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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曆1518年4月,馬維恩帝國首都馬維恩星,地神宮所在地
卡斯坦因近日病情又一次好轉,現在他已經可以下床了,在近侍的扶持下顫顫巍巍的在天英殿花園裏散步,直到他累了,便坐在花園中的石凳上休息。[燃^文^書庫][]
幾天前坎普以卡斯坦因的名義發出了要求維拉撤軍的電文,現在終于收到回信了,一直蹲在軍部等待回音的博拜一收到維拉的回信,就急急忙忙的趕到天英殿來,彙報給卡斯坦因。
“博拜啊,這麽匆匆忙忙的幹什麽啊?”卡斯坦因問道。
“陛下……我們,我們收到了維拉殿下的回信……”
“哦?他怎麽說的?”
“他說……他說現在拜爾共和國主力覆滅,正是拜爾人最虛弱之時,應當趁機直搗黃龍,攻占拜爾共和國首都,一舉滅亡其國,吞并其領宇,而倘若現在撤軍,則前功盡棄……也就是說,維拉殿下不願意撤軍,那意味着……”
卡斯坦因淡淡的笑了笑,說道:“這個小子,還是這樣……”
“陛下,這說明維拉殿下卻有反心,我們爲之奈何?”
卡斯坦因擺擺手,歎口氣道:“唉,罷了罷了,之前同意了那幫内閣大臣的說法,看來是朕病的有些糊塗了,這幾天回想起來,發現事情也并不是那麽可怕的,維拉雖有反叛的動作,卻沒有反叛的動機,也許是朕錯怪他了。”
“但是,維拉殿下也一直希望得到太子的地位啊,陛下。”
“沒錯,但謀反畢竟是一個極其冒險的動作,一旦走上這條路,就不能回頭,而且萬一失敗,則必死無疑,即便成功,他的頭上也要被曆史扣上一頂謀朝篡位的大帽子,留下千古罵名,這對他來說,還不如老老實實做事立功,名正言順的獲得太子地位。”
博拜無法反駁,隻能問道:“那我們怎麽辦?”
“由他去吧,他若能消滅拜爾共和國,吞并其領宇,統一整個星系,這種功績和才能朕都自愧不如,太子之位,非他莫屬。”
博拜無話可說,隻得諾諾而退,不久之後,坎普和其他幾位大臣便知道了這事,也知道了卡斯坦因的态度。坎普焦急無比,之前一步一步的精心策劃都沒有任何問題,完全按照坎普設想的方向在前進,現在到了緊要關頭,倘若卡斯坦因并不處理維拉,反而把封其爲太子,那可真是爲山九仞,功虧一篑,坎普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然而面對這樣一個情況,坎普能有什麽辦法呢?他唯一的選擇就是聯合内閣其他部長,再次去做卡斯坦因的工作,果然,當天卡斯坦因就收到六部部長求見的消息,卡斯坦因很清楚他們是來幹什麽的,但六部好歹是帝國中樞,六部部長一起來見的話,說明是絕對不能馬虎的軍國大事,皇帝有再多的借口,給他們吃閉門羹也是說不過去的。
卡斯坦因坐在天英殿小花園中的石凳上,六個部長則站在不遠處的花園過道裏,卡斯坦因漫不經心道:“諸位部長大人一起來見朕,肯定是關于維拉的事情吧?”
萊明頓性急,率先出列,大聲道:“沒錯,維拉皇兄不尊君命,自恃兵權,拒不撤軍,其謀反之心已經路人皆知,爲何父皇要寬恕于他,還要準備封他爲太子?”
卡斯坦因冷冷一笑,說道:“萊明頓啊,你好像對你這個哥哥很有成見嘛?現在擺在維拉眼前的,就是一片橫跨數萬光年完全不設防的領宇,一個唾手可得的龐大共和國,換做是你,你會撤軍麽?”
萊明頓一陣咬牙,卻無言反駁,隻得暫退,亞拉娅見狀,急忙出列,說道:“陛下,臣以爲,無論面對什麽樣的情況,做臣子的都應該無條件服從陛下的诏令,否則就是對陛下極大的不尊重,維拉殿下雖爲皇子,卻也是陛下的臣子,服從君命,天經地義。”
“沒錯,發出诏令的是朕,但那幾天朕的頭腦不大清醒,被你們忽悠過去了,所以才發出這樣的诏令。這封诏令的内容,叫做不知三軍之權而同三軍之任,乃是兵家大忌,本來出錯的就是朕,難道還要讓維拉去買單麽?”
康斯亞道:“陛下,即便如此,維拉殿下也應該遵循诏令執行,這是帝國憲法所賦予陛下的權力,也是臣子應盡的義務。維拉殿下雖然立下大功,但違抗君命,功過相抵,即便不受懲罰,也不應該封爲太子。”
卡斯坦因不禁莞爾,面對這個古闆而挑剔的老家夥,他還實在沒有什麽好辦法,偏偏他說的還有些道理,又不能無故懲罰他,有時搞的卡斯坦因自己都相當尴尬。卡斯坦因無奈,隻得嘗試動之以情,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唉,你們啊……就不能體諒一下朕的心情麽?爲什麽三番五次揪着這個問題不放呢?朕也知道,維拉不尊朕命,對朕不太尊重,但你們知道,朕一直以來的心願是什麽麽?”
衆臣面面相觑,紛紛點頭,表示不知。卡斯坦因繼續道:“那就是能在朕的有生之年,看到一個統一的家園星系,一個由我們馬維恩人統一的星系,在這片數以千億計的茫茫星海中,到處都能看到自己的同胞,到處都能找到知音,而現在維拉所做的,正是朕想要的啊!”
六人再度無語,坎普知道,卡斯坦因已經跟他們亮了底牌,以現有的條件,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說服卡斯坦因再去懲辦維拉了。六人隻得悻悻而退,回去的路上,坎普一路垂頭喪氣,萊明頓見狀道:“皇兄!别這麽失落嘛,維拉不是還沒回來麽,我們還有機會的。”
坎普黯然道:“還有什麽機會啊,父皇已經明确表态,不會追究這件事,而且等維拉回來就封他爲太子,繼承皇位,我們已經徹底失敗了!”
“可是,如果維拉真的謀反呢?”
“什麽?他爲什麽要真的謀反?之前編造的那些理由,也就能唬一唬康斯亞之流,連我們自己都不能說服,還憑什麽拿去說服父皇?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原本趁着父皇病重糊塗之際把生米煮成熟飯,現在居然讓他病情好轉,又給繞回來了……”
萊明頓聞言,滿臉疑惑,說道:“是麽?可是我也會相信啊,那些行爲,不是謀反還能是什麽?”
坎普冷冷一笑:“你想的太簡單了……”
回到南區的辦公室,坎普又一次站到了他最喜歡的那扇落地窗前,烈日季的猛烈陽光烘烤着大地,花園噴水池中不斷有霧狀水滴灑出,在陽光照耀下反射出金黃的光芒,直刺人眼,令人目眩,花園中植物則靠着附近幾棵膠粒樹的茂密枝葉和水池中逸散出來的水滴,方才免遭炙熱烘烤,依然露出盎然生機。
但坎普的心情可不像花園裏的草木那麽輕松,這一路上他反複思考着萊明頓的話:“維拉如果真的謀反……真的謀反……可是,怎樣才能讓他真的謀反呢?現在從父皇這邊逼他謀反已無可能,唯有制造更嚴重的假象去讓人們以爲他謀反,可是,父皇這關要怎麽過呢?以他的精明,這點雕蟲小技很容易就會被識破啊……”
一片微微枯黃的膠粒樹葉掉落下來,顯然是被炙熱的陽光烤的已經不成樣了,烈日季的微風輕輕把它托起,吹送到噴水池裏,枯黃的葉片被水一承,輕輕巧巧的漂浮在水面上,然而,水很快沁潤了這片久已缺水的葉片,讓它那卷曲的葉體又重新舒展開來,最後,葉片吸飽了水,沉入池底。
坎普看完了這整個過程,沒有說一句話,但在他心中,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
此時,遠在十餘萬光年以外,拜爾共和國的首都拜爾星,努達阿爾曼也同樣的思考着他的問題,當然,他眼前沒有花園,也沒有窗戶,拜爾人不喜歡這些,他面對的是他辦公桌前的電腦,而他所思考的問題,也比坎普要麻煩得多。
自從阿爾曼貝斯在閃耀星大敗的消息傳回,舉國上下一片恐慌,阿爾曼貝斯固然遭到世人的唾罵,但他本人也在戰鬥中受了重傷,被部下拼死救回,僥幸逃回首都,如今還在醫院裏搶救,也算是戰鬥到最後,實屬實力不濟,并非有意怠慢。
阿爾曼貝斯現在算是解脫了,之後共和國怎樣他再也管不着,但努達阿爾曼還得繼續堅持着,尖酸刻薄的輿論不停的攻擊他,把他篡權的事情又搬出來大炒特炒,說如果他不篡權,就不會有内戰,共和國也軍隊也不會因此受到重創,那麽此時帝國就不可能這麽輕易打進來雲雲,而當年那些支持努達阿爾曼的言論,卻在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盡管努達阿爾曼現在像是個獨裁者,但國内軍事已經成這個爛攤子,他也沒有精力去管輿論了,現在維拉大軍兵臨城下是遲早的事,努達阿爾曼隻有一個選擇要做,那就是決定到底是投降,還是抗争到底。
國防部長貝斯雷來到了努達阿爾曼的辦公室,一進門就看見努達阿爾曼面對着電腦思考着問題,貝斯雷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正準備退出去,卻聽努達阿爾曼道:“貝斯雷部長,别走。”
貝斯雷反過身,走進辦公室,來到努達阿爾曼身邊,說道:“首相閣下……有什麽事麽?”
努達阿爾曼淡淡道:“不是應該我問你麽?”
貝斯雷道:“我隻是想看看,首相閣下打算接下來怎麽辦。”
“我們現在還有多少戰力?”
“中央集群艦隊基本上全軍覆沒,逃回來的船艦不過十餘艘,現在駐守各走廊的艦隊正在趕回,如果全部集合在一起,加上這段時間新造的船艦,大概還有一千艘左右……”
“一千艘麽?”努達阿爾曼面露苦笑,繼續道:“加上軌道要塞,你覺得我們能夠抵擋馬維恩大軍的攻勢麽?”
貝斯雷低下了頭,說道:“這……恐怕獲勝的機會十分渺茫。走廊的守軍撤走之後,原本攻擊走廊的敵軍艦隊便可長驅直入,倘若對方集中全軍攻擊首都,那我們無論如何也守不住。”
努達阿爾曼歎口氣,說道:“是啊,之前,我爲了自己的權力,不惜發動内戰來推翻斯特雷,現在也算是嘗到惡果了。如今黃昏、溫泉、甘露三個殖民地已丢,我軍主力全軍覆沒,一千艘破船加上要塞,恐怕也擋不住馬維恩4個精銳艦隊的攻勢啊,再打下去,我們除了遭受更慘重的損失,恐怕也改變不了什麽結果了。”
貝斯雷聽完,許久說不出話,半天才擠出一句:“那,首相閣下的意思是……投降?”
努達阿爾曼沒有說話,但也不容置否,貝斯雷覺得十分尴尬,隻好匆匆擺了擺觸手,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不久之後,恒星系的兩邊幾乎同時出現一支馬維恩艦隊,兩艦隊逐步靠近,在恒星系外圍合成一股,然後朝恒星系内駛來。
“次帥閣下,拜爾星發來通信,他們請求投降。”
“哦?這個努達阿爾曼也有服軟的時候啊?”第三艦隊司令高普?潘斯笑着對他艦橋裏的人說道:“我還以爲他會抵抗到最後呢,唉,沒仗打可真沒意思,本來攻擊走廊就是佯攻,做做樣子就算了,就指望這次來攻擊拜爾星能殺個痛快,結果居然什麽也沒有,真是無聊。”
不一會,“宇清”号艦橋的全息投影中出現了第二艦隊司令萊特?斯琪的嬌小身影:“潘斯次帥,敵人已經投降了,我們給國内軍部發一封通信,然後控制拜爾星軌道吧。”
此時的拜爾星一片混亂,政府已經投降的消息傳出,民衆紛紛走上街頭,抗議努達阿爾曼的無能和對馬維恩人的谄媚,街頭暴動時有發生,首都軍警也卷入其中,根本管束不住,有的幹脆加入了暴動的行列,暴民包圍國會大廈,要求努達阿爾曼收回投降書,率領他們戰鬥到底。
努達阿爾曼透過電腦屏幕望着外面的人群,低下了頭,他此時的心情無比複雜,有不甘,有悔恨,有悲傷,有無奈,他知道,這一切并不是因爲他的無能,而是因爲他太厲害,世人很難理解他的想法,正是這個原因,導緻他被彈劾下野,導緻他被迫發動内戰奪權,也導緻共和國最後的衰敗。而到了現在,這些瘋狂而又鼠目寸光的人們還是不能理解,還是要一意孤行,還希望能夠憑着一腔熱血來彌補因爲自己無知而犯下的錯誤。
“唉……最後一切的罵名,還是要我來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