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跟我玩？你還太嫩！

、

帝國曆1506年1月，馬維恩帝國首都馬維恩星，首都太空港

一艘“龍鴉”級登陸艇緩緩進入大氣，開啓它那空氣動力推進器，借助兩側三角形機翼提供的升力，劃過天際，爾後伸出起落架，推進器朝下噴射，穩穩的落在太空港的小型飛船停泊平台上。[燃^文^書庫][]

維拉和克裏奇一身整潔的軍服，緩緩走下，隻見太空港熙熙攘攘，絲毫沒有慌亂或破敗之感，顯然戰事一過，這裏很快就恢複了秩序和正常生活。

維拉打個寒顫，現在已經是1506年1月了，母星正是漸熱季，不過這漸熱季初期天氣還不太穩定，有時比飛船上還要略冷。維拉不禁想起這次瘋狂的旅行，連1506年新年都是在超空間裏面度過的，他們隻是在飛船上稍微搞了點慶祝活動而已。

太空港的結構十分古怪，對于小型飛船的停泊區來說，如果從空中俯瞰，如同一朵向日葵，中間一個大型穹頂建築，便是主控制台和候機廳，而數十個圓形停泊平台環繞穹頂，隻見其中停泊着多艘“龍鴉”級——這個港區是軍用港區，如果換作民用港區的話，自然就會有很多其他各式飛船了；還有些平台則是空的，似乎還在等待飛船入港。

這幾天維拉和克裏奇一直在“暮霭”号上無聊，他們的右軍艦隊這次沒有參加作戰，卻立下大功，不過等來的獎賞卻是負責打掃戰場，着實令他倆哭笑不得，好不容易等到援軍到來，終于擺脫了這無聊工作，收到卡斯坦因的诏令，要求他們到地神宮觐見。

兩人來到穹頂之中，隻見一行人高冠黑袍，見了維拉，爲首者上前鞠躬道：“維拉殿下，下官乃是近衛軍[注.1]副指揮官布理?特諾索斯，奉陛下之命，特來迎接殿下及克裏奇大軍師。”

維拉正顧着和克裏奇聊天，聞聲轉頭，見此人肩上絲帶處正繡着兩橫兩豎，将軍軍銜，果然是近衛軍副司令一級，随口答應了一聲，兩人便跟随這一衆人等來到太空港外，早有多輛黑色轎車等候，車上金色鑲邊，車體線條流暢，車頭還有一尊小小的人像雕塑，明顯爲皇家之物。

馬維恩人早就過了蒸汽機和内燃機的時代，現在的車都是用燃料電池驅動的，不過還是經常要充電，有點麻煩，畢竟地面上跑的車子不适合裝熱核反應堆，否則萬一出事，起個蘑菇雲可不是鬧着玩的。當然，也曾經有人設想過利用廣域電磁場對用電設備進行遠程充能，不過很快就發現讓整個空間中充斥着高能電場絕對是個馊主意，因爲這樣會嚴重損害人們的健康。

維拉和克裏奇随着特諾索斯坐進最中間的一輛車，車内可并排坐三人，寬敞舒适，兩排椅子相對而列，沒有司機位置，竟是無人操控的車。

看着這裏，克裏奇不禁暗暗冷笑：“這東西設計不太好，平時無人操控也就算了，萬一急用或電腦出故障的時候連手動操作都不行，豈不害死人？”他知道一般的車不是這樣的，都有司機位置，可以手動操作。

車子啓動，駛向地神宮，維拉沒怎麽跟克裏奇和特諾索斯說話，隻顧自己看着窗外，隻見初時街道兩側高樓林立，形态各異，圓錐形的、方形的、三棱柱樣的；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服飾無奇不有。維拉看得出神，不禁想起自己已經有将近九年沒有回過母星了，上一次回來還是1497年立功受賞時的事。九年間維拉一直在普度星的第二艦隊中，從“長劍”号到“暮霭”号，每天見到的就是克裏奇、亞莎，還有艦内的那些再熟悉不過的面孔，偶爾到空間站上轉轉，能看到一些其他戰艦上來的生人，不過時間一長，這些人大多也都臉熟了。

車子繼續行進，維拉看到越來越多的城市面貌，輕輕感歎：“變化真大啊，有些地方竟然認不出來了。”

克裏奇聞言，輕笑道：“殿下覺得快麽？”

維拉頭也不回：“是啊，你看那一塊。”随即手指一處，隻見數十棟參天高樓，挺拔而立：“我記得上次回來時那裏什麽也沒有。”

克裏奇道：“的确是夠快的，殿下知道爲什麽麽？”

此話一出，不但維拉轉過頭，就連特諾索斯都不住看着他，克裏奇知道兩人都來了興趣，微笑道：“因爲我們是一個統一的國家。”

維拉聞言略微困惑：“此話怎講？”

“曾經有社會學家和心理學家用電腦程序進行過模拟，如果我們馬維恩人的起點不是一個統一的大帝國，而是多個各自爲政的小國，而且大家勢均力敵，誰也滅不掉誰，那恐怕到現在，我們還困守在這顆行星上，頂多剛進入航天時代而已。”

特諾索斯面露疑惑，但維拉卻感覺有些明白了：“你是說，多個國家的存在會導緻國家之間互相競争而妨礙發展？”

克裏奇笑笑：“然也！殿下果然聰明。所謂力聚則強，力分而弱，各個國家的力量多半用于彼此間的鈎心鬥角，哪有那麽多心思發展科技？光是軍備競賽就消耗各國大量的資源，力量平白無故在内部互相拮抗抵消，發展自然緩慢；統一就不一樣了，雖然仍然有内鬥，但國力主要都用于本身建設和科技、經濟發展，再說很多大的科研項目，沒有強大國力支持是不行的，比如一千多年前建設的那個環日加速器[注.2]，如果是一個小國，根本沒有資源也沒有心思去搞這種東西，即便是幾個小國合作建設，也難免會因爲分配不均等問題而吵個天翻地覆，建設時間延長，使用年限變短，科學家們也更難集中精力在這上面。”

維拉聽得微微發愣，緩緩道：“這樣說來，我們算是幸運的咯？”

克裏奇搔搔頭道：“這倒也說不上，因爲那幫人還做過另外一種情況的實驗，就是僅存兩個大國，每個都有我們現在這麽強大，彼此競争，但誰也滅不掉誰，這種時候發展會更快。”

特諾索斯終于忍不住了：“爲什麽？”

克裏奇還不及發言，維拉便搶先道：“且慢，容我一猜，是不是競争本身也會促進發展？”

克裏奇笑道：“嘿嘿，殿下又猜對了，如果永遠是一個帝國，沒有外力的存在，那麽國内的人沒有什麽生存壓力，全憑好奇在搞科研的話，雖然力量充足，但這個進度可能會比較慢，人們沒什麽動力，隻有少數對科學非常感興趣的人才會孜孜不倦的做這種事；經濟方面也一樣，大家都滿足于眼前的生活就夠了，不再追求更好。然而有敵國的存在就不一樣了，爲了自身的生存，每個國家都要拼命的發展，盡量壓過對方，至少也要趕上對方，不能落後太多，同時敵人的存在也會轉嫁内部矛盾，使得人民更加團結，而減少内讧的可能性，那麽當這兩個國家的國力達到一定水平時，發展反而會更快。”

維拉聽罷，若有所思道：“嗯，你是說，群内合作，群間競争，才是最有利于發展的麽？”

克裏奇贊道：“呀，沒錯！那些社會心理學家就是這麽說的。心理學真是個好東西，可以探索人本身的規律，指導我們按照規律去辦事，必然事半功倍。”

維拉聞言，淡淡說道：“隻可惜，我們的心理學隻适合我們馬維恩人，套到柯爾人頭上就不準确了，但是我們又沒辦法大規模的研究他們，知己而不知彼，這仗打起來，還是感覺心裏沒底啊。”

克裏奇擺擺手，聳聳肩，正準備說話，卻聽特諾索斯說道：“克裏奇大軍師，這些東西你怎麽知道的？”

不等克裏奇說話，維拉就接過來道：“嘿嘿，将軍你還不知道吧，這小子就是個書蟲，就喜歡研究各種知識、文獻什麽的，然後三天兩頭在我面前賣弄。”

克裏奇不禁莞爾，卻見此時車隊已經将喧嚣的城市抛在身後，高樓大廈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幾座不高的小山和一片綠油油的曠野，以及路兩旁的一排排整齊的膠粒樹。克裏奇降下車窗，隻覺一股寒意微微透入，卻又略略帶有大海的腥鹹氣息。

克裏奇知道，地神宮就在海邊，聞到海洋的味道，就意味着差不多到了。

不多時，車隊已到地神宮大門口，隻見宮牆通體乳白，大門恢宏無比，足有數層樓高，門上無數浮雕，栩栩如生，躍躍欲出。十二名近衛軍士兵分列兩排，荷槍實彈，背手而立，更顯威武莊嚴。

特諾索斯降下車窗，朝守門士兵打個招呼，那群士兵一見副司令，無不彎腰敬禮，而後一方面向内通報，一方面其中六人分兩側，奮力推開宮門，讓車隊進入。

克裏奇看着士兵推門，嘴角一歪，眼角上挑，略顯疑惑，特諾索斯道：“克裏奇大軍師是不是覺得十分奇怪，爲什麽都這個年代了還用這種笨重的手推門？”

克裏奇一愣，才回過神：“啊，沒錯，下官懇請請将軍釋疑。”

特諾索斯道：“其實自動門早就發明了，隻是曆代的皇帝都覺得這樣不夠傳統，不足以顯示皇家威儀，所以這扇門隻是不斷進行維護保養，卻一直沒有更換，仍然保持着近衛軍來開關大門的傳統。想當年，我也曾經在這裏站過崗，開過門呢。”

克裏奇笑道：“将軍一定引以爲榮吧，一個小小的士兵，卻直接爲陛下服務，能爲皇帝開門呢。”

特諾索斯微微一笑，卻又帶有一絲苦澀，答道：“是啊，也許吧，要不然也沒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啊。不過，我還是羨慕你們宇軍部隊啊，能到那茫茫星海中去遨遊，征服未知的空域，不斷見識到宇宙中的新鮮事，呆在這皇宮裏雖然光榮，生活卻是千篇一律，無甚趣味。”

維拉和克裏奇都聽出了特諾索斯的言外之意，他并非真心羨慕宇軍可以遨遊宇宙，而是羨慕宇軍有仗可打，有事可做，有機會立功晉升——年已近百的特諾索斯不過是個将軍，而不過五十歲的維拉卻已經是大将軍，這次又立下大功，勢必晉升次帥，副官克裏奇也必然晉升少将軍，隻比自己差一級而已，而自己卻隻能等着每九年一度的例行晉升，繼續苦巴巴的熬資曆。

兩人聽完隻是輕輕點頭苦笑而已，心道：“你沒上過戰場，不知道戰争的殘酷，隻看到我們宇軍平時功勳卓著，威風八面，卻不知一将成名萬骨枯，這每一枚軍功章都是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每一個将軍元帥，都是踏着無數敵人和自己人的屍體走上來的。再說，戰場局勢瞬息萬變，身爲統帥并非就沒有危險，稍有不慎，便會被敵軍擊破，弄個船毀人亡，即便僥幸逃回，也是難逃軍法的處置。”隻是兩人雖然這麽想，卻沒有當面把話說出來。

說話間，隻見車隊中其他車都不知去向，隻剩下維拉等三人乘坐的車，沿着朝聖大道一直行走，直達天英殿前，三人下車，特諾索斯招來殿前的近衛軍士兵，讓他從後面入内通報。現在顯然還在朝會，維拉等人不便直接入内，隻得在殿外等着，聽候傳喚。

特諾索斯任務完成，自然沒有必要陪兩人在這幹等，很快告辭，徑自返回西區軍部，繼續幹他的本職工作。

注.1：馬維恩皇家近衛軍，總部和駐地都位于地神宮西區，總兵力約6700人，司令爲大将軍軍銜，比同樣兵力的其他陸戰部隊指揮官要高出兩級，近衛軍爲皇宮衛戍部隊，負責皇宮内及附近的防務和瑣碎工作，同時也是皇家儀仗隊。

注.2：這裏是指帝國曆230年建設的環繞馬維恩恒星的一個巨大的電磁加速器，由于宇宙空間本就是真空，不需要向地面上的加速器那樣用管道包圍，然後内部抽真空，隻需要在環日軌道上架設若幹轉向加速站即可，粒子束從一處發出，射向加速站，加速站中利用電磁場對粒子進行加速，并使之轉向射往下一個加速站，多次之後粒子速度越來越接近光速，達到實驗要求。這些加速器往往會讓各種粒子高速對撞，觀察結果，并尋找新粒子，是理論物理探索中必不可少的設備，而當這些理論基本被吃透以後，該加速器被一些公司收購，用于反物質生産等工作。而這樣一個加速器工程浩大，結構複雜，馬維恩人當時花了将近10年的時間進行建設和調試才正式投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