隻是說道:“是的,父…父親。”
卡斯坦因緩緩道:“坎普,知道爲什麽今天找你來麽?”
“不知,還望父…父親示下。”
“朕隻是看最近幾次朝會,你一反常态的什麽話也沒說,居然就這麽一直看着大家争論,這可不像你平時的作風啊,是不是有什麽事情不好當着衆臣的面說出來,而要跟朕私下說的?”
坎普聞言,心中一喜,知道機會來了,而表面上卻露出謹慎的神情道:“父親,兒臣确實有些話,不方便當着衆臣講出來,而且這些話在兒臣心中已經藏了很久了,隻是這次看着衆臣在朝堂上辯論,兒臣又想起心中那些話來,久久難以平複,故而沉思不語。然而這些話可能有些偏頗,父親可能會認爲非常不可信,兒臣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卡斯坦因聽了隻是淡淡一笑,說道:“你不說,朕怎麽會知道?還是講吧,可不可信朕聽完再決定。别怕,無論你講什麽,即便朕覺得不可信,朕都不會怪罪你的。講吧!”
坎普略略一定神,緩緩道:“這幾次朝會,都在讨論斯納大人提出的關于對柯爾人媾和的方案,兒臣其實心裏跟其他大部分人的想法一樣,都認爲求和沒有必要,而且有損國威,根本無法理解斯納大人爲何會提出這種方案。隻是兒臣作爲政治部的副部長,是斯納大人的下級,也不好當面予以反駁。”
卡斯坦因聽到此處,略略擡頭表示贊同,坎普繼續道:“可斯納大人卻不顧衆人的反對,執意要推行這個政策,兒臣後來反複思考,又聯系斯納大人之前的一些政策和行爲,推出一種駭人聽聞的可能性。”
卡斯坦因聞言一怔,面露疑色,看着坎普道:“嗯?講下去。”
坎普接着道:“這些年來斯納大人一直大力推行财政審核制度,現在财政部幾乎成爲了政治部的附庸部門,所有的财政方案都要政治部審核通過,斯納大人無異于完全侵奪了财政部的權利;而另一方面,斯納大人又加強了對官員的考核管理,現在有不少下級官員都是他提拔上來的,而那些他看不上的,多半都被分流遣散,或是調往外地,斯納大人一直在借此機會培植自己的勢力。雖說朝堂上的内閣重臣中任命由父親親自執行,他無法安插自己的親信,但下層官吏中有不少人都支持他。”
卡斯坦因聽的面色凝重,若有所思,坎普看了也不敢貿然繼續往下講,直到卡斯坦因緩緩道:“嗯,那你說,你認爲斯納這次提出與柯爾人媾和,又是何用意?”
坎普道:“這個……兒臣委實不知,隻有一個猜想,那就是斯納大人爲了進一步鞏固自己的權利才提出這樣做的。”
“哦?繼續講。”卡斯坦因身子微微前傾,臉上疑色更顯突出。
“現在我國與柯爾聯合體連年戰争,每年的軍費支出不少,但是對于軍部,斯納大人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插手幹涉的,财政部撥給軍部的款項他也不敢審核阻攔。而事實上這部分經費又占了财政撥款的10%有餘,如果戰争結束,這些經費必然會削減大半,而省下來的錢可以投入其他方面的建設,這樣一方面斯納大人利用手中的财政審核權,可以更加有效的控制财政部,另一方面,雖然停戰在短期内會對民心造成一些影響,但時間一長,風波一過,民衆很快就會發現停戰的好處,從而提高斯納大人的聲望。”
卡斯坦因覺得此話有理,微微擡頭表示同意,然後卻似乎想到什麽,又一次陷入疑色,說道:“鞏固權利,擡高自己的聲望,這些對一個政治家來說也無可厚非吧,你的結論到底是什麽?”
坎普道:“父親您想想,斯納大人已經是政治部部長,位極人臣,理應爲國爲民着想,可他卻注重于鞏固自己的實力,擡高聲望,這分明是欲求不滿,謀求晉升的做法,然而他已經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步,還能怎樣晉升呢?”
卡斯坦因面容幾乎凝固,瞳孔略略放大,震驚之色流露無遺,緩緩道:“你,你是說,斯納他有圖謀不軌的嫌疑?”
坎普道:“這……兒臣不敢這麽說,但父親您已經老了,未必能像以前那樣輕易的操控群臣,斯納大人雖然沒有兵權,無法掀起武裝叛亂,但慢慢侵奪父親的權利卻是有可能的,而且一旦父親駕崩,以斯納大人的實力和威望,到時無論我們兄妹幾人誰做皇帝,恐怕都會淪爲傀儡,任由操控。”
卡斯坦因聽完,心中思緒翻滾,久久不能平複,慢慢陷入沉思,坎普看着他,知道自己的猛藥已經奏效,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笑翻了天。好半天卡斯坦因才回過勁來,緩緩道:“坎普,你還有别的事麽?沒有的話就回去吧,你的話有些道理,朕要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想想這個問題。”
坎普起立,鞠躬敬禮道:“是,兒臣告退。”随後慢慢退出花園,走出天英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去。他知道這次的攻擊一定會有效的,這幾年的摸爬滾打已經讓他摸清了自己父皇,乃至所有皇帝的心思——那就是一定要牢牢的把握權利,不能有絲毫的懈怠,誰敢分我的權,我就要誰的命,别說什麽親信、近臣,就是兄弟、子女也不例外。上次攻擊失敗,很明顯就是因爲沒有切中這個要害,卡斯坦因沒有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加上他對斯納的印象很好,坎普、艾斯旺等一群人的圍攻自然沒有任何效果,這次自然不同,坎普看穿了問題的關鍵所在,一下子攻擊其最薄弱之處,讓卡斯坦因深深的感到自己的地位開始動搖。坎普知道,這次斯納一定要倒黴了,至少也會被父皇疏遠,搞不好還會因此而被處分。
然而斯納也不是吃素的,這位曆經大風大浪的老臣當然懂得如何在紛繁複雜的局勢中保持清醒,懂得怎樣在孤身一人的情況下反敗爲勝。多年來斯納從不結黨,兢兢業業,他非常明白卡斯坦因的心理,知道隻要自己有皇帝的支持,再多的大臣反對也是無法動其分毫的。而皇帝陛下說是全帝國最高權利掌控者,但伴君如伴虎,誰願意去親近他呢?所以皇帝本人就是最大的光杆司令,顯然他隻喜歡比他更光的人,大臣們拉幫結派隻會讓皇帝感到地位受到威脅,招來皇帝的反感而已。
斯納知道,隻要其他人無法看出這一點,他就可以穩坐泰山,完全不用擔心,于是這次他又故技重施,上書請求退休,回家養老,以免受衆臣的閑氣。
可惜這次斯納的算盤打錯了,他不知道坎普已經戳中了他的軟肋,卡斯坦因已經對他起了極大的戒心,結果斯納的辭職報告剛送上去沒多久,卡斯坦因就毫不猶豫的批複同意了,等結果一下來,斯納立馬傻眼,抓破腦袋也沒搞清楚爲什麽。不過現在已經沒辦法,既然辭職是自己提出的,皇帝隻是批準而已,又不是他主動要趕你走,斯納沒有反駁的餘地,隻能收拾包裹,跟政治部的人員一一道别,做最後的交代,然後離開這個他生活工作了幾十年的地方,來到太空港,神色黯然的搭乘飛船回到了他的家鄉冒險星。
兩天後,朝會再度舉行,斯納辭職還鄉的事情早已在衆臣之間傳開,大家議論紛紛,有些人迷惑不解,有些人輕輕感歎,而大多數人則是把它當作茶餘飯後的八卦新聞,興緻勃勃的談論着,言語中不乏幸災樂禍的意思。
卡斯坦因一到,衆臣紛紛站好,整齊鞠躬,然後入座。隻見皇帝陛下以肘撐台,手托着頭,随意道:“今天大家都看到了,政治部長斯納大人沒有來朝會,因爲他申請退休了,朕念起年老體弱,又爲國效力多年,批準了他回家養老的請求,并讓其繼續享受原有待遇,讓他得以安享天年,表其一世之忠心。”
卡斯坦因故意停頓一下,看看有沒用人提出異議,結果下面竟然鴉雀無聲,衆臣一個個無動于衷,隻是呆呆的看着他而已。卡斯坦因繼續道:“那這樣的話,大家都看到了,斯納愛卿走了,你們左列第一位的位置空了,誰來接替比較合适啊?”
這時外交部長波利特?亞拉娅起身而出,朗聲道:“陛下,政治部長之位十分關鍵,需要有相關經驗和能力的人方能勝任,因此從其他部門調人過去實爲不妥,臣以爲,應當從政治部中就地擢拔人員,擔任部長一職。”
卡斯坦因聞言,看着亞拉娅道:“哦?那麽,愛卿以爲,何人可但此重任?”
亞拉娅繼續道:“臣以爲,坎普殿下出身政治部,一直從基層做到副部長之位,一向兢兢業業,爲國爲民,而且處事老練,靈活善變,雖然年輕,但已經能夠擔當這個職位了。”
坎普聞言,心中大喜,臉上卻做慌亂狀,幹嘛起立出列道:“父皇,兒臣尚且年輕,經驗不足,才疏學淺,能夠竊居副部長一職已然有愧于心,安敢擔任部長一職?如此任用,恐力不能及,衆臣也會不服。”
卡斯坦因聽完,卻沒有回答坎普的話,隻是問了一句:“各位愛卿還有别的意見麽?”
隻聽衆臣無不輕輕擡頭表示贊同,而後許多大臣幾乎不約而同的齊聲道:“坎普殿下堪當此位,臣等皆無異議!”
卡斯坦因這才坐正,用洪亮的聲音道:“好!就這麽定了,坎普,從今天起擢升你爲内閣政治部部長,這可是大家共同推舉的,他們不會不服,你要繼續好好工作,爲國效力,勿要辜負了朕的期望!”
坎普心中激動無比,甚至臉上都不自主的帶上一絲笑容,鞠躬敬禮道:“是,兒臣領命!”
退朝後許多大臣紛紛過來向坎普道喜,坎普也一一笑臉相迎,心中的喜悅盡顯出來。待到衆人盡皆散去,坎普緩緩走出天英殿,不由仰望天空,長舒一口氣:“終于,終于做到了!我鬥跨了斯納,成爲了政治部長!距離太子之位,隻差一步,一步了!”
第二天,坎普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搬到了位于水晶殿三樓的政治部長辦公室,這裏其實布局上和原來那個沒多大區别,隻是房間大了一些,屋頂多了一盞水晶吊燈,而且多了一面落地窗,坎普很快就把自己的東西一一放好,打開那茶幾,泡了一杯膠粒葉茶,端起茶杯,立于落地窗前,看着那熟悉卻又有點陌生的景緻,沒有感到絲毫的不适應,仿佛這裏本來就應該是他的。
坎普抿一口茶,看着那因爲樓層變高而拉遠了的花園景色,又一次陷入沉思:“終于走到這一步了,斯納已經成爲過去,成爲我帝王路上的一塊墊腳石,而下一步——太子地位,該如何争取呢?唉,我也不想,可是沒辦法啊,誰叫皇位隻有一個呢,爲了它,我隻能傷害你了,但你,到底會不會是一個強勁的對手呢,我的好弟弟,維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