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問世間情爲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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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爾第72紀元351超時間單位142時間單位（帝國曆1502年9月），柯爾聯合體首府柯爾星，柯爾主城所在地

現年66歲[注.1]的紐曼斯特正在道路旁邊的人行道上走着，一行形如白鹭的鳥兒飛過，在旭日的霞輝下顯得格外甯靜祥和，而那0.65天文單位[注.2]以外那K型主序星[注.3]發出的橙紅色光芒将他臉上和手臂上的鱗片照的格外耀眼。[燃^文^書庫][]

紐曼斯特沒有欣賞這些美景，多年來這種景色其實出現過無數次，但無數次他看在眼裏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觸動——作爲一個沒有情緒的種族，美醜與喜怒哀樂統統都沒有意義，這些仍然存在于他們字典裏的詞彙顯然是祖先留下來的，但爲什麽會有前人能夠理解，而後人卻不解其意的詞呢？

跟許多柯爾人一樣，紐曼斯特存在這個疑問，不過這并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沒什麽人願意去深究這個問題，似乎沒有情緒的種族在好奇心和探索精神上也比其他種族要差些。

柯爾星距離星系中心七萬餘光年，幾乎在星系的最邊緣，在星系邊緣這種物質稀薄，連星星都不多的地方，居然還存在一個适合生命生存的世外桃源，實在不得不說是個奇迹。在柯爾星的夜空裏，一年中隻有一半時間能見到一條白茫茫的銀河帶——M31星系，而另一半時間裏，除了稀稀落落的個别幾個光點和一些模模糊糊的光斑，都是漆黑一片。

在這個70%被藍色海水覆蓋的行星上，大陸都擠成一塊，如同兩億年前地球上的泛古陸一般，其他部分全是藍汪汪的一片大洋。而各種生物就在這海洋和陸地上繁衍生息。隻是這柯爾星半徑隻有5182km，無論體積和質量都比地球小一截，大氣密度不如地球，更要命的是這裏雖然有着跟地球類似的氮氧大氣，氧含量卻僅有14%，無論是柯爾人還是這裏的其他生物，一個個都慢悠悠的，很少有大動作，也許正是這個環境造就了柯爾人凡事小心謹慎的特點。

不過，在飛船和空間站上的柯爾人卻願意把大氣中的氧含量提到25%到30%左右，這樣他們的動作就靈活多了。

然而奇怪的是，柯爾人有六肢，形同人馬，全身由鱗片覆蓋，上肢五指均有利爪，口中多顆狼齒，顯示出柯爾人在生物學上應該是兇猛的捕食者，顯然這和已知的柯爾人個性不符，也和柯爾星的環境不符，許多柯爾人對此感到困惑，而馬維恩人在對俘獲的柯爾人進行研究時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們的科學家也同樣百思不得其解。

更加令人不解的是，柯爾人沒有發聲器官，交流全憑眼側的發光器，這個生理結構在其他柯爾星的生物中從沒見過，柯爾星其他生物基本都可以發聲，卻極少有進化出發光器官的。

紐曼斯特緩緩邁動四腿，在人行道上行走，以免因爲在低氧環境下劇烈運動而導緻疲憊。他身披一身黑袍，身高大約150cm，剛好比柯爾人的平均身高要高一點點。他正要從他的住所前往軍事行會的辦公室，這段路并不遠，紐曼斯特覺得沒有必要乘車。

前面正是軍事行會的辦公大樓——一座金屬構建，四四方方，平淡無奇的建築，事實上，柯爾人大部分的建築都差不多是這樣，如果沒有門牌号，很難找到特定的一棟樓。

柯爾人最早的社會起源時間已不可考，由于沒有情緒，柯爾人對文學、藝術等一竅不通，絲毫沒有研究過，而對于曆史的研究也隻是随随便便，一點也不重視，主流的柯爾人思想認爲，與其去研究過去那些已經發生定案的事情，不如把精力放在研究現在和将來上。

所以現在有記錄的柯爾曆史文獻隻是說柯爾人并非一直都像現在這樣奉行無政府主義，早期的柯爾人也是君主**國家，而是在第57紀元234超時間單位（帝國曆-8575年）時，不世出之哲學家科恩特提出無政府主義觀點，逐步影響了柯爾人的思維方式，并逐步成爲主流的思潮，随後不久當時的柯爾國王科普林斯也深受此思潮影響，宣布退位，解散國家機構，還政于民，逐步成立各大行會組織，負責全局**務。

這種事情在馬維恩人眼中是極其荒唐的，居然有君主主動放棄權利，解散政府，簡直就是搞笑。但柯爾人就是這樣，隻要他們認爲某事是對的，他們就會去貫徹執行，根本不會想那麽多其他因素，所以馬維恩人給柯爾人帖的标簽，多半包括這幾條：不開竅、一根筋、不可理喻。這就是無情緒帶來的後果，不知道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從此以後柯爾人進入無政府**社會，沒有政府，全局**務由幾個行會負責組織；沒有貨币，大家自覺生産，自覺勞動，而後随意索取；沒有法律，隻有基本的道德有效的約束着行爲。

最早的行會中，有負責大型項目建設的建設行會，負責科技開發的科研行會，負責各地貿易、物流與物資供應協調的貿易行會，負責集中生育以及醫療、疾控、教育的教育行會，負責各種物資生産和資源采集的工農行會。人們自願加入這些行會并從事相關工作，每隔一段時間進行一次考核評定，考核優異者可以不斷晉級，最後達到行會的領導者階層。

原本柯爾人的社會十分和諧，沒有情緒就沒有沖動，嚴格的道德操守維持下就沒有犯罪，然而宇宙是多元化的，有好就必定有壞，大概宇宙本身也不希望柯爾人這樣一路花好月圓吧，很快他們就發現了一些社會不穩定因素，這就是擁有部分情緒的柯爾人。

生物總是很神奇的，好端端的自我複制就會出錯，這些錯誤流入了下一代的基因中，不斷的傳遞下去，一代一代，錯誤不斷累積，終于成了跟祖先完全不同的東西。而我們還不得不感謝這種錯誤，要不然，生物也不會發展，也就沒有“進化”一說，自然不會有“人”的出現。

長年的進化和發展下，一小部分柯爾人出現了非常基礎的情緒反應，他們慢慢能夠理解祖先留下的字典中那些情緒詞彙的意思，他們有喜怒哀樂，但卻無法感染旁人，他們有豐富的表情，卻不善于管理自己的情緒，他們的一切感情變化都寫在臉上，透露在他們語言的字裏行間。

這些人的思維和一般柯爾人就是不一樣，在普通人眼裏，這些人是奇怪的——他們面部動作豐富而莫名其妙，他們的語言跌宕起伏，他們總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東西，他們有時甚至會攻擊别人。

這就是有情緒的柯爾人，盡管他們隻占總體人群的1.%，能量卻極大，情緒的出現帶來了創造力和想象力的解放，柯爾人許多高新科技都是他們的貢獻；同時卻又同時帶來了暴戾與不和諧——絕大多數的反社會行爲都和他們有關，比如打架鬥毆、搶劫謀殺等。情緒就是一個潘多拉魔盒，一切的善惡，世間百态，都源于此。

慢慢的，這些人開始被正常柯爾社會所排擠，很多行會組織不願意招收這些有情緒的柯爾人，或是他們即便進去了，也時常因爲行爲怪異而導緻考核無法通過，難以晉升，更有甚者被踢出行會。時間一長，這些特殊的柯爾人自然不滿，但是他們人數稀少，又分散在各地，完全無力抵抗命運的安排。

終于有一天，出現了一個名叫卡拉邦普的情緒柯爾人，他知道，這些有情緒的柯爾人力量其實十分強大，之前之所以屢遭壓制，是因爲沒有能團結起來，柯爾67紀元105超時間單位（帝國曆-2000年），他糾集了一批跟自己一樣具有情緒的柯爾人，自稱“自然人”組織，專一招收情緒柯爾人入會，而這裏面的絕大部分人，都是對普通柯爾人懷有敵意的，且認爲自己一族與他們不再等同，應該是比他們更高級的生物。

于是“自然人”組織開始擴充人員，研發科技，打造武器，準備以武力壓制行星上各行會中樞，然後建立由他們進行統治，“自然人”爲貴族的國家。

可惜“自然人”低估了普通柯爾人的力量，加上會裏出了叛徒，“自然人”的野心路人皆知，他們隻得提前行動，倉促起兵之下兵力不足，準備也不充分，一開始的攻擊雖然得手，卻遭到普通柯爾民衆潮水搬的反撲——他們沒有情緒，不知道什麽叫害怕，隻爲心中信念，即便沒有武器，随手拿起身邊的工具、雜物，乃至赤手空拳也要上，一定要消滅這些破壞社會秩序的人！

此戰慘烈無比，柯爾民衆傷亡慘重，卻将“自然人”裝備精良的部隊打的幾乎全軍覆沒，殘存的“自然人”組織逃入深山老林之中，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偶爾會出來幹些打家劫舍的勾當。

從此之後，柯爾人軍事行會成立，負責社會的治安，對“自然人”的防範等工作。而“自然人”組織也一蹶不振，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柯爾第68紀元584超時間單位（帝國曆-1009年），柯爾人發射了第一枚進入太空的火箭，從此進入航天時代。期間其實情緒柯爾人起了不小的作用，在“自然人”事件之後，他們大多開始嘗試約束自己的行爲，以融入這個無情緒的社會中。

盡管有了情緒柯爾人的參與，柯爾聯合體總體的科技水平進展還是相當的緩慢，情緒柯爾人的創造力跟普通柯爾人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好不了多少，跟馬維恩人比簡直天差地别，然而這茫茫宇宙注定不甘寂寞，它又一次找來命運之神，要在冥冥之中幫柯爾人一把。

柯爾第70紀元741超時間單位（帝國曆429年），柯爾人在行星上一處考古發掘中，發現了多艘巨大的飛船殘骸，檢驗顯示它已經有七八十個紀元，數萬年的曆史，裏面不僅發現了大量上古文獻，還在一些殘骸中發現了保存相當完好的上古設備！

智力和想象力、創造力貧弱的柯爾人很難理解這些文獻，但卻并不妨礙他們照葫蘆畫瓢，原樣仿制這些設備。很快柯爾人就依照上古設備的設計方法，仿制出了反重力曲速推進器、小型蟲洞發生器等裝置，盡管柯爾人不太能理解其中的運作原理，也不懂那些基礎理論，但這些玩意确實能用，而且不怎麽出毛病。

從此以後柯爾人的宇航技術一下子被推進了好幾個紀元，瞬間進入高級宇航時代，版圖開始大規模擴張。然而由于缺乏超空間技術，柯爾人的擴張不像馬維恩人那麽方便——他們首先依照上古文獻中的星圖，選擇有價值的恒星系作爲目标，然後派出大量飛船到達目标恒星系，這可能就要花費好幾個甚至幾十個超時間單位的時間，到達後開始建設基地和超空間門，這些超空間門就是小型蟲洞發生器，與其他超空間門進行量子共振對接以後，就可以讓飛船瞬間逾越數千光年的巨大空間。

柯爾人不斷向星系兩側擴張，直到他們碰到天幕黑洞群的另一段，而另一邊的擴張卻讓他們陷入了無盡的戰争深淵之中——柯爾72紀元205超時間單位（帝國曆1406年），柯爾人殖民艦隊來到了馬維恩人的領土上空，最終一着不慎，演變成了全面戰争。

注.1：柯爾人的“歲”是按照超時間單位來計算的，66歲說明他出生于66超時間單位以前。

注.2：天文單位爲天文學中常用的距離單位，1天文單位即爲地球平均公轉軌道半徑，約合1.496*10^11m。

注.3：K型主序星指表面溫度在3700-5000開爾文，一般爲橙紅色的恒星，比如半人馬座的南門**（半人馬αB），此處的柯爾恒星是一顆橙色矮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