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這種場面我也見識過幾次,很快穩住神兒朝四下瞅了瞅,不過哪兒都是黑漆漆的,樹還是那樹,草還是那草,還好這次沒給鬼糊眼,我們所在還是原來的那地方。不過,除了我跟李芳的母親,周圍空曠黑暗一個人影都沒有,仔細一想就叫人瘆得慌了,沒有人那孩子的聲音是從哪兒來的?
李芳的母親朝我這邊挪了挪,顯然是害了怕了,這時候誰說不害怕那絕對是在騙人。
媽媽!
又是一聲,而且這一聲我聽的真真兒的,從我們身後傳來的,頭皮頓時麻了。
李芳的母親又朝我這裏挪了挪,都挨着我的肩膀了,我明顯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哆嗦,手裏拿的根柳枝上的葉子都在抖動,我擡頭朝她臉上一瞧,臉色刷白,眼睛看着腳下頭都不敢擡起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給自己穩了穩神,低聲對李芳母親說道:“嬸子,您别怕沒事兒的,我覺得聲音是從咱們身後過來的,咱轉過身看看那是不是您兒子,好嗎?”
李芳母親看了我一眼,驚悚地沖我搖了搖頭,顯然是不敢。
我又說道:“沒事兒的,我拉着您。”說着,我把手抓到了她的左手腕上,我們兩個同時轉身,朝我們身後看去。
就見在我們身後除了亂草,就是那幾棵大樹了,這時候那幾棵樹在星光下看起來張牙舞爪、分外詭異。
媽媽!
我的媽呀,又是一聲,與此同時,我身邊“噗通”一下,我扭頭一瞧,李芳的母親癱在了地上,渾身哆嗦,看樣子真給吓壞了。這時候别說李芳母親,我也有點兒心裏發怵了,頭皮發緊腿還發軟,不過好歹我也是我們家的傳人,打一生下隻有它們怕我,沒有我怕它們的,這時候不可能叫一隻小鬼吓破膽。
我打眼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找了找,地上倒是啥都沒找見,擡頭朝離我們最近的那棵老樹上一看,我抽了口涼氣,就見那老樹樹杈上,坐着一個孩子,兩條腿懸空着還來回晃蕩。
這時候雖然天是黑的、樹也是黑的,不過孩子那張白漆漆的臉跟那身白漆漆的衣裳我卻看的清清楚楚,甚至我能看見他兩隻手裏還拿着兩樣兒東西,左手裏,抓着一條蛇,右手裏,抓着一隻——啄木鳥。
看到那蛇跟啄木鳥,我心裏沒底了,這孩子到底是個鬼還是個妖?
我見那孩子坐樹上隻是盯着我們,沒有攻擊的意思,慢慢把身子蹲下去,扭頭朝地上的李芳母親看了一眼,李芳母親這時候蜷成一團,雙眼驚悚朝四下打量着,好像沒有發現樹上的鬼孩子,還在仗着膽子找聲音的來源。我低聲對她說道:“嬸子,您朝那棵老樹上看,在樹上呢。”
我這麽一說,李芳母親觸電了似的渾身一激靈,慢慢擡起頭朝那棵樹上看去。我覺得她也就看了一眼,立馬兒怔住了,就這樣過了能有五六秒鍾,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一骨碌身兒,從地上站了起立,還沒等我跟着她站起來,她嘴裏大叫起來:“小傑!小傑!媽媽在這兒呢,媽媽在這兒呢……”
“媽媽!”
“小傑!”李芳母親喊叫着撒腿朝那老樹跑了過去。
我一看,搞不好會出事兒的,趕忙追了過去,“嬸子,嬸子,您不能過去呀。”
李芳母親這時候跟失心瘋了似的,跑的很快,等我追上她的時候,我們兩個已經來到了樹下,我一把拉住了她,随後擡頭朝樹上一看,哎?那孩子呢?
樹上那孩子不見了,李芳母親仰着頭呆呆地看着樹上那樹杈,嘴裏跟癔症似的自言自語:“我兒子呢?小傑呢?小傑呢……”
我趕忙搖了搖李芳母親的胳膊,問道:“嬸子,您看清楚了嗎,那是您兒子嗎?”
停了好一會兒,李芳母親把慢慢頭轉向我,已經滿臉淚痕,有氣無力的對我說道:“是我兒子,是我兒子,他手裏拿的那蛇玩具和啄木鳥玩具,一個是我給他買的,一個是他爸給他買的,我記得……他爸還給他買過一個汽車玩具,他最喜歡那個汽車玩具了。”
“玩具?”一聽這話我有點兒哭笑不得,那蛇跟啄木鳥原來是這鬼孩子的玩具?要這麽說來這鬼孩子還是個鬼,之前遇上的蛇跟啄木鳥隻是鬼孩子利用手裏的玩具弄出來的幻象。
我是個小山村裏長大的窮孩子,小時候的玩具就是青蛙、媽呀、屎殼郎,從沒見過啥真正的玩具。記得那時候好像是有一種竹蛇玩具,一節一節的,還有一種皮的啄木鳥玩具,用手一捏,叽叽會叫,至于汽車玩具,我還真沒見過,就像沒見過餅幹一樣。
李芳的母親說完以後扭頭又找了起來,這時候她似乎一點兒都不害怕了,一邊喊着她兒子的名字,一邊四下亂走。
我本想攔下她,突然,在她正前方兩三米遠的地方,一條白色小人影一閃而過。
“小傑!”李芳母親頓時大叫一聲,緊跟着,那條白影又在她身前五六米遠的地方閃了一下,就跟閃電似的,就那麽閃了兩閃,詭異到極點了。不過李芳的母親這時候似乎不覺得詭異,跟瘋了似的,又喊又叫,跌跌撞撞朝前面追了過去。
“小傑,小傑……”
我一看,這可不行,在我們這行人眼裏看來,追着鬼魂跑是犯大忌諱的,一般驅邪驅鬼,我們是掌握主動權的,焚香燒紙,擺下陣局,引鬼上鈎,現在這情況,反過來了,主動權跑到了那鬼孩子手裏,最壞的情況就是他在引我們上鈎。
我趕忙朝李芳母親追了過去,追了十幾米遠,終于追上她了。
伸手一把拉住她的左手腕,我大聲對她說道:“嬸子,您先别找,您聽我說……”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兒子、我要去找我兒子……”李芳母親并沒有停,一邊甩着胳膊想甩開我一邊繼續往前跑。我這時候畢竟是個孩子,再說李芳母親這時候像中了魔障似的,不光不聽勸,力氣還很大,雖然手沒給她甩掉卻被她拖的踉踉跄跄。
最後沒辦法,我跟着她跑,同時,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去掰她的左手指頭,她左手手心裏有我的血,掰開了以後啥邪乎事兒都要退避三舍,不過李芳母親這時候的左手攥的緊緊的,我掰了幾下竟然沒掰開,這時候再用針紮我自己的手指頭再給她抹血,時間有點兒緊,等我一停下她指定就跑沒影兒了,用牙咬手自己的手指頭我又怕疼,傻子才咬呢。情急之下,我張開嘴在李芳母親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李芳母親頓時“啊”地一聲大叫,攥着的左手立馬兒張開了,緊跟着,身子一激靈,停在原地就不動彈了。
我頓時長長松了口氣,終于停下了,擡頭朝李芳母親臉上一看,李芳母親這時候眨着眼睛打量的四周,一臉迷惑的樣子,停了沒一會兒,像是回過了神兒,扭過臉朝我看了看,問道:“劉同學,我們怎麽會在這裏呢?”
我趕忙說道:“您剛才可能給鬼的喊聲迷住了,我咬了您一口……”
李芳母親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兩排很深的牙印,不過沒出血,我又不是狗,下嘴的時候留了分寸。
我又說道:“嬸子,您覺得沒事兒吧?
李芳母親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兒,不過我剛才好像看見我兒子了。”
我說道:“那個不算是您兒子了,他變成厲鬼了,想害咱們呢。”
李芳母親的臉色變了,嘴唇都哆嗦了起來,我又說道:“嬸子,我看今個兒是抓不住他了,咱早點兒回去吧。”
“那我兒子怎麽辦呢?”李芳母親問道。
我說道:“他已經不是您兒子了,咱回去我再想想别的法子,真不行了,趕明兒我把俺奶奶叫過來……”
李芳母親頓時一臉失望。
回去的路上,我心裏一直有個疑問,等我們從小路走上有路燈的大路以後,我見李芳母親臉色好了一點兒,忍不住問她:“嬸子,您兒子手裏的蛇跟啄木鳥,是跟您兒子埋在一起的嗎?”
李芳母親扭頭朝白土山方向看了看,說道:“沒有,沒埋在一起,孩子去了沒多久,他爸見我每天拿着孩子衣服玩具哭的傷心,就把那些衣服、玩具,全扔掉了。”
我忙問,“都扔哪兒了?”
李芳母親想了想說:“聽他爸說好像就仍在咱們那兒的垃圾堆裏了。”
我又問:“那些衣服玩具,還能再找見嗎?”
李芳母親慘淡一笑,看了我一眼說道:“那都是三四年前的事兒了,咱們這裏的垃圾堆一個月清理一次,早就找不到了。”
我一想,也是,都這麽多年了,不過……之前那個胡子老頭兒給附身以後,抱着李芳就是往垃圾堆那裏去的,李芳給附身以後,也是往垃圾堆那裏去的,這是巧合嗎?還是那垃圾堆裏還有啥東西?想到這兒,我腦子裏靈光一閃,明白了,那孩子有個心願未了……
回到“貧民區”,我沒直接回我們的住處,跟着李芳母親到他家裏看了看,沒想到,門口跟窗戶台上的香灰有變化了,門口的香灰有個清晰的小孩兒腳印,窗戶台上有個小孩兒手印,不過扯的紅頭繩都沒斷。
我暗松了口氣,不過這時候卻把李芳的母親又吓壞了。
我趕忙安慰她:“沒事兒的嬸子,那孩子沒進到屋裏,要是進屋了,紅頭繩會給他扯斷的。”
李芳母親點了下頭,跟着一愣,像是想起了啥,慌忙鑽進了李芳的“卧室”,看樣子是去看李芳有事沒有。停了一會兒,又從卧室出來了,臉色平靜,看樣子李芳沒事兒。
我把門口和窗戶台上重新撒了香灰,看沒啥事兒了,我就想離開了。
李芳母親這時候對我說道:“劉同學,要不你今天晚上就睡在我們家吧,你睡在我們床上,我跟小芳擠一擠。”
我連忙搖頭,“嬸子,沒事兒的,您踏實睡吧,我、我作業還沒寫完呢,我、我得回去寫作業。”
李芳母親看着我笑了笑,我知道,這謊撒的是太明顯了點兒。
李芳母親見我不願意留下,也沒強留。臨走的時候,我一想,不如再給她們加一層保障吧,萬一給那鬼孩子闖進屋裏就麻煩了。随後,我把自己的手指頭紮出血,給李芳母親的眉頭點了一下,又給熟睡中的李芳點了一下。
當然了,給李芳點的時候,是在李芳母親陪同下的,而且李芳給她母親蓋的嚴嚴實實,我拿良心保證,我真的是目不斜視,啥都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