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紙人跳個不行,我在它頭頂輕輕拍了一下,立馬兒又不動了,不過,眼下這要是真的強行送走,萬一他有啥沒了的心願,這就對他有點兒不太公平了,不能這麽做,至少回家一說,奶奶那關就過不去。
一尋思,扭頭朝站在旁邊的強順看了一眼,說道:“強順,你過來,我跟你商量個事兒。”
強順問道:“啥事兒呀?”走到了我身邊。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對他說道:“這淹死鬼可能有啥沒了的心願,你看能不能叫他上一下你的身,跟我說說。”
“啥?”強順一聽,先是一愣,随後立馬兒炸毛了,“不中!叫它上我身,虧你想的出來,找别人吧。”
我說道:“這裏就咱倆,我還能找誰呀,你放心,沒一點事兒,等弄完以後,我請你喝酒,喝好酒,你想喝多少喝多少。”
強順瞥了我一眼,“才不稀罕你的酒嘞。”
“那你想要啥,隻要别太過分,我給你買,好煙,要不……我給你買個漂亮的防風打火機,鐵的。”
“不要。”
“那你想要啥?”
強順把頭低下了,停了好一會兒,慢吞吞說道:“我看俞佳佳他們家比中年人家裏更有錢,中年人老婆送了你一對銀镯子,你讓他們家送我一對金镯子吧。”
“啥、啥?”
“不送金镯子,弄個手機,要不弄幾百塊錢也中。”
啥?金镯子、手機、錢?我嘴唇都哆嗦了起來,“你你你……”真不知道該說啥,轉念一尋思,登即想明白了一件事兒,冷冷問道:“王強順,你這次跟我過來,不會就是爲了想要這些吧?”
強順看了我一眼,很誠實的點了點頭,“你說我活兒都不幹咧,跟你過來爲了啥,那中年人家裏有錢,我見他去你們家找你,就覺得他肯定虧待不了咱。”
我立馬兒急眼了,咬牙切齒說道:“怪不得這次叫你開陰陽眼你開的這麽痛快呢,原來你想跟人家要好處,你不知道我們家裏的規矩麽,早知道就不叫你來了!”
強順說道:“我咋不知道規矩,你不能要,我還不能替你要麽,我這次跟你過來,就是想替你收點兒錢,不說我,你都給人家白幹多少回了,每回還得曠工挨罰款,你最後落下啥好處咧?上次我替你收那對镯子,不是也沒事兒麽,你沒事,我沒事,小燕也沒……”
我一擺手,臉黑了下來,“你别說了,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能收錢就是不能收錢,這忙你不幫就算了,我現在就把那淹死鬼送走,我管他娘的有沒有心願呢!”說着,轉身彎腰把紙人從地上揪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強順過來一把拉住了我,“黃河,你别這樣兒,我、我幫你還不中麽……”
我扭頭朝他看了一眼,一臉着急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我這不是在歎他,我是在歎我自己。
我讓強順站到焚香跟前,拿着紙人繞到他背後,把紙人脖子裏的紅繩解開,黃布拿掉,對紙人說道:“我知道你能聽見,你聽好了,我現在讓你上我朋友的身,跟我說說你有啥沒了的心願,我給你完成心願,不過,我可告訴你,你要是上了我朋友的身敢胡來,我立馬叫魂飛魄散!”
紙人沒有任何反應,不過我知道他聽見了,随後,我把紙人的臉貼在了強順後背上,擡手在紙人後腦勺輕輕一拍,說了句,“上去吧。”
強順頓時一個激靈,身體跟着挺的筆直,停了一會兒,慢慢朝我轉過了身。我朝他臉上一看,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臉上白漆漆陰森森的。
怕他突然發難,渾身上下防備着,不過臉上一臉平和,對他說道:“你有啥沒了的心願,現在說吧。”
話音一落,強順很有禮貌的沖我鞠了個三十度的躬,嘴裏說了句,“謝謝劉師傅。”聲音都變了,變的對我來說很陌生,聽着很别扭。
我一擺手,“别來那些沒用的,你在我朋友身上呆的時間長了對他不好,有啥話就直接說。”
淹死鬼立馬兒慘淡一笑,給我說出了他不能離開的原因,其實原因很簡單,他在追俞佳佳的時候,給俞佳佳寫過一封情書,直到現在,俞佳佳還保存着那份情書,隻要我能幫他把那份情書從俞佳佳手裏收回來燒掉,他就能離開了。
聽完,我當即想通了一件事兒,怪不得他要到俞佳佳門口站着,那情書一定在俞佳佳卧室裏放着,他想拿回去,還有,之前我感覺俞佳佳房間裏有秘密,或許這個秘密,就是這封情書。
不過,我也糊塗了一件事情,一封情書,它能有這麽大的吸引力嗎,鬼魂留在陽間,是必須附着在陽間某個物件兒上,但是相較而言,他能附在生前的一件衣裳上面也不可能附在一封情書上。
這個疑問,淹死鬼随後長篇大論給我解釋起來,說他跟俞佳佳,其實是高中同學,在高中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追求俞佳佳了,不過,俞佳佳一直沒理睬過他,後來,俞佳佳考上了大學,他也考上了大學,他考上的還是一家名牌大學,爲了能跟俞佳佳在一起,他居然主動放棄了那所名牌大學,跟着俞佳佳一起進入了現在這所學校。
接下來,他還是锲而不舍的追求,後來,俞佳佳第一任男朋友車禍死了,精神也出了點兒問題,這個男生呢,就下定決心,給俞佳佳寫了一份誓言式的情書,俞佳佳終于被他的誠意打動了,答應了他的追求,不過,兩個人還沒正式開始交往,男生就給淹死了,對這男生來說,算是個千古遺恨。
當然了,這不是淹死鬼不想走的原因,返回頭再說他那封情書,這封情書跟普通情書不太一樣,不是用墨水寫成的,用的是男生自己的血,是一份血情書。男生這時候身體已經火化了,不過情書上的血還留着,那血一直在束縛着他,他不是不想走,而是根本就走不了,就這麽留下來,他也和痛苦。
聽淹死鬼長篇大論解釋完,我歎了口氣,感動的同時也立馬兒全都清楚了,死人的血,留在這世上是最恐怖的,特别像血情書這種,這是死者生前的心血,上面附着了很強大的精神力跟願力,這時候寫者一旦死亡,這東西就成了一種牽制他靈魂的契約,特别像情書這種情況,單方面靠鬼魂是很難擺脫的。我送不走他,他不找替死鬼就能上岸,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至于,我當時在水邊的送的時候,那紙人爲啥會沉進水裏,這一點,我直到現在都沒想明白。
看着附在強順身上的淹死鬼,我這時候心裏那塊傷疤狠狠痛了一下,因爲我也給慧慧寫過血情書,在心裏歎了口氣,原來這個世上,癡情的不止我一個……
整了整思緒,我對淹死鬼說道:“那封情書我想辦法跟俞佳佳要回來,不過,你不能再惹事兒吓他們家裏人了,情書燒掉以後你就得老老實實離開。”
淹死鬼點了點頭。
“現在你先回到紙人裏,我去找俞佳佳。”
淹死鬼又點了點頭。
紙人這時候一直被我拿在手裏,我把紙人轉過來,後腦貼在強順額頭上,擡起手,輕輕在強順後腦上一拍,“出來吧。”
強順再次一個激靈,緊跟着“噗通”一聲軟地上了,我趕忙放下紙人去扶他,不過強順自己從地上坐了起來,哽咽着嗓子說道:“不用扶我,我沒事。”說完,自己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
我朝他臉上一看,那股陰氣褪了,不過卻眼角挂着眼淚,我忙問:“你咋哭了?”
強順搖了搖頭,還是哽咽着,說道:“你别問咧,我也不知道,就是心裏憋的難受,好像跟誰生離死别了似的,黃河呀,你說慧慧死的時候,你心裏是不是也特别難受呀?我這時候總算感覺到這股子難受勁兒咧……”
我舔了舔嘴唇,沒回答他。
強順現在心裏這股難受勁兒,其實是淹死鬼的,因爲他的某種殘留情緒,把強順的情緒暫時給影響了,過一會兒就沒事兒了。
強順擦了擦眼淚,又問道:“黃河,那鬼說啥了沒有?”
我朝地上的紙人看了一眼,彎腰把紙人小心翼翼拿了起來,說道:“也沒說啥,他不肯走是因爲俞佳佳手裏有他的東西,隻要把那東西跟俞佳佳要過來燒掉就行了。”
“咱現在咧,你還送不送了?”強順又問。
我搖了搖頭,“還送啥呀,不送了,現在要是強行送走,到那邊就成了滿是怨氣的鬼,永遠也投不了胎了。”
“你拿上地上的東西,咱回去找那俞佳佳,叫她把淹死鬼的東西交出來……”
剛送走一個跳樓的癡情女,又來了一個血情書的癡情男,愛情兩個字,真的好辛苦。
然而,這兩個男女,雖然凄慘,但他們至少還正常,再接下來發生的事兒,就越來不越不正常了,不正常都叫人沒辦法接受,對當時的我跟強順來說,完全颠覆了我們倆的認知。
(感謝“微笑太陽花”的千元紅包,感謝“無法忘記那個她”的百元紅包,感謝“李鳳強”的百元紅包。)
(電腦已經不行了,今天提心吊膽的寫了一章,還好沒死機,昨天死了兩次,今天上午我已經讓微信群裏的朋友幫我買了一台,估計過兩天就能到了,眼下這兩天呢,很可能會在沒有通知的情況下就斷更,因爲這破電腦不定時就會黑屏死機,萬一死機以後再也打不開了,那就隻能先停下等新電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