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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曆1502年1月,馬維恩帝國首都馬維恩星,地神宮所在地
朝會之後的坎普邁着失望的步履慢慢走回他的辦公室,而相比之下,艾斯旺隻是顯得憤怒而已,并沒有太多失望的表情,畢竟這已經不是艾斯旺第一次彈劾斯納了,更不是第一次失敗,艾斯旺早已習慣了這種失敗,根本沒什麽好失望的,誰叫他是皇帝的寵臣呢?他憤怒隻是因爲斯納當庭羞辱了他和他的部門,而當本方辯論占盡上風時卡斯坦因陛下卻強行終止了朝會。[燃^文^書庫][]
作爲一個三流的政治家,艾斯旺并不明白,坎普這次出擊是精心策劃的,等好了時機,準備一擊必殺的,他自然也無法理解坎普那種失落的感覺,事實上,坎普比他更有資格憤怒,下場可能也會更慘。
坎普知道,長久以來的韬光養晦就是爲了今天這一擊,期望的就是一舉扳倒斯納,取而代之,然而卻遭到失敗,不得不說是一個慘痛的教訓。他很清楚,政治鬥争中要麽不出手,一出手就必須狠毒無比,一下子置人于死地,這樣才不會遭到反擊,以免夜長夢多,年輕的坎普竟然有着跟馬基雅維利一樣的思維方式。而他那政治家獨有的敏銳感覺告訴他,父皇仍然偏向于斯納,斯納正在醞釀着反擊,而自己已經全面攤牌,再無隐藏的實力,再沒有備用的棋子,一旦被斯納抓住機會反戈一擊,其後果尚未可知。
坎普回到辦公室,又一次來到那扇落地窗前,陽光還是那樣和煦,窗外的花園還是那麽甯靜祥和,而對于自己來說,唯一跟出發前不同的,大概隻有心境吧。
坎普久久凝視着窗外,思考着朝堂上對話的每一句每一字,同時也思考着斯納可能的反擊方式。終于,他的眼神中燃起一絲希望——他發現,自己并沒有提出要處理斯納本人的意見,隻是駁斥了他的政策而已:“也許,也許這個古闆的老頭并不認爲我是在故意反對他。也許,他隻是認爲我又在跟往常一樣的挑其他人建議的毛病。”
這就意味着坎普仍然隐藏了部分實力,以及自己的真實意圖,幸好卡斯坦因及時出面阻斷兩人的争吵,否則到了後面一旦說出要因此而懲罰斯納,萬一再失敗的話,那可就當真無法挽回了。
坎普慢慢的從沉思中拉回神識,鎮定下來,開始準備處理一個副部長正常的日常工作。
退朝之後,斯納一直在朝堂上站着,怒火中燒,久久不能平複,一直到大臣們都早已退去,朝堂上隻剩下他一個,這才慢慢回過神來,眼神黯然,步履老邁,一步一步緩緩走出天英殿。
這一路上斯納都在思索着今天的事情,艾斯旺彈劾自己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今天又找個由頭來鬧事,再正常不過,隻有坎普的行爲頗爲古怪——雖然他并不是第一次在朝堂上跟斯納對抗吵嘴,但今天的火藥味明顯濃烈許多,頗有些要置人于死地的味道。
然而優秀的天賦和斯納多年的培養已經使得坎普變成一個相當精明的政治家,擅長掩飾自己的真實意圖,并利用周圍的力量,布設好一個個圈套,一步一步的把對手推進政治的深淵,然後奪取最高權利。斯納雖然知道坎普的最終目的,但卻無法猜透他當下行爲的意圖:“這到底是一次精心策劃的打擊?還是隻是跟以前一樣随便玩玩而已?”斯納無法肯定。
回到辦公室的斯納開始了又一輪的苦思冥想,終于,他有了一個絕佳的辦法,可以說,這個辦法正是斯納優秀政治才能的集中體現,告訴人們,他斯納能孤身一人屹立政壇數十年不倒,絕非偶然。而坎普在這方面要想跟老臣斯納對抗,還是嫩了點。
第二天開始斯納就請了病假,沒來政治部辦公,說是之前在朝堂上的争吵令其惱怒過度,一病不起。坎普和另外兩個副部長暫代了斯納的工作。
這兩天由于部長不在,坎普的工作相對繁忙,也沒有那麽多心思去思考斯納如何反擊這件事,對于斯納生病,坎普也十分疑惑,并不知道這個老臣是真病還是裝病,但現在都沒什麽必要去知道了,等到下一次朝會,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那一次朝堂上的激烈争吵後過了三天,看似十分平靜的三天,底下卻有一股暗流在湧動。又到了朝會的日子,大臣們又一次準備來到天英殿,面見聖上。
坎普一如既往的習慣在落地窗前一邊觀賞景色一邊思考問題,隻是這一次他沒有了三天前的信心和決心,平靜的眼神下更多的是無奈,甚至還有少少的忐忑不安。但也沒辦法了,還是那句話:迎接自己的命運吧。
和往常的朝會一樣,大臣們早早來到大殿上,卡斯坦因今天則出來的比較早,大臣們立即停止喧嚣,整齊站好,鞠躬行禮。
卡斯坦因很快就注意到,左邊第一位的位置是空的,斯納沒有來參加朝會,當然他并不感到驚奇,畢竟斯納早早就告了病假,在家休養,而且他也知道一些内情了。
“衆卿免禮,請入座!”卡斯坦因漫不經心道:“今日朝會,衆卿可有事情上奏?”
底下鴉雀無聲,大臣們一個個正襟危坐,隻是看着皇帝陛下而已,卻無一人起身上奏。
“好,既然卿等無事要奏,朕倒有一事,想與卿等商議。”作爲一個平素懶散的皇帝,卡斯坦因難得主動提出要和大臣們商議事務,這讓下面的群臣略微感到奇怪。
“你們也看到了,今天左邊第一位是空的,政治部長斯納沒來朝會,衆卿可知道原因?”卡斯坦因以手托着頭,撐在文案台面上,看上去仍然十分漫不經心。
右一的财政部長艾斯旺起身道:“陛下,聽說斯納大人不幸染病,因此未能前來朝會。”
“哦,艾斯旺大人知道的挺多的嘛,可惜,朕知道的更多!”卡斯坦因在文案上用手指點觸着什麽,随即一揮手:“都看看這個吧!”
隻見大殿頂部原本光潔如鏡的天花頓時顯現出一行行文字——這看似水晶的屋頂竟然是一個電子顯示屏,而類似的裝置也裝載在皇帝寶座前的文案桌面上,大臣們有時會将奏本做成電子版,圖文并茂以便更加清晰的描繪問題和陳述觀點,然後利用手中的掌機設備發到皇帝面前的電腦上,供皇帝閱讀,而有時皇帝爲了讨論方便,則會将這些文本打到天花闆上的顯示屏中,以便堂中的大臣都能看到。
衆臣一擡頭,還未及觀察文中細節,隻見标題的幾個大字:“辭職信”,均是一愣,爾後才仔細看文中内容,原來竟是斯納因與衆臣政見不和,便以年老體衰爲由,申請退休。但這信中并沒有指名道姓的說出與誰政見不和。
艾斯旺和坎普是越看越覺得尴尬,感覺那“衆臣”兩字分明是在指自己,一時竟仿佛其他大臣全都在看着他倆,隻覺如同芒刺在背,恨不得早早溜之大吉。
“衆卿都看到了吧,斯納大人要申請退休,艾斯旺、坎普!都是你們幹的好事啊!”卡斯坦因語氣有些嚴肅,但臉上卻無甚表情,隻是冷冷的看着下面的二人。
艾斯旺低頭不語,坎普更是感覺自己體内血脈噴張,面色不覺微微發藍,長尾蜷縮,緊張無比,不知道皇帝陛下這回要怎麽拿二人開刀了。
“怎麽?都不敢說話了?上次不是跟斯納吵的挺歡的麽?”卡斯坦因依然漫不經心,看上去随随便便,而話鋒中卻透露着無匹的殺機。
此時右側将近隊尾處一人起立出列,隻見此人眉疏目朗,膚色血紅,朝氣蓬勃的同時卻又帶着一點少年的羞澀,正是現年43歲,時任宇航部副部長的那卡斯坦因最小的兒子布理?萊明頓。
“父皇,斯納大人忠心耿耿,天地可鑒,若是就此準其退休,恐臣等盡皆寒心,望父皇念及斯納大人多年爲國效力,加之此政策并無太多不妥之處,懇請父皇駁回其退休申請,讓斯納大人繼續發光發熱!”
不少大臣盡皆附和,爲由坎普和艾斯旺呆若木雞,隻是望着萊明頓。
“嗯,很好,朕正打算如此,吾兒頗明事理,朕深感欣慰。”卡斯坦因似乎不再那麽随便,擡起頭看着萊明頓。
萊明頓知道自己的哥哥打什麽主意,他也很清楚,自己很需要這個哥哥的力量,他看看坎普,繼續道:“父皇,兒臣也懇請父皇不要處罰艾斯旺和坎普皇兄,畢竟他們之前提出的意見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可見他們也是希望不斷的完善政策,讓國家更好的發展啊!”
卡斯坦因那目無表情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微笑,其實他心裏知道這些人想幹什麽,也明白所謂的政見不和其實不過是權力鬥争罷了,但作爲皇帝,既不能讓老朋友斯納這邊倒台,卻更不能讓斯納做大危及自身地位,他必須在其中作出平衡,對他來說,斯納和艾斯旺誰赢誰輸都無所謂,隻要他卡斯坦因永遠是赢家就行了。
“嗯,吾兒說的有理!艾斯旺、坎普,你二人當庭頂撞斯納,公然對老臣及上司不敬,本應重罰,念及爾等皆是爲國事據理力争,本次就不做實際處罰了,你們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吧!斯納也不用再請求什麽退休了,繼續好好幹吧!退朝!”有了萊明頓的發言,正好給卡斯坦因一個台階,皇帝順水推舟,一下子就把這事情解決了。
衆臣們這才反應過來,卡斯坦因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神機妙算,既沒有讓斯納退休,給了艾斯旺和坎普一個大大的警告,卻有沒有讓他們倆就此倒台,兩邊鬥了半天都白忙活了,最大的赢家正是卡斯坦因本人。皇帝陛下看似懶散,實則精明,看似不管事,卻照樣把持朝政,将政治和群臣玩弄于股掌之間,難怪先皇會立他爲嗣,也難怪他的兒子們個個精通政治——正是源自這優秀的遺傳基因和多年的耳濡目染。
退朝後的坎普仔細琢磨着父皇的意圖,以及這次失敗的原因,慢慢的他重要想出了一些門道:“父皇這次看起來惱怒,實際上卻沒有真正要動我們的意思,也就是說,父皇已經默認了我們的地位,以後我們再跟斯納起争端的時候,父皇不見得再完全偏向斯納一個人。”
一念及此,坎普心中甚是喜悅,畢竟多年的鬥争終于有了階段性的進展,不過接下來的路還很難走,斯納沒有倒台,也沒有在名譽或實力上受損,這次精心策劃的打擊竟然被輕而易舉的化解,坎普本來認爲絕佳的理由竟然完全沒有打動皇帝,坎普對此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定是這個理由還不夠充分,還沒有切中要害。”坎普思索着,似乎看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那麽什麽才是要害呢?什麽樣的理由才能真正打動父皇,讓他下定決心排除斯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