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老頭兒,秃頂老頭兒大步走在最前面,另外四個老頭兒,一個押着我,一個押着山裏人和他媳婦兒,還有兩個分别背着強順跟山裏人的兒子,一群人快速朝山梁下的村子走去。
一路上,我一直含糊不清的罵着,眼看快要進村的時候,押着我的老頭兒突然從我脖子後面伸過來一隻手,手裏還拿着塊毛巾之類的東西,猛地一下往我嘴裏塞,等我察覺的時候已經晚了,想吐還吐不出來,一直塞的我嘴裏再也塞不下爲止,感覺都塞到我喉嚨眼兒了,頓時一陣惡心,狠狠幹嘔了幾下,緊跟着胃裏一翻騰,裏面的東西全翻騰了上來,因爲嘴被塞着出不去,全從鼻孔裏竄了出來,全是湯水,“噗”地一下,鼻腔裏瞬間又辛又辣,眼淚都給我嗆出來了,這難受的滋味沒法兒形容,簡直生不如死。
我原本以爲他們是嫌我罵的太難聽才把嘴給我堵上的,誰知道等這股子難受勁兒過去以後,我扭頭一看,山裏人跟他媳婦的嘴也給堵上了,我就納了悶了,他們倆并沒有罵,爲啥也要把他們的嘴給堵上呢?
這時候,我們剛剛進了村子,秃頂老頭兒還是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其他幾個老頭兒押着我們走在後面,我感覺他們好像是要把我們帶去之前那個山洞,或許想在山洞裏對我們嚴刑拷打吧。
果不其然,穿過村子,幾個老頭兒押着我們徑直朝山洞方向走去,我頓時有點兒擔心,不是擔心自己,擔心奶奶,奶奶這時候不知道在哪兒,要是奶奶還在山洞裏,不是給這幾個老家夥堵個正着嘛,我掙紮了兩下,無奈身後的老頭兒把我抓的太緊,任憑我使多大的勁兒也擺脫不了他。
一會兒的功夫,我們來到了山洞洞口,就見走在最前的秃頂老頭兒這時候突然把手一擡,幾個老頭兒立馬兒停了下來。
我擠了擠還有點兒辛辣的眼睛,往洞裏一看,隐約的就看見裏面忽明忽暗的,好像有火光跳動,再仔細一看,從洞口頂部徐徐冒着煙,這黑燈瞎火的,要不是走進了還真發現不了。
之前秃頂老頭兒幾個沒亮手電,這時候全把手電推開了,幾乎同時舉着手電朝洞裏照了過去,我借着手電光亮再朝洞裏一看,就見洞裏濃煙滾滾,濃煙深處還伴随着忽明忽暗的火光,裏面好像着火了。
哈哈,這火肯定是奶奶放的,該!我心裏頓時痛快了不少。
這時候就聽秃頂老頭兒驚叫一聲,“不好!”旋即扭過頭朝我瞪了一眼,惡狠狠問道:“你是不是還有同夥!”
我“嗚嗚”了兩聲,搖了搖頭,秃頂老頭兒快步走到我跟前一擡手,把堵在我嘴上的玩意兒拽了出來,我“噗”地一下,把嘴裏殘留的穢物吐了老頭兒一身,老頭兒再次大怒,擡手又要扇我耳光,我趕忙把頭一低,活動了一下舌頭,快速說道:“别打我别打我,我告訴你我告訴你。”
“說!”老頭兒的巴掌沒落下來,我把頭緩緩擡起來,看了看老頭兒光溜溜的秃腦瓜說道:“我不知道……”
“啪”地,我又挨了一巴掌,感覺後槽牙都給我打松動了。
這下打的實在太疼了,我畢竟還是個孩子,忍不住哭上了,一邊哭嘴裏還一邊罵:“你媽哩x,等我告訴我爸,叫我爸打死你,你媽哩x……”
就在這時候,從洞裏傳來一聲斥喝,居然還是喝斥我的,“黃河,誰教你罵人的,不許再罵了!”
我頓時一激靈,是***聲音,趕忙把嘴閉上朝洞裏一瞧。
這時候,幾道手電光柱又同時朝洞裏照了過去,就見濃煙滾滾中閃出一點晃動的火光,緊跟着,濃煙中出現一條蒼老的身影,身影在幾道手電光柱下一點點的,逐漸清晰,很快走出了濃煙。
我一看,從濃煙裏走出來的,不是奶奶又是誰呢,就見奶奶一手舉着火把,一手用手帕捂着口鼻,在她左邊腋下還夾着一個……像是個布枕頭,還是古時候那種長條四方形的布枕頭。
“奶奶!”我喊了一聲,我這時候的心情,又激動又擔心還有點兒委屈,五味陳雜。
幾個老頭兒看見奶奶都是一驚,秃頂老頭兒立馬兒問道:“你是誰?”
奶奶不緊不慢地把捂在口鼻上的手帕拿下來,又不慌不忙地塞進兜裏,沖秃頂老頭兒笑了笑說道:“别管我是誰,你看這是個啥?”說着,奶奶把左腋下的枕頭提在了手裏,沖老頭兒晃了晃。
我朝老頭兒看了一眼,就見老頭兒臉色大變,扭頭沖其他幾個老頭兒吼了一聲,“抓住她!”
除了押我的這個老頭兒,其他三個老頭兒放下身上的強順跟那孩子、放開山裏人夫婦,一擁而上朝奶奶撲了過去。
奶奶見狀趕忙朝後退了幾步,臉上依舊笑着,把另一隻手裏的火把放在了枕頭下面。
“别……”就聽秃頂老頭兒一聲大叫。
不過已經晚了,枕頭“轟”地一下燒了起來,枕頭上面顯然給我奶奶提前潑了煤油,要不然不會着的這麽快,枕頭燒着以後奶奶随手把它扔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就聽秃頂老頭兒“啊”地一聲慘叫,身子慢慢蹲在了下去,緊跟着,腦袋一栽,躺地上像條狗似的把四肢蜷了起來,兩個膝蓋頂着秃腦門兒,佝偻的都快彎成一張弓了。
其他幾個老頭兒看到這一幕,全是一臉驚愕,也不再朝奶奶身邊去,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秃頂老頭兒。
秃頂老頭兒這時候還在不停蜷縮着,嘴裏的叫聲由年輕變得蒼老,老的就跟頭老牛似的,最後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曳然而止。
秃頂老頭兒不再動彈了,也不再叫喚了。
過了好一會兒,押着我的這個老頭兒仗着膽子喊了兩聲,“村長,村長!”
奶奶說道:“别喊了,他陽壽盡了,像這種人早就該死了。”
奶奶一說話,幾個老頭兒清醒了過來,立馬把注意力全都轉向了奶奶,就連押着我的這個老頭兒也松開我,朝奶奶走了過去。
胳膊給老頭兒松開,我立馬一陣輕松,不過心裏卻是緊張到了極點,就憑奶奶,根本打不過這幾個老頭兒,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山裏人夫婦,我他們跑了過去,跑到山裏人跟前一邊給他解繩子。
山裏人這時候很奇怪,他老婆也很奇怪,呆呆地站在那裏看着秃頂老頭兒的屍體一動不動,我給他們解繩子他們似乎根本就沒有察覺。
這時候,幾個老頭兒已經逼近了奶奶身邊,奶奶居然面不改色,挨着個兒看了看他們,說道:“你們還不跑麽,再不跑就跟他一個下場。”
幾個老頭兒相互看了一眼,不但沒跑,反而沖奶奶走的更快了。
我心裏着急,越着急那繩子越解不開,不過奶奶這時候居然連動都沒動,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眼看着幾個老頭兒走到奶奶跟前,就在這時候,突然從山洞裏“呼”地刮出一股怪風,裹挾着黑煙朝幾個老頭兒撲了過去,幾個老頭兒驚叫一聲,瞬間給黑煙裹住,緊跟着,幾個老頭兒發出一通慘叫,聽着都教人毛骨悚然。
過了好一會兒,怪風呼嘯着從我身邊刮了過去,黑煙散盡,再看那幾個老頭兒全坐在了地上,有嗚嗚哭的、有嘿嘿笑的,猛然間,山裏人也不讓我給他解繩子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哭開了,嘴裏還喊叫着,“媽媽,媽媽,我要回家……”我一聽,不是山裏人的聲音,是一個小孩兒的聲音,包括那幾個老頭兒在内,清一色的小孩兒聲音。
這時候,奶奶大聲說道:“孩子們,都走吧,該上哪兒去上哪兒去。”說着,奶奶把身上的包袱拿了下來,從裏面拿出厚厚一沓黃紙,用火把點着以後,一擡手,撒的漫天都是,霎那間,整個村子上空傳來無數孩子咯咯咯的笑聲……
許久過後,我已經幫山裏人跟他媳婦解開了繩子,山裏人和那幾個老頭兒,還坐在地上抽噎着,像是給小鬼附了身。
奶奶從包袱裏掏出一件衣裳,走到那婦女跟前,把衣裳遞給了婦女,婦女這時候精神還算正常,奶奶對她說道:“把你家孩子找個好地方埋了吧。”
“啥?”婦女捧着衣裳哆嗦起來,眼巴巴看着奶奶:“白仙姑,俺家孩子……俺家孩子……”
奶奶無奈地搖了搖頭,對她說道:“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呀。”
随後,奶奶朝我看了看,說道:“黃河呀,背上強順,咱們回家了。”
說着,奶奶從包袱裏抽出拐棍,拄着拐棍頭也不回,铿锵有力地走了。
我喊了兩聲,奶奶沒有理我,我感覺她這時候有點兒傷心,因爲啥傷心,這個不好說。我隻好走到強順跟前,彎下腰想把強順從地上拉起來背身上,誰知道,還等我碰着強順,強順居然“撲棱”一下,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吓了我一大跳。
強順站起身就沖我嘿嘿笑了一個,我眨了兩下眼睛立馬兒意識過來了,這家夥可能早就醒了,一直在裝睡,好哇,老子跟壞人作鬥争挨了好幾巴掌,你小子居然一直在裝死,也太不夠意思了,我擡起腿一腳把他蹬翻在地,拔腿朝奶奶跑了過去。
身後,立馬兒傳來強順的大叫:“劉黃河,你又踢我,回家我告訴你媽,叫你媽把你扔井裏……”
我回頭沖他喊道:“王強順,你太不夠意思了,我再也不跟你玩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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