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苦笑了一下,明白了,夢裏給燙了手,其實是我剛才抽着煙睡着了,煙燒完以後燙到我手指頭上了。
我揉了揉腦袋,又摔跟頭又燙手的,這到底是鬼在捉弄我,還是我今天真的很倒黴,又或者,是這裏的什麽玩意在警告我。
又點着一根煙,抽了沒幾口,下意識扭頭朝強順床上看了一眼,這一眼看下去不要緊,心裏又是一跳,強順這時候睡覺的樣子跟我夢裏夢見的一模一樣,心說,他臉上這時候不會真的爬滿白乎乎的蛆了吧?
我也沒穿衣服,撩開被子下床,趿拉上鞋子,走到他床邊心驚肉跳的掀開被子一看,頓時大松了口氣,還不錯,強順還是強順,大活人一個,而且睡的還挺熟,真像個熊孩子。
被子給他蓋回去,扭身往我自己床那裏走,走了沒兩步,就聽強順在我身後大叫一聲,“别走!”
冷不防一個激靈,手裏的煙差點兒沒掉地上,不過還沒等我回頭,就聽強順又喊道:“小雅,你别走!”
我又長松了口氣,這熊孩子,原來在說夢話,吓了我一跳。
回到自己床上,怎麽也睡不着了,半躺半坐着,一邊抽煙一邊想剛才我自己那個夢。
那夢太真實了,不會真的有啥東西在警告我吧?要是真的有,那我明天是去找那口井呢,還是跟領班的師傅商量商量回家呢?又一想,要真是回家吧,到家裏跟我奶奶一說這事兒,奶奶會不會罵我呢,會不會拿着拐棍指着我的鼻子罵我:咱家這本事我白傳給你了,叫鬼給吓回來了,老祖宗的臉都叫你丢盡了!
唉~~,我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候,強順跟睡癔症了似的,“忽”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人吓人才能吓死人呢,他這一下猝不及防,吓得我差點沒把手裏的煙掉床上,扭頭朝他一看,就見他臉上滿臉是汗,很快,他揉了揉眼睛,擡頭看了看亮着的電燈,随後扭頭朝我看了過來。
不等他回過神兒,我就問他:“是不是讓小雅拿刀給捅了,一驚一咋的。”
強順頓時一臉迷茫的反問我:“你也看見小雅了?”
我撇了撇嘴,“沒看見,聽見你喊她了,我以爲就我一個人是癡情種呢。”說着,扔給他一根煙,接着又問:“都夢見啥了?”
強順一把接住煙,伸手去摸枕頭邊兒的打火機,我這時候發現他的手居然在哆嗦,似乎夢見了啥可怕的東西。
強順把煙點着以後,狠抽了一大口,可能因爲抽的太猛,嗆着了,劇烈咳嗽起來,等咳嗽完了擦擦眼角說道:“我夢見小雅了,小雅說要跟我走,後來又不跟我走了,她在前面跑,我就在後面追,追着追着,路上突然冒出個老頭兒,把小雅抓走了,後來老頭兒把小雅帶到一個水井邊上,一下子把小雅推井裏了,我跑到井邊想拉住她,還沒拉住就醒了。”
水井?老頭兒?我心裏頓時一沉,忙問:“那老頭兒是不是頭戴瓜皮帽,身穿黑長袍,下巴上還有一撮白白的山羊胡?”
“你咋知道嘞?”強順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一擺手,“算了别說了,睡吧,明天找見那口井看看。”
強順當然不依不饒,“你把話說完呗,你咋知道嘞?”
我把手裏的煙頭撚滅扔掉,躺床上背對着強順說了句:“我也夢見了……”
這一夜,我幾乎沒合眼。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聽見外面的大鐵門響了,我心裏很清楚,這是那個做飯的婦女來給我們做飯了,每次做好飯以後她會在院子裏喊我們起床。不過這一次,沒等她喊我就起來了,穿好衣服,不動聲色站到房門口看着她在院子裏忙活着生火做飯。此時此刻我已經能确定門就是她鎖上的,她肯定知道點兒啥,肯定比飯店老闆知道的多。
這個婦女估計也就三十歲出頭,不過我們農村的婦女家裏家外田間地頭的,看着特别顯老,不像城裏人細皮嫩肉的,三十歲看着跟二十五六似的。
婦女這時候已經把鍋台裏的柴禾點着了,用水舀一下一下往鍋裏添水,水添的差不多了一轉身,冷不丁瞅見了門口的我,頓時打了個激靈,“哎呦,吓了我一跳,你咋這麽早就起來啦?”
因爲彼此都不熟,兩天來我們都沒說過幾句話,再說也沒啥好說的,每次她做好飯也隻跟我們說一句,飯好了,吃飯吧,然後就躲到一邊兒去了。我們幾個裏面,隻有昨天摔斷胳膊的老胡喜歡盯着她看,還老不正經的跟我們倆說,這娘們兒屁股大,能生兒子,以後你們娶老婆就得娶這樣兒的。
就沖這句話,我感覺這老不要臉的摔斷胳膊也活該。
我沖婦女笑了笑,說了句:“餓醒了。”
婦女也客氣的沖我笑了一下,“等一會兒吧,飯馬上就好了。”說着,婦女蓋上鍋蓋,把手裏的盆子放進廚房,搬條凳子坐到鍋台前給竈膛裏添起了柴禾。
我幾步走到她身邊,蹲下身子撿起一根柴禾扔進竈膛裏,随口問道:“你做的飯比我媽做的飯都好吃,你是不是經常給人做飯呀?”
婦女立馬兒笑了,看來奉承話誰都架不住,婦女說道:“可不,我都給村上大隊幹部做了好幾年的飯了。”
我一聽,緊跟着問道:“你們村上的幹部都不回家吃飯嗎?”
婦女說道:“平常都回家吃,有時候上邊兒來領導了,就喊我給他們做頓飯,上邊兒的領導也喜歡吃我做的飯咧。”
我笑了起來,“那俺們幾個搬磚和泥的不是跟領導一樣的待遇了。”
“你們可比他們金貴。”婦女跟着也笑了起來。
停了一會兒,我又問:“在我們之前是不是也有人在這裏住過,他們是不是也是來蓋房子的?”
婦女頓時一愣,含含糊糊說道:“這個我不知道,你們來了我才過來做飯的。”
婦女眼神閃爍,明顯是在撒謊,這裏至少已經住過好幾波蓋房班了,飯可能都是她一個人做的。
她不說實話,我隻能換了個話題又問:“讓俺們過來蓋房子的這個主家,我看挺有錢的,他是幹啥的呀?”
婦女說道:“在外面跑生意的,家裏是挺有錢。”
“那咱現在呆的這個房子不會也是他出錢蓋的吧?”
“是呀。”婦女點了點頭,不過口氣明顯變了很多,說道:“這裏幾座房子都是他一個人出錢蓋的,你們隻要把那座房子蓋好了,他一分工錢都不會少給你們。”
我又笑了笑,“那就好,不過,他在這野地裏蓋這麽多房子幹啥呢?”
婦女立馬兒頓了一下,我朝她眼睛一看,眼神亂動,腦子裏好像正在編瞎話,婦女很快說道:“這是俺們村裏的一個項目,他承包了。”
“啥項目?”
婦女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我心說,你不知道才怪呢,蓋房子擺北鬥陣,還說是項目。不過這個主家爲啥要出錢蓋這些房子呢?要蓋也是村裏人湊錢一起蓋,這主家是真的有了錢想給村裏人謀點福利,還是有别的啥不可告人的企圖,而且他好像很着急把房子蓋起來,這裏鬧鬼啥的,不會跟他有啥關系吧?
我還想再問點兒啥,不過就在這時候鍋裏冒出了熱氣,婦女起身掀開鍋蓋看了看,水開了,鍋蓋蓋回去轉身到廚房拿要煮的食物了。
我從鍋台前站起身朝大門那裏看了看,大門緊緊關着,似乎生怕外面的人知道這裏住着人似的,幾步走到門口,擡手剛要拉門,身後傳來婦女的聲音,“你要上哪兒去呀?”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就見她手裏拿着兩筒挂面,她接着說道:“飯馬上就好了,别出去了。”
我沖她一笑,說道:“昨天晚上我開過這個鐵門,沒開開,像給人從外面鎖上了,我想看看這時候是不是又給人鎖上了。”
我這話一出口,婦女臉色頓時變了變,不再說啥,走到鍋邊收拾起了那兩筒挂面。
我拉開門走了出去,這時候,東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天色蒙蒙亮了。
走到昨天晚上我摔倒的地方看了看,地上還零星散落着那些面條,再往路邊的麥地裏一看,昨天給我踢飛的瓷碗斜着躺在麥叢裏,這說明抱走紙人的那個人沒再回來過。
原地轉了幾圈以後也沒啥發現,隻能證明昨天晚上我看見的紙人不是我做的夢。
等我回到住處的時候,飯已經做好了,婦女正扯着嗓子喊屋裏的人起床,等我從缸裏舀了盆水洗過臉以後,強順跟老賈從屋裏出來了。
吃飯的時候,我問老賈,“老賈,今天這活咱還幹不幹了?”
老賈看了我跟強順一眼,說道:“就剩咱仨了還幹啥呀,想叫我也從架子上摔下來呀?”
吃過飯沒一會兒,領班的師傅從醫院回來了,對我們三個說,今天咱先停下吧,我回家找頭兒商量商量,這裏怪邪性哩,不行這活兒咱就不幹了。
領班師傅前腳走出門,做飯的婦女後腳跟着也出了門,而且“咣當”一聲,我趕忙走到門邊一拉門,娘嘞,又給鎖上了。
老賈見狀在院子大叫一聲,大白天鎖門幹啥嘞!不過沒人搭理他,他看了看我們兩個,轉身回屋接着睡覺去了。
我看了強順一眼,強順一扭身也要回屋,我一把拉住了他,“你回屋幹啥呀,跟我去找找那口井。”
強順扯掉我的手說道:“黃河,咱别管這閑事兒咧,說不定咱今天就要回去了。”
我說道:“不行,昨天我就說過了,沒叫我遇上也就算了,既然叫我遇上了,非弄清楚不可。”
強順一百個不樂意,不過也沒有反對,這次我用椅子給他墊着腳,兩個人一起翻到了外面。
書說簡短。來到我們蓋的那座二手房那裏,可着整個兒房子裏用鐵釺捅上了。
據我判斷,那口井應該給啥東西蓋着,上面又鋪了層黃土,土都是軟土,隻要用鐵釺在地面上挨着捅,一定能給它捅出來。
我們兩個從院裏一口氣捅到屋裏,又從屋裏的前牆一直捅到後牆,當我捅到後牆東北牆角的時候,地裏傳來了金屬碰撞聲,我趕忙招呼強順一聲,兩個人一齊動手,用鐵釺把牆根這裏的土刨開了。
淺淺的一層黃土下面埋着一塊鐵闆,方桌桌面大小,一公分的厚度,上面多少有些鏽迹,看樣子埋在這裏有一段時間了。
随後,我們兩個各抓住鐵闆的一角,随着鐵闆慢慢被我們掀起,一個黑洞洞的井口打地面露了出來。
鐵闆掀到一邊,我們倆探頭往井裏一瞧,井裏黑漆漆的深不見底,似乎還有冷風從裏面吹出來,我頓時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下意識朝後退了兩步。
(感謝“景瑞寓藍灣”打賞的皇冠,不好意思,昨天那章就該寫的,這兩天腦子反應有點兒遲鈍,給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