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我太爺估計,這些裝飾物品,都是這夥響馬從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閨房裏搶來的,不過這時候,這些物品全都東倒西歪,珠簾斷了,花瓶碎了,屏風也倒了,滿屋子淩亂,像被人胡亂砸過似的,一進屋子,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這時候房間裏,還有另外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正忙着收拾這些零碎兒,之前開門的那個小丫頭把房門打開以後,膽戰心驚地偷瞥了獨霸天一眼,見獨霸天臉色不善,趕忙随那小丫頭一起收拾起來。
獨霸天這時候皺着眉頭朝房間四下看了看,一臉無奈地朝我太爺做出一個“請”的動作,示意我太爺跟他進裏屋。
繞開那些淩亂随獨霸天進入裏屋以後,我太爺掃眼一看,裏屋的擺設越發精秀,隻是淩亂程度比外屋有之過而無不及。
靠床邊兒那裏放着一張檀木小圓桌,算是房間裏唯一擺放正常的物品,就見小圓桌上放着一盤青菜炒雞蛋、一碗白米飯、一盅銀耳湯,看樣子,是夥上刻意給獨霸天的妹妹另做的,隻是那些飯菜好像放在那裏就沒動過,顯然已經涼透了。
再往床上看,一張不大的精緻秀床,上面挂着淡青色幔帳,幔帳由中間向兩側挑起,在秀床一角,倒背着雙手用白布绫子拴着一個少女,布绫子另一頭兒拴在床腿上。
少女看樣子年齡也就十六七,風華正茂的年紀,模樣長得也挺俊秀,隻是,這時候少女披頭散發,衣衫不整,那衣服好像是剛剛被人強行穿上的,似乎還沒來得及穿上鞋襪,一雙白嫩嫩的小腳丫裸露着,蹬在滾成一團的青綢被子上。
獨霸天一臉無奈地朝床上少女指了指,對我太爺說道:“這就是我妹妹單雪兒,半年前變成了這樣兒,劉兄弟要是能醫好我妹妹的病,要什麽盡管開口,就要單某的命,單某也不皺下眉頭!”
我太爺聽獨霸天這麽說,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緊走幾步來到少女床前,朝少女臉上一看,就見少女臉色蒼白,白裏透陰,就像紙活店裏紮的紙人似的,雙眼呆滞,眼神散漫無光,眼瞳發青,眼白裏挂着一道道血一樣的紅絲兒,整個兒看上去就像一具睜開眼睛的活死人,看久了讓人後脊梁發寒,心裏發顫。
我太爺見狀,輕蹙了下眉頭,這少女明顯是被惡鬼附了身,猶豫了一下,回頭對獨霸天說道:“單當家,我能不能,能不能……”我太爺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表達,用手指了指少女後背。
獨霸天似乎沒看明白我太爺的意思,問道:“劉兄弟想做什麽?”
我太爺解釋說:“我能不能掐一下令妹的中指,現在看來,令妹像是被惡鬼纏身,隻有掐過中指才能确定虛實。”
獨霸天聞言一擡手,說了句,“請便。”
和異性患者有肢體接觸時,必須先征得她家人的同意,直到我這時候還是這麽做的,要不然,冒冒失失對人家異性動手動腳,難免要引起誤會,擱在我太爺這時候,那就更别說了。
征得獨霸天同意以後,我太爺再次緊走幾步,來到了少女跟前。
就在他剛要伸手去掐少女被布绫子倒剪的小手時,少女竟然猛地把頭擡了起來,我太爺被動跟她一照面兒,少女淩亂的發髻、蒼白的臉頰、挂着血絲的眼睛珠子,陰森森的,吓得我太爺倒吸了一口涼氣。
少女這時候瞅着我太爺,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陰測測的笑臉,冷不丁的,嘴裏嬌滴滴說道:“喲,好俊的哥哥,想要奴家的身子嗎,來,奴家給你,來呀……”
少女這話,聽得我太爺耳朵根兒發紅,總算明白自己之前醒來後,聽到的那個女人聲音是從哪兒傳來的了。
這些年我太爺跟着我高祖父也處理過幾次鬼附身,但是那些被附身的人看到他們就會破口大罵,死活不讓近身,這一個,居然還故意勾引,顯然是有恃無恐,估計道行要比過去那些猛惡的多。
我太爺沒理會少女的話,靜下心思,一本正經伸出手去掐少女背後的中指,少女不但沒有反抗,還刻意迎合我太爺,嘴裏發出低喃,一副很享受的樣子,跟吃了春藥似的。
我太爺并沒有受到少女的影響,二指剛一掐上少女中指,就感覺少女中指末端,突突突跳動的十分厲害,顯然是鬼附身的症狀,而且這鬼不一般,因爲指節跳動的厲害,跳動的越厲害,說明這鬼的怨念越深,處理起來也就越棘手。
我太爺掐着少女中指,暫時愣在了那裏,心裏琢磨着怎麽對付這隻鬼,要是自己的父親在這裏,他會怎麽做。
就在這時候,沒想到那少女竟把自己白嫩嫩的小腳丫悄悄擡起一隻,冷不丁放在了我太爺雙腿之間的那地方,我太爺這時候的注意力全在少女的中指上,忽然感覺裆部有異常,先是一愣,跟着趕忙低頭一看,發現少女的一隻小腳竟然放在了自己那地方,“啊”地一聲驚呼,慌忙松開少女中指,慌亂地朝身後蹬蹬蹬倒退數步,一個沒留神,“咣當”一下撞翻了秀床旁邊的飯桌,飯桌上的菜盤子、米飯碗、湯碗,稀裏嘩啦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導緻淩亂的房間裏越發淩亂。
少女見狀,咯咯咯咯大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故意捉弄我太爺似的。
我太爺的臉刷一下就紅了,深深吸了幾口氣,緩解了一下尴尬,停了一會兒,回頭對獨霸天吞吞吐吐說道:“令妹……令妹确實是被邪物纏身,隻要……隻要把邪物趕走就是了。”
獨霸天這時候比我太爺還要尴尬,自己的妹妹竟然把一隻腳放在别人那地方,誰家妹妹做出這樣的舉動,當哥哥的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獨霸天歎了口氣說道:“這我知道,半年來也請過不少先生,都是這麽說的,那些先生作了法以後,我妹妹病就好了,說是趕走了,可等那些先生一走,過不了幾天,我妹妹又會變成這樣,那些先生說,這邪物兒不好治,是什麽‘花柳鬼’,必須找道行高深的先生,要不然,趕走了就會再回來……我那三弟脾氣不好,把……把附近這些先生都給殺光了,有些有本事的,聽說了也都逃到了外鄉。”
我太爺聞言,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心說,“這夥響馬手真夠狠的,要是我治不好這少女的病,估計也沒啥好下場,不行瞅機會就逃。”
我太爺想了想,對獨霸天說:“驅趕鬼上身的方法,我父親教過我幾種,不如先試一個,不行的話,咱再換别的。”
獨霸天一聽我太爺這話,皺了下眉頭,從臉上那表情可以看得出來,有點兒不太滿意。
我太爺趕忙又說:“單大當家盡管放心,不把令妹的病治好,我是不會走的,我父親和我師爺在黃河兩岸都是響當當的名頭,我這當晚輩兒的,總不能折了他們的名頭。”我太爺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在想,隻要治不好我就跑!
在吃晚飯的時候,我太爺已經端着飯碗到馬棚那裏看了看,早就瞅準了獨霸天那匹大宛馬。
獨霸天聽我太爺這麽說,臉色緩和一點兒,他當然不知道我太爺心裏在想啥。
随後,我太爺讓獨霸天準備了十八張燒紙、九枝焚香、兩隻白蠟、半碗雞血、半碗清水、一根帶着嫩芽的柳枝,其實帶着柳葉的柳枝最佳,但是因爲這時候是初春,帶柳葉的枝條是不可能找到的,也隻能這麽将就了。
這些東西,一一擺在少女床邊,少女這時候呢,也挺老實,看那意思,似乎知道我太爺想幹啥,臉上似有似無帶着那麽一絲鄙夷地冷笑。
物品準備停當以後,時間已經接近兩更天,也就是晚上九點鍾左右,這時候陽氣已經開始退卻,陰氣随之慢慢滋生。
我太爺蹲在少女床頭兒,獨霸天和兩個小丫頭站在旁邊看着,房間裏那些淩亂物件兒已經被兩個小丫頭收拾妥當,看着整潔幹淨了不少。
我太爺首先把九支焚香點上,從地上站起身,把香高高舉過頭頂,朝房間四個方位,每個方位拜了四拜,随後從九支香裏分出四支,讓兩個丫頭在四面牆壁上各插上一支,其實就是用漿糊粘住一頭兒,粘上去的。
之後,又在少女床頭床尾各插上一支,最後手裏還剩三支,中規中矩插進了床邊的香爐裏,跟着,點燃香爐兩旁的兩根白蠟,就着白蠟,一張張引燃燒紙,在點燒紙的同時,我太爺嘴裏念念有詞:“該來的來,該走的走,冤死的亡魂屈死的鬼,走在黃泉路上莫停留。”
點一張燒紙,念一遍說辭,燒紙點完以後,我太爺拿起柳枝,用柳枝在碗裏蘸上少許清水,把柳枝往那些燒盡的紙灰裏一滾,柳枝蘸過水的地方立刻沾上了紙灰,然後回手把柳枝放回清水碗裏一攪,随着攪動,柳枝上的紙灰在水碗裏散開,如此反複三次以後,清水碗裏沉澱了不少紙灰。
接着,再用柳枝在雞血碗裏一蘸,讓柳枝粘上雞血,再放回清水碗裏攪動,雞血又在清水碗裏散開,如此也是反複三次。
做完這些,我太爺在自己頭上拔下三根頭發,擰成一股,就着蠟燭點着,把燒盡的發灰也丢進清水碗裏,最後,這半碗清水就成了半碗雞血、紙灰、發灰混合而成的“符水”。就叫它“符水”吧,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叫啥。
我太爺把“符水”遞給一個小丫頭,示意兩個丫頭把這碗水給少女灌下去。
等兩個丫頭端着“符水”來到床前,床上的少女這時候不幹了,似乎曉得“符水”的厲害,奮力掙紮起來,一雙小腳丫亂踢亂蹬,險些把“符水”從小丫頭手裏踢灑了。
獨霸天見狀,上前摁住了少女的兩隻腳踝,叱喝兩個丫頭趕緊把“符水”給少女灌下去。
兩個丫頭好像十分有經驗,估計以前沒少這麽做,一個摁着少女的肩膀,一個掐住少女兩頰把嘴擠開,半碗“符水”,就這麽給少女強行灌了下去。
“符水”灌下去以後,幾個人圍站在床邊等了能有一袋煙的功夫,就見少女“給給給”冷笑起來,聲音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笑着笑着,身體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好像有東西在少女身體裏掙紮。
抖了沒一會兒,少女開始渾身抽搐,緊跟着,雙眼一下下向上翻,喉嚨裏像倒氣兒似的發出“根兒根兒”的聲音,聽上去極其恐怖,少女這時候看上去很痛苦的樣子,獨霸天見狀就想過去,我太爺擡手攔住了他。
又停了一會兒,少女喉嚨裏的怪叫聲兒沒了,渾身卻像發羊癫瘋似的劇烈抽搐起來,導緻整張秀床都随着晃動個不停,整個房間跟地震了似的,少女的身子更是痙攣成一團,肢體扭曲的程度十分詭異,尋常人根本就做不到。
面對這種難以接受的場景,吓得旁邊兩個小丫頭臉色煞白,獨霸天和我太爺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就在這時候,我太爺讓獨霸天和那兩個小丫頭朝後退了幾步,自己端起地上那碗雞血,小拇指在雞血裏輕輕一蘸,擡手把指肚上的雞血點在了少女眉心。
少女喉嚨裏頓時“嗚”地傳出一聲悶哼,緊跟着嘴一張,“哇”地噴出一大口黑水,黑水充斥着惡臭,頓時導緻整個閨房奇臭無比。
這時候再看少女,嘴角雖然還在向外淌着黑水,整個人卻如釋重負般呼哧呼哧喘了兩幾氣,随後擡頭朝我太爺看了一眼,兩眼一翻,噗通一聲,昏在了床上。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我太爺額頭上已經滿是汗水,擡手擦了擦以後,扭頭對獨霸天說了句,“行了。”
我太爺話音沒落,就聽床上那少女有氣無力地朝獨霸天喊了一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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