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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曆1506年3月,馬維恩帝國首都馬維恩星,地神宮所在地
坎普正走在朝聖大道上,準備參加今天的朝會,兩天前他接見了愛莉絲,告訴她最近帝國的政治風向和聚焦的問題,而現在,這個已經讨論了兩次朝會的問題即将再次被擺上台面,成爲衆臣唇槍舌劍争鋒的焦點。[燃^文^書庫][]
坎普很清楚,自己的父親卡斯坦因并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也不是個很勤勉的皇帝,之前兩次朝會上大規模的争吵已經讓他不勝其煩,他的耐心已經差不多接近極限,倘若今天還像之前那樣吵個天翻地覆,恐怕父皇一定會發作,收拾掉其中的一邊,甚至兩邊。
所以坎普很精明,之前的兩次朝會他一反常态的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隻是冷冷的看着雙方面紅耳赤的辯論,以及父皇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而他也很清楚,其實繼續吵下去對他是十分有利的,因爲卡斯坦因雖然懶散,雖然不怎麽喜歡多事,但還是有很強的民族榮譽感的,對柯爾人求和這種事無異于自取其辱,因此,斯納這次提出和談,卡斯坦因其實心裏很不高興,但礙于面子,還是暫且隐忍。不過,隻要他們繼續吵下去,點燃了卡斯坦因心中怒火,那恐怕倒黴的就是斯納了。
坎普來到天英殿,衆臣和往常一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唯有斯納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閉目養神,不與任何人交流。坎普瞥了斯納一眼,略微帶出輕蔑和鄙夷,然後随口跟旁邊幾位大臣說幾句,卻見卡斯坦因已經從後殿轉出,依舊是龍冠鳳袍,神态威儀,舉手投足之間,無不顯示出皇家風範。
衆臣見卡斯坦因出現坐定,趕忙排好隊形,齊齊鞠躬。卡斯坦因揮手讓衆臣免禮入座,顯然,相比平時,他有點不耐煩了,他知道,今天這群人恐怕還是要繼續争論上兩次那個讓人頭疼的問題。
果不出所料,斯納首先起立出列,朗聲道:“陛下,經過幾天的思考,臣依然以爲,與柯爾人和談乃是上策,在這種戰争中,雙方誰也無法消滅對方,也無法占到絲毫便宜,憑空消耗國力而已,對雙方都沒有好處。柯爾人沒有感情,我相信他們是足夠理性的,能夠看出這一點,如果我國主動提出和談,我想他們一定會樂意接受的。”
隻見斯納身後一名年過90的女子起立出列,略一定神,然後朗然道:“政治部長斯納大人的觀點,臣不敢苟同。我部與柯爾人打過無數次交道,他們雖然沒有感情,也十分理性,但他們卻又十分固執,認定的事情就會做到底。再說柯爾人一直視我們爲威脅,他們與我們進行戰争,就是爲了解除威脅,同時擴張領地,這個就是柯爾人認定的事情,他們可不會因爲我們随口一個提議而改變觀點。”發言者,正是現任的外交部長波利特?亞拉娅。
斯納轉過身,眼中寒光逼向亞拉娅,森然道:“哦?外交部長大人爲何如此了解柯爾人?我們現在連找間諜打入他們社會都不可能做到,怎麽能了解那麽多他們如何思考?難道外交部長大人有什麽秘訣?”
亞拉娅聞言,手指攥緊,長尾卷曲,面帶怒容,一會表情方才轉淡,說道:“我身爲外交部長,自然多跟柯爾人打交道,慢慢就摸出門道了。”
斯納冷然道:“哼,最近幾十年來,我們跟柯爾人打交道用的都是重炮和導彈,你怎麽可能摸的出門道,想必是外交部長大人知道了一些皮毛,來這裏誇大其詞吧。既然不了解柯爾人怎麽想,那麽和談一事也就大有商榷的餘地,現在我們連試都不試就說不可能,這個下結論的方法也未免太不科學了吧。難道是外交部長大人怕多事,不願意接這個任務,故意找理由拖延阻礙?”
亞拉娅怒目圓瞪,一時竟無言以對,因爲斯納所言句句屬實,亞拉娅雖然的确不認爲柯爾人會接受和談,但反對的更主要原因是她不願意跟柯爾人玩外交遊戲,不想淌這渾水。
斯納見亞拉娅沒有反應,轉過身,對着卡斯坦因繼續道:“陛下,除此之外,連年征戰已經使得國庫空虛,軍費激增,現在正是時候該體恤民力,休養生息了。”
這時斯納右邊一人出列,大聲道:“陛下,政治部長大人所言毫無根據,最近十幾年雖然軍費一直居高不下,但國庫還算充盈,财政制度也十分穩健,尤其是最近幾年間,國庫其實一直處于盈利狀态,現在資金正在積累,别說維持現在這個狀态,即便是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攻勢都綽綽有餘。”斯納往右一撇,說此話者,正是财政部長福門?艾斯旺。
斯納一眼瞪過去,厲聲道:“艾斯旺大人,這幾年好幾場大戰,各艦隊都有損傷,光是補齊裝備和人員就要花不少錢,加上艦隊維持所需的費用,還有各殖民地的建設,國庫怎麽可能還有盈餘?定是财政部長大人虛報作假,蒙騙陛下!”
艾斯旺冷冷一笑,森然道:“哼,我财政部的财務報表全部有根有據,每一筆收入支出都清清楚楚,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請求陛下派專人來查,而在此之前,還請大人注意言辭,不要信口雌黃,污蔑本官!”
斯納聞言,哼了一聲,繼續質問道:“那請問大人,國庫爲何還會有盈餘?”
艾斯旺表情更冷,斜眼撇向斯納,說到:“哼,這個,恐怕還是要拜政治部長大人所賜!”
這話聞所未聞,着實讓人摸不着頭腦,斯納聽完一愣,其他大臣大多感到莫名其妙,卡斯坦因也面露疑色,隻有坎普嘴角一翹,暗暗冷笑。隻聽斯納森然道:“這怎麽可能,還請财政部長大人不吝賜教。”
艾斯旺環顧四周,看到衆臣和皇帝的表情,輕哼了一聲,說道:“财政部的預算統統都要在政治部财政審核局通過,政治部長大人,你們可是卡住了不少财政撥款項目啊,錢都花不出去,自然就有盈餘了。至于大人所說各殖民地的建設問題,哼哼,想不到大人還會關心,但是從行動上來看,似乎大人并不怎麽在乎這些啊。”
斯納怒道:“财政審核有錯麽?不通過自然有不通過的道理!那些預算中有多大程度是浮報的?!這其中杜絕了多少官員貪污**的問題?再說,财政有盈餘不好麽?難道這還是本官的過錯不成?”
艾斯旺沒想到斯納竟然拿他所說的問題倒打一耙,一時默然以對,隻是怒目相向,半天才緩過來,說道:“本官沒有說政治部長大人所設的這個制度有無過錯,隻是說大人提出國庫空虛,難以維持戰争局面的現象,乃是子虛烏有,純屬大人憑空臆斷。”
斯納道:“那好,就算國庫充盈好了,但如果和平降臨,難道國庫不會更加充實?投入經濟建設的資金難道不會更多?百姓的生活條件不會變得更好?國力也會因此而大大增強,以後如果再要與柯爾人開戰,不是也會有更大的勝算麽?”
艾斯旺無言,隻得悻悻而退,卻見右側隊列最後一部分一人起立出列說道:“父皇,兒臣雖然十分敬重斯納大人,但斯納大人所言,兒臣不敢苟同。”
斯納聞言略微吃驚,回頭一看,那發言者正是卡斯坦因的幼子布理?萊明頓。萊明頓繼續道:“柯爾人蕞爾宵小,豈能與他們媾和?難道大人忘了兩個月前他們曾經打到首都上空了麽?此乃我朝之奇恥大辱,大人身爲政治部長,不思爲國分憂,報仇雪恨,反而要委曲求全,謀求什麽和平,如此一來豈不顯得我馬維恩帝國懦弱無能,我國威何在?父皇的尊嚴何在?故兒臣以爲,媾和之事決然不可,我帝國與柯爾人不共戴天,必須戰鬥到底,完全消滅他們!”
許多大臣聽完,都覺有理,紛紛擡頭表示同意。唯有斯納不以爲然,轉過身,看着萊明頓道:“看來萊明頓殿下也許還沒有完全明白國與國隻見争鬥的本質,國家争鬥,絕對不是簡單的仇恨和彼此之間的不同就能驅使的,國家鬥争必須要有利可圖,所以國家與國家之間,也許最終的目的是消滅對方,但在手段上卻不需要拘泥于戰争這種形式,作戰是爲了消滅對方,求和則是爲了積蓄實力後更好的消滅對方。再說,我們爲什麽非要去消滅柯爾人?難道偌大的宇宙,我們就不允許其他智慧生命的存在?就不能與之和平共處?”
還沒等萊明頓發言,就聽朝堂上一聲大響:“好了,夠了!”
衆臣聞言一驚,隻見卡斯坦因束手而坐,面色沉重,微帶怒容,緊盯着下面兩個人,看見下面統統閉嘴,卡斯坦因才說道:“你們這些人,七天來三次朝會,就爲了這麽個破事吵來吵去?到了現在還是這些老生常談,就沒點新觀點出來麽?!”
斯納轉回頭,看着卡斯坦因,鞠躬敬禮,說道:“臣愚鈍,無法猜出陛下心中所想,還請陛下不吝示下。”
卡斯坦因冷冷道:“斯納愛卿,朕非常欣賞你,但你這次提出的和談觀點實在有些莫名其妙,我們既沒有戰敗,也不是無法維持戰争局面,現在求和,無異于自甘示弱,先不說柯爾人會怎麽樣,我們自己的百姓會怎麽看?他們一定會認爲朕和這個**無能,朕的顔面何在?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斯納聞言,全身一震,長尾不住拍打地面,臉色微微充血發紫,他本以爲他的看法無懈可擊,擁有足夠強大的邏輯後盾,可是皇帝陛下根本沒用邏輯,也沒有十分冷靜的思考這個問題,隻是要按照他自己的看法去搞而已。目前整個局勢十分不利,本來斯納的朋友就不多,敵人不少,這次提出這種怪誕想法又犯了衆怒,唯一的希望就是說服皇帝支持他,但現在失敗了,卡斯坦因也站在他的對立面上,那麽以他的敏銳的政治嗅覺,他很清楚,接踵而來的自然就是鋪天蓋地的彈劾奏章,而這次,皇帝未必還會罩着他。
看着瞠目結舌的斯納和一片默然的群臣,卡斯坦因站起,不耐煩道:“好了,這事就這麽定了,到此爲止,朕已經不想再聽到這個話題了,退朝!”
衆臣緩緩離開天英殿,萊明頓這次辯論獲勝,正春風得意,再說他本來位置靠後,接近大門,于是步履歡快,趾高氣揚的出了大殿;坎普剛剛在朝堂上,看着衆人辯論和父皇的反應,暗自冷笑,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現在也已經達到目的了,他表面上不露聲色,心裏卻興奮無比,走出天英殿,不禁擡頭望天,方才輕輕一笑;艾斯旺輕蔑的看了一眼斯納,然後拂袖而去。隻有斯納低着頭愣在朝堂上,久久不能平複,直到衆人盡皆退去,他才緩緩步出大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坎普其實很想看看斯納這時的表情,但他不願意讓斯納見到自己,畢竟作爲一個優秀的政治家,隐藏實力是很重要的,雖然自己已經練到喜怒不形于色,表面上看不出什麽,但面對斯納這種老狐狸,難免會被他在隻言片語中被識破自己的下一步棋。現在坎普很清楚,斯納的聲望已經跌入谷底,連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也開始動搖,反擊的時刻到了,而且這次我已經掌握了你的要害,你就等着瞧吧,好戲即将開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