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衣服洗了把臉,我主動要求強順跟我到地攤上去一趟,一面吃飯,一面順便辦點事兒。強順問我辦啥事兒,我沒說,我能告訴他我得把田田的小褂還回去嗎?
不過強順不傻,他早就有猜疑,就問我之前給路老三看的那個女孩小褂是誰的。我說道,你放心吧肯定不是小雅的,不過,強順糾纏不休。
爲了轉移他的視線,我反問他,你說小雅漂亮還是田田漂亮?強順說,當然是田田漂亮。我又問他,那你爲啥看上小雅,沒看上田田呢?強順立馬兒把嘴捂上了,吞吞吐吐了句,我喜歡胸大的……
這是強順的原話,這句話我沒有半點改編,他一見女孩就捂嘴亂瞟,瞟的那地方基本上都是女孩的胸部,給人一種掩耳盜鈴的感覺。
來到地攤上,小雅給我們端的菜跟酒,小雅還問我們,主要是問強順,爲啥今天來的比平常晚,我朝小雅看了一眼,想起強順說的那話,忍不住眼神兒一低,又朝她胸部看了一眼,爲了掩飾我這個不算光明的行爲,我對她說道:“今天加了會兒班,來晚了。”
小雅走後,強順小聲問我:“咋樣兒,是比田田的大的多吧?”
我拿起酒瓶子給強順倒了一杯,反問道:“你啥意思?”
強順說道:“你别揣着明白裝糊塗,胸呀,是比田田的大的多吧?”
強順的酒杯倒滿以後,我又給自己杯子裏倒,一邊倒一邊說:“我上哪兒知道,我能跟你似的,整天盯着人家女孩的胸看。”
強順一聽就不樂意了,“你剛才沒看麽?”
我一本正經道:“誰看了,我才沒看呢。”
強順立馬兒把聲音提高了,“劉黃河,你别跟我裝假正經,你敢說你剛才沒看麽!”
我看了他一眼,剛要狡辯,從旁邊傳來一個聲音,“你們在看什麽呀?”
我跟強順同時一激靈,扭頭一瞧,是田田。
我趕忙從位置上站起了身,“沒什麽。”
“沒什麽你們在說什麽呀?”
我跟強順心虛的對視了一眼,我又說道:“你别問了,你跟我過來,我有點事兒。”
強順從位置上也站了起來,我一指他,“你坐下喝你的酒,别跟着過來。”
領着田田出了地攤,來到一個沒人的地方,我迅速把兜裏的小褂塞給了她,她臉一紅,我趕忙說道:“你趕緊收起來吧,别叫人看見。”
田田問道:“你把它還給我是不是不想送我小褂了?”
我趕忙說道:“不是,我已經用過了,這東西我留着也沒啥用,不過你放心,你喜歡什麽顔色的小褂,我明天就去給你買。”
田田露出淡淡的一絲笑,說道:“我不想要小褂,你能給我買個别的嗎?”
我問道:“你想要啥?”
田田連想都沒想,興奮的說道:“我想要一隻毛絨絨的小熊。”
我暗暗咽了口唾沫,一個小褂不過十幾塊錢,一隻毛絨絨的玩具熊可得幾十塊錢呀!不過,誰讓咱對不起人家呢,誰讓咱還說人家是那奸商鬼的小媳婦兒呢。
“你不願意嗎?”田田問道。
我趕忙回神,“沒有沒有,我明天就上市裏給你買。”
田田開心的笑了,“那我明天能跟你一起去嗎?”
我頓時一皺眉,反問:“你明天不用幹活了呀?”
“我跟我小姨說一聲,小姨肯定會同意的。”
我想了想,說道:“我看你還是别去了,明天我還得上班,就中午吃飯的時候請一會兒假,到市裏買了東西就得回來。”
田田一聽頓時顯得有點兒失望,不過再沒跟我糾纏。
吃過飯以後,我讓強順先回去,我得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奸商鬼送走,不過強順不想回去,非要留在地攤上幫忙,說我要是回去的時候來地攤上喊他一聲,我點頭答應,離開了地攤。
這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鍾,街上冷冷清清的,我順着路一直往東走,出了村子以後來到一個比較僻靜的荒草地裏。
封着奸商鬼魂的紙人從身上拿出來,蹲下身子又在地上畫了個圈,準确的說,這圈并不是實打實畫在地上的,畫在了距離地面三寸高的虛空,用現在的說法,這算是用我自己的意念畫的,用我自己的話說,這是用我自己的另一種力量畫的,這就是我們家傳下來的法力。不過,畫的這個圈是看不到了,就連我自己也看不到,隻是一種意念。
随後,用火機把紙人點着,捏着紙人放進圈裏,嘴裏念道:“遊魂入地,孤鬼歸位,若無号令,不得返回,急急如律令!”
這麽做,就等于把奸商鬼強行打到了它該去的地方,虛空畫的這個圈,就是通往那地方的大門,要問那地方在哪兒,我也不知道,祖上傳下來的手藝就是這樣,我隻是照做而已。
眼看着紙人快燒到手指頭的時候,我把它松開,與此同時,我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你叫劉黃河是吧,等着吧,遲早有一天我會再來找你的!”
我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很平靜的說道:“那你來吧,我等着呢。”不過,一直等到現在,也沒見那老鬼再出現過。
回去的路上,我在地攤旁邊一段殘牆那裏看到兩條人影,好像是一男一女,兩個人緊緊在一塊兒抱着,我在心裏暗暗搖了搖頭,真是世風日下,在馬路邊上都親上了。
來到地攤,地攤上已經沒人了,燈底下隻有田田坐在一張桌子旁打着瞌睡。聽到我的腳步聲,田田醒了,尴尬的擦擦自己的嘴角,站了起來。
我問她,“強順呢?”
她回答道:“帶小雅出去了,他要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我心裏頓時一沉,剛才在馬路邊世風日下的那對男女不會就是他們吧?
田田問我,“你餓嗎?我給你做點吃的。”
我搖了搖頭,不過田田還是鑽進了夥房。
眨眼的功夫,田田又從夥房出來了,手裏端出一盤炒雞蛋,放桌子上以後我一看,都快不冒熱氣兒了,像是事先炒好的。
“你嘗嘗,在沒封爐子前我專門給你炒的。”說着,又遞給我一雙筷子。
我接過筷子夾了一塊嘗了嘗,田田問道:“好吃嗎?”
我沒回答,歎了口氣說道:“從前我有個女同學,我們倆從小就是同桌,我們一起學習,一起唱歌,後來呢,我就喜歡上了她,一直喜歡了她很多年,突然有一天,我收到了她的一封信,一封時隔三年的信,從那一刻起,我覺得她心裏也是喜歡我的,信裏邊兒,還有一個電話号碼,有一天,我終于忍不住給她打了電話,自從那第一個電話開始,我們就彼此依戀起來……”
擦了擦眼角,我繼續說道:“我們那時候在一起很快樂、很開心,秋天的某一天,我跟她說,你嫁給我吧,她說……她說,你從來就沒追過我,隻要你寫一封情書給我,我就嫁給你……”
“後來,我寫了情書,她就到我工作的地方找我,她想早點拿到情書,早點嫁給我,可是……可是還沒等她拿到情書,就、就被車撞死在了我們廠子門口,我對不起她。”
“即便她已經死了,在我的心裏,她還活着,我心裏隻有她一個,不會再喜歡任何一個女孩兒。”
說着,我放下筷子,泣不成聲的擦起了眼淚。我沒去看田田,我不知道她當時臉上的表情,我隻知道她慢慢從我面前站起身,走進了儲存室。
第二天,我沒去上班,我讓強順到廠子裏給我請了一天的,坐車到市裏給田田買了一個漂亮的毛絨絨的玩具熊,不過,等我抱着玩具熊來到地攤的時候,地攤上冷冷清清的,沒做生意,隻有小雅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坐在儲存室門口發呆。
我問她,田田呢,她說,田田今天早上不知道怎麽了,吵非要回家,小姑帶她坐車回家了。小雅失落的又說,以後就剩我一個了,好孤單的。
我把玩具熊塞給了她,說道,等田田回來的時候,你把這個交給她吧。
小雅說,田田說她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我一怔,又說道,那等你啥時候回家再交給她吧。
小雅點了點頭,我轉身離開了。
我跟田田的事兒,到這兒就算徹底結束了,再也沒有過她的消息,再也沒有見過她。不知道她現在過的好不好,也不知道小雅有沒有把那隻玩具熊交給她。
兩個月後,老闆娘的丈夫調動工作,老闆娘把地攤關了,帶着小雅走了。
我問強順爲什麽不求小雅留下,強順什麽都沒說,酩酊大醉一場痛苦以後,他跟我變的一樣了,變得郁郁寡歡,不苟言笑。
不過,他有時候喝醉了,總是拿我安慰他自己,用他的話說,至少比你強,你隻跟慧慧拉過手,我還跟小雅親過嘴呢……
又一個月後,我們也離開了,這塊傷心地,我們也是呆不下去了。
回到家裏,弟弟還是那個老樣子,看着他,我心裏的負罪感再次噴湧而出。
家裏人勸我再出去找工作,不過哪兒有那麽多現成的工作,沒辦法,隻好跟着我們村的蓋房班出去打小工,搬磚和灰,這時候,天氣早就熱了,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從天蒙蒙亮,一直幹到天色擦黑兒,每天工作十三四個小時,臉上身上,給大太陽曬的跟黑泥鳅似的。
唯一高興的就是,下工以後,兩個人能找個小酒館,弄個小菜喝兩杯,然後再蹲到廣場上或者馬路邊的路燈底上,看那些過往的、可望而又不可及的漂亮女孩兒。
強順還是那句話,我就喜歡胸大的。我就提醒他,别過來個女孩就盯着人家那裏看,小心人家喊人過來揍咱倆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