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夜盡
是的她知道現在洋溢在她并不寬廣的胸腔裏的情緒是什麽,那是興奮。因爲對方,對方是一個真正的喪屍。
夏安雨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有見到這種東西了,好像就在剛剛崔闖還活着的時候,她還跟喪屍面對面的對峙過,但是那又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像是發生在一張陳舊的泛了黃卷了角的報紙上發生過的,甚至這幾天的生活,都給她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就好像,她活在别人的世界裏一樣,急需什麽刺激将她從那個世界驚醒。
所以當她看到這隻真正的喪屍的時候,當她明白這隻喪屍并不是喪屍媽媽那樣更加奇怪的東西的時候,她是興奮地,甚至連上下惠東錘子的動作都是洋溢着感情的,她用着手中有着她滿滿深情的錘子狠狠地砸上了面前喪屍的腦袋,瞬間,一股惡臭從喪屍腦袋上的皮膚裏冒了出來,一下子擠滿了整段通道。
但是喪屍卻沒有立刻斃命,隻是動作略微停頓了一下,立刻又張牙舞爪的朝着夏安雨抓過來。
至于制造了這樣的結果,夏安雨心裏是有數的,甚至在她将手裏的錘子揮下去的時候,她還稍微的調整了一下錘子的方向,就是這個小小的偏移讓她手中的錘子落在了喪屍腦袋上的被水泡漲的皮膚上,大部分的力量被更加富有彈性的皮膚吸收,隻是敲開了裏面裝滿了臭水對的皮膚,而沒有真正的殺死它。
她總感覺這隻喪屍對于她來說是能帶她回到真實世界不再迷幻的熟悉的事物,是她的熟人,是客人,怎麽能對客人無理呢,應該好好地招待它才對。
夏安雨的眼睛裏流露出一抹狂熱。
管道裏的喪屍掙紮着向夏安雨沖過來,但是管道裏對于它來說實在有點太狹窄了,而它似乎也沒有掌握好在這種狹窄的管道裏輕松前行的“技巧”,不停的想要站起來,但是身子卻不停的撞在頭頂的管道壁上,又重重的摔在污水裏,一時間攪得管道裏一陣天翻地覆。
終于,它那早就已經死去的大腦似乎意識到了,無論它如何掙紮下去都是白費力氣,在最後一次重重的撞上管道壁有重重的落在污水裏的時候,它不動了,努力的瞪大了一雙渾濁的眼睛,像一條狗一樣在嗓子眼裏發出低低的吼聲。
夏安雨看着它笑得眯起了眼睛,“你怎麽不動了,剛才不是還挺興奮的嘛,不是我說你,雖然咱們兩個是熟人,你見到我興奮了一點,但是不能完全失去了作爲客人的分寸嘛,該罰!”她一屁股坐在通道裏,微微的向前傾着身子做出一副思考的形狀,“不過該怎麽懲罰你呢?”
泡在污水裏的喪屍慢慢蠕動起來,匍匐着向前爬了一段,當夏安雨感到自己的大腿上傳來一陣冰涼的滑溜溜的觸感的時候,喪屍已經伸出了一隻泡的發脹了的手摸到了夏安雨的大腿上,并且還左右滑動的摩挲着。
“哎呀!”夏安雨頓了好一會兒才學着日劇裏發嗲的小女生語調上揚的怪叫了一聲,“你幹什麽呀,臭流氓!”
這時喪屍也用兩隻胳膊微微地撐起了一點腦袋,朝着夏安雨白嫩的大腿就咬了下去。
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夏安雨也将手裏的錘子換成了稍微有一點分量的斧頭就在喪屍的牙齒将要挨上她皮膚的瞬間朝着喪屍的兩隻手臂揮了下去,銳利的斧子經過骨頭的時候沒有一點停頓,一下子就将喪屍的兩隻手臂全都砍斷了。
喪屍的上半身失去了支撐,歪了歪身子倒了下去,但是因爲它之前是朝着夏安雨的大腿去的,又張大了嘴巴所以在倒下去的時候,喪屍的嘴先是磕在了夏安雨的膝蓋上然後才摔進污水裏,隻是沒能來得及合上嘴巴而已。
“啊!你真是該死了!”夏安雨大叫着,往後退了好幾步,趕忙檢查起腿上被喪屍牙齒磕到的那一塊。白皙的大腿上一道深深地紅印子十分的顯眼,“沒流血,沒流血就沒事,不知道破皮沒有,千萬也不要破皮。”
她緊張的檢查着腿上的紅印,之前她有過幾次挨狗咬的經曆,其中有一次隻是在跟小狗玩鬧的時候不小心被小狗爪子撓破了皮,連血都沒流,就被她四姨拉着打了好久的狂犬疫苗。
如果被擦破皮了,喪屍病毒就有很大的可能滲透到她的身體裏去,這跟被狗咬了破皮就要去打疫苗的道理一樣。
腿上的印子一點一點的消退着,夏安雨也不敢去摸不敢去碰,生怕自己一碰就給碰壞了,隻是兩隻手扳着自己的腿在那直直的等着。
知道看見腿上的皮膚已經恢複了,之前紅印子的部分也沒有任何擦傷和破皮,就隻是一開始被喪屍的牙齒咯了一下。夏安雨從胸膛裏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那口氣吐的顫顫巍巍的,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還好還好,幸虧沒有流血也沒有破皮,不然這喪屍疫苗可上哪注射去啊。”說着目光瞥向了趴在地上已經失去了兩隻手臂的喪屍,咬牙切齒的說道:“你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嗎?呵,幸虧我命大,不然今天還真是栽倒你的手裏了,呸!”夏安雨沖着喪屍惡狠狠的啐了一口。
“要是我死了還就罷了,既然我還活着,就要想想怎麽懲罰你了。”看了一眼喪屍兩條在地上亂蹬的大腿,突然想到了小時候玩過的一個遊戲,她小時候在村裏住,院子裏養了幾隻雞,平常就要逮了螞蚱給雞吃,逮到的螞蚱爲了防止它們逃跑,就将它們善于跳躍的長腿就掉,再撅上一根堅硬的草棍,從螞蚱的末端捅進去,在從它的嘴裏捅出來。
或許這個遊戲正适合現在玩,她盯着喪屍,手起刀落劈下喪屍的兩條腿看着隻剩下身子的喪屍跟一個肉球一樣在水裏蠕動,甚至覺得,好玩極了。
“哇!”一陣清澈而響亮的哭聲突然一直傳到她的腦子裏,夏安雨渾身戰栗了起來,她剛才都做了什麽呀?她怎麽能做出這樣沒有人性的事情來呢,怎麽能把喪屍當成一個玩物來戲弄,這不是她。
剛才的夏安雨不是她自己,而像是變成了另外的人。
想到這裏,夏安雨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陣發抖,然後抱緊了懷裏的孩子急速的後退起來。
直到她重新回到充滿着蠟燭的亮光的洞口的時候,她的身子才又重新軟了下來,倚在洞口的邊緣上微微的喘着氣。剛才發生的一切她連想都不敢想,剛才的那個人還是她嗎,夏安雨看着黑洞洞的通道打了一個冷戰,就算下面的這條管道能通到外面去,她也有點不敢進去了,她怕與剛才的那個陰冷殘暴的自己再次碰面。
蠟燭已經都燃燒到了根部,她這一趟得有一個小時了,如果現在進去還能就着剩下的亮光前進一段,在耽擱下去的話就要摸黑趕路了,那是她更不願意碰到的。
對了,剛才的哭聲。夏安雨低頭看窩在自己懷裏的小孩,他早就不哭了,兀自含着自己的小手指,津津有味。
“剛才,是你吧。是你看到我有點不對勁,才把我叫醒的吧。”夏安雨又抱了抱懷裏的小孩,“可是我現在有點怕,我如果不進去,我們倆都會死在這裏怎麽辦?”
夏安雨一下子對上了小孩的眼睛,還是那麽剔透的眼珠,仿佛能驅走心中黑暗的剔透,有點蠱惑人的剔透的眼珠,當夏安雨再次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在管道裏了,已經爬了很遠的距離了,甚至剛才喪屍身上的那股腥臭味已經将她徹底的覆蓋了起來。
“我還是有點怕。”夏安雨自言自語的說道,他本來以爲沒有人會回應,沒有想到本來老老實實待在那裏的小孩卻“啊”了一聲,夏安雨愣了一會,“你說不用怕啊,可我還是有點。”回應她的又是兩聲“啊啊”。
她已經能看見那隻還沒死的喪屍了,喪屍也看見了她,隻剩下的身子前後蠕動起來,夏安雨看到那隻喪屍,心裏害怕的滋味翻湧的更加強烈,甚至有了一種将要暈過去的感覺,她也能感覺到在自己内心深處的某個地方有個什麽東西正在浮出來!
她聽着小小孩子的低喃聲,漸漸地平靜下來,再次看了一眼地上蠕動的喪屍剛才那種難受的感覺卻沒有再翻湧上來,雖然在她殺掉喪屍的時候,腥臭的腦漿濺到了她的衣服上的時候讓她感覺到很難受,雖然她從喪屍身上爬過去的時候一手掌按到喪屍的肚子裏的時候很難受,但是卻再也沒感到内心裏有什麽東西要冒出來。
夏安雨從下水道的井底爬上去,從下面掀開井蓋的時候内心還是甯靜的,她知道這個時候她應該興奮應該歡呼,她的心依舊是平靜的,直到,她從井裏面徹底爬出來看見東方的那一抹朝晖的時候,還有迎着朝晖向她走過來的人的時候。
她知道,這一刻,夜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