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爺見狀,在心裏暗自松了口氣,幫人驅趕鬼附身這種事兒,确切地說,他是第一次獨立操作,過去都是我高祖父做着,他在旁邊看着,偶爾打打下手。
這時候,我太爺見獨霸天的妹妹沒事兒了,人家兄妹倆在說話,自己也不方便在旁邊站着,轉身就要離開房間,他這時候有他自己的打算,打算趁這機會到外面轉轉,查看一下寨子裏晚上的情況,要是能搶到獨霸天那匹大宛馬,現在就逃離山寨。
可是,等他剛轉過身,還沒等邁腳兒,獨霸天在身後叫住了他,我太爺回頭一看,獨霸天這時候已經從床上站起了身。
獨霸天幾步來到我太爺跟前,笑着問我太爺,“劉兄弟,你想要什麽,金銀珠寶,寨子裏的東西,你随便挑。”
我太爺心說,我想離開,你肯放我走嗎?不過這話不能說出來。我太爺假裝想了想,回答說:“等令妹病好了再說吧,來日方長,不着急。”
獨霸天聽我太爺這麽說,似乎很滿意,朝我太爺拱了拱手,我太爺轉身離開閨房。
來到外面,已經接近三更天,天上大明月亮照着,空氣有點兒涼。
我太爺走了幾步朝整個大寨掃眼一看,沒想到這寨子晚上的戒備還挺森嚴,兩隊人馬舉着火把不停在寨子裏巡邏,不但如此,寨子四角的四個瞭望台上面全有人,寨裏寨外有丁點兒風吹草動,瞭望台上的人就會在第一時間察覺到,感覺自己想要離開山寨恐怕要費上點兒手腳。
我太爺信步在寨子裏走出沒多遠,幾個巡邏的喽啰兵拿着刀槍跑了過來,勒令我太爺回房。
我太爺借口要上茅房,趁機又溜到馬棚那裏看了看,見獨霸天的大宛馬還在馬棚裏拴着,稍稍安心。
返回房間,見自己那間小土房裏居然亮着燈,推門走進去一看,獨霸天在屋裏坐着,桌子上還放着一大盤熟肉、幾壇子老酒和兩隻粗瓷大碗。
獨霸天問我太爺剛才去哪兒了,我太爺說,肚子疼上茅房了。
獨霸天聞言一笑說:“劉兄弟,不會是在我寨子裏踩盤子了吧,别看單某這地方不大,沒有我的命令,可是連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來來來劉兄弟,咱們喝酒。”獨霸天說着,從椅子上站起身,把兩個大碗裏倒滿了酒。
我太爺聞言在心裏一咬牙,沒想到這獨霸天長得粗枝大葉,心眼兒倒是挺夠用的。我太爺一笑,給自己解釋說:“哪裏哪裏,剛才看到你們兄妹情深,在下頗有感觸,想起了我爹娘,這才到外面轉了轉,正所謂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獨霸天說道:“你放心劉兄弟,等雪兒的病好了,單某自然會放你回家照看爹娘……”
這獨霸天算是個典型的山東大漢,雖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響馬,但是性格豪爽,心裏想什麽嘴上說什麽,不但如此,酒量更是大的吓人,我太爺的酒量已經算是不錯的,跟獨霸天一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十多碗烈酒下肚,我太爺直接醉的不省人事。
深夜,醉夢中,我太爺隐隐約約聽到一個女人的哭聲,女人一邊哭,一邊說自己死的好慘,期期艾艾的,吵得我太爺心煩意亂在床上翻來覆去。不大會兒功夫,我太爺從醉夢中醒了過來,睡意全無,那股酒醉勁兒基本上也沒了。
就在這時候,我太爺突然聽到自己的房門被人敲響了,頓時,那女人的哭聲曳然而止。
我太爺揉了揉眼睛,在床上擡起頭側耳一聽。
叭叭、叭叭、叭叭……
真的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門,聲音很輕,要不是被之前那女人的哭聲吵醒,就憑那股子酒醉勁兒,自己根本察覺不到。
我太爺躺在床上沒起身,不耐煩地喊了一聲,“誰呀?”
喊聲落畢,等了一會兒,外面居然沒人回應,不過,房門卻依舊叭叭叭地輕響着,并且還加快了敲門的速度,外面的人似乎聽到了我太爺的喊聲。
我太爺頓時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難道這就是“鬼叫門”?難道是今天被自己從少女身上趕出來的那隻“花柳鬼”?
想到這兒,我太爺來了點兒氣,心說,這鬼膽子也太大了點兒,也不看看小爺什麽人,半夜敢來敲小爺的房門,活膩歪了是不是!
我太爺不動聲色從床上下來,摸黑兒在床下找到鞋蹬上,輕手輕腳走到房門跟前。
這時候房門還在一下下急促地輕響着,就像一聲聲催命符似的。
我太爺悄悄把門栓拉開,雙手抓住兩扇房門,下一秒,猛地一較勁兒,赫然拉開!
月光之下,就見自己房門口兒站着一個白衣女子,雖然我太爺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抽了一口涼氣。
還沒等我太爺看清女子的相貌,女人幽靈似的,一貓腰,倏地從我太爺胳膊底下鑽進了屋裏。
我太爺趕忙回身,沒等站穩身形,忽然口鼻間有股淡淡的香味兒傳來,緊跟着,自己的雙唇一暖,嘴竟被一隻溫潤的小手給捂上了。
耳畔低低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劉大哥别怕,我們晚上剛見過面的。”說着,小手離開我太爺的嘴唇,我太爺剛要問你是誰。
女人的聲音再次低低傳來,“劉大哥給單雪兒治病時,是我給你和單仁開的房門。”
哦,聽女人這麽一說,我太爺頓時想起來了,這女人是單雪兒房間裏那個叫“小翠”的丫頭。
我太爺剛要問小翠半夜敲自己房門幹啥,小翠一轉身,把房門給關上了。
我太爺趕忙問她,“小翠姑娘,你、你想幹什麽?”
房間裏,烏起碼黑的,誰也看不清誰,小翠低聲道:“劉大哥小聲點兒,别讓那些巡邏的人聽見,您、您别誤會,我不想幹什麽,我就是來求您一件事。”
“什麽事?”我太爺問道。
我太爺話音剛落,突然聽到地面上傳來“噗通”一聲,緊跟着,小翠在自己腳前說話了,“劉大哥,小翠第一眼看到您就知道,您是個好人,您能不能救救小翠,小翠給您磕頭了……”說着,我太爺就聽到額頭磕碰地面的聲音,很顯然,小翠正跪在地上給自己磕響頭。
這是我太爺始料未及的,趕忙用手朝自己腳下胡亂摸索,沒幾下,摸到了小翠的肩膀,拉了拉,說道:“小翠姑娘,咱起來說話。”
“不,劉大哥要是不答應,我就不起來。”小翠這時候已經帶上了哭腔。
這讓我太爺越發莫名其妙,“小翠姑娘,你到底要我爲你做什麽?”
小翠說道:“我在房間裏聽單仁說,你隻要治好單雪兒的病,寨子裏的東西你可以随便挑,我、我、我想請您把我從寨子裏救出去,我不想在這裏,我好害怕。”
小翠這麽一說,我太爺終于明白了。
小翠接着說:“隻要劉大哥把我救出去,小翠甘願給您做牛做馬,一輩子侍奉您。”
我太爺在心裏歎了口氣,雙臂一叫力,把小翠從地上拉了起來,“好,我答應你,我離開寨子那一天,一定把你帶上!”
“謝謝,謝謝,謝謝,謝謝……”
小翠一連說了四個“謝謝”,轉身拉開房門,一刻不停跑了出去。
這一下,我太爺真的睡意全無了,站在門口探頭朝外面看看,小翠已經跑沒影兒了,外面的巡邏隊伍,還在寨子裏不停轉着,在擡頭再看看天色,都快五更天了,也該起床了,随後關上房門,點上油燈,坐在椅子上看着油燈呆呆的,想想剛才發生的一幕,我太爺感覺像是在做夢,很不真實。
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我太爺遇上了小翠,小翠看了我太爺一眼,雖然沒說話,但是眼神裏透着那麽一絲期待和感激,這讓太爺坐實了之前那一幕的真實性,如果那個單雪兒的病就這麽好了,單仁問自己要什麽,自己就說要小翠這丫頭,然後再跟單仁要上些銀兩和一匹好馬。
一天無話,隻是,我太爺身邊多了四個名義上的保镖,實質上,是防止我太爺逃跑的,昨天我太爺在寨子裏溜達一圈,估計引起了獨霸天的警覺。
就這麽的,一直到了第三天晚上,這時候,我太爺身上的傷基本上已經沒啥大礙了,傷口已經結痂,隻要沒有幅度過大的動作,傷口不會再開裂,我太爺覺得,該是時候離開了,尋思着,怎麽跟小翠說一聲,晚上兩個人一起逃出山寨。
可就在這時候,獨霸天臉色難看地又來到我太爺房間,說他妹妹的病又犯了,我太爺一聽,皺起了眉頭,心說,這“花柳鬼”果然難纏。
随着獨霸天再次來到單雪兒閨房,我太爺見到了小翠,無奈地看了小翠一眼,小翠滿臉焦慮,可以看得出來,小翠也挺替我太爺着急。
跟我太爺上次來時的情況差不多,房間裏的東西又被砸了一通,單雪兒又被倒剪着雙手綁在了秀床上,披頭散發,衣衫淩亂。
這一次,我太爺換了一種方法,讓獨霸天到郎中那裏找來一根銀針,在單雪兒大拇指外側,距離指甲蓋半寸的位置,狠狠紮了下去,然後兩根指頭捏住銀針,用力一撚。
單雪兒“啊”地慘叫一聲,身上狠狠抖了幾下子,恢複了正常。這方法有見效,可以說立竿見影,就是當事人受點兒罪。
這方法叫“紮鬼”,屬于強行驅趕,一般情況下我們不用,對鬼魂有損傷,對自己也不利。
獨霸天見妹妹單雪兒再次恢複正常,已經沒上次那麽興奮了,問我太爺會不會再犯,我太爺說,這隻是暫時趕走,治标不治本,想要徹底治好,必須想辦法把“花柳鬼”給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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