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_86194我先是被關在了集體牢房裏,這裏魚龍混雜,什麽成分的人都有。三天後,我被帶到了一間封閉的單人牢房。
“老子又沒犯罪,叫你們長官來!”我不止一次這麽叫喊過,在集體牢房的時候還會有獄卒上來揮幾棍子,叫罵上面在查我底細。可是自從來到單人牢房後,除了一日三餐,再也沒有人來理會過我。
我無聊的在不到五平米的牢房裏來回踱步,煩的要命。這個時候就想抽一口美麗牌香煙,可是現在别說是香煙了,身上的一切随身物品包括那盤損壞的膠片盤以及小日本的筆記本,都讓人收繳了。我洩了氣的一屁股坐到潮濕的矮床,翹起二郎腿,哼着小曲發洩心中的郁悶。
仔細想想,其實我現在的情況并不樂觀。長興号的水手加上幸存的近三百人的乘客,這些人都會把金華輪上發生的、他們經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而他們口供的焦點,必須是後期主導局面的我。
黃金被搶,水手叛變,日本人介入,絕密檔案丢失,出了這麽大的纰漏,作爲保密局特務的我難辭其咎。
我猜測,自己被安排在這個牢房裏,很有可能保密局已經插手介入我這事情了。
“盛利歸,呵呵,盛處長啊,你給我挖了這麽大一個坑,該不會不救我吧。”我喃喃自語,現在能救我的隻有他了。這丫的隐藏的比田文亮還深,又全程參與了金華輪上的整個行動,知道裏面的幾乎所有内情。而且他這種級别的大特務的出現,再次佐證了護送金華輪到台灣這個任務的級别之高實屬罕見。而且他位高權重,按理說也要爲這起事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現在特别擔心鬼夜叉将任務失敗的所有的責任都推給我,讓我這個底層小特務來背這個大黑鍋。軍統生存法則第四條“黑鍋往下推,榮譽往上堆。”不光是保密局,整個國民黨内部都是這個潛規則。
要真是這樣,我的頭鐵定保不住。
在郁悶和焦慮中,我苦苦熬過了七天。
就在我快憋瘋的時候,終于來了一個西裝革履、英俊紳士風度的年輕人。
拉開牢門,開口就笑着道:“洪先生,你自由了。”
我過了三秒沒有反應,西裝男又說了一遍,我這才長長松了口氣。
西裝男示意獄卒把我上繳的随身物品還給我。
我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
西裝男交給我一份藍色證書,我疑惑的接過來,打開了一看,頓時眼睛一亮。
這是一封委任狀!
“洪先生恭喜你,年紀輕輕就是上尉情報員了。呵呵,前途不可限量啊。”西裝男拱手恭喜我。
我捏着委任狀的手有點顫動,赤那,這是用命換來的啊,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了一下情緒,這才喜形于色的對西裝男道:“代我謝謝盛處長。”
西裝男一愣,摸了摸頭發,奇怪問道:“哪個盛處長?”
“就是盛利歸啊,保密局特别行動處的!”我急忙回道,可是話一說出口,心裏就咯噔一下,一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西裝男脫口就說:“沒這個人!”
我一愣,旋即反應過來,狠狠的跺了幾腳,罵道:“卧槽,我真是日了狗了!”
西裝男一個眼色,把獄卒都打發了,對我講起了保密局裏的一些秘密:“你既然是保密局的人,現在已經升爲上尉了,我也不瞞你。保密局對外公開的處室裏面是沒有特别行動處的,不過對于一定級别的軍官來說,這不是什麽大秘密。特别行動處專門從事一些極其重大的事件,以前戴笠創立的中華鋤奸會就是由特别行動處具體負責。”
西裝男侃侃而談,向我透露的都是我這個級别能夠知道的信息,至于超出權限的部分,我也不好詢問。
“現在特别行動處的處長姓張,不是你說的盛利歸。”西裝男笑着問道:“怎麽,你被騙了?”
我呸了口痰,呵呵苦笑了起來,怨念道:“我太他媽天真了,一個破證件就把我騙了,娘希匹的。”
我心裏狂吼,難怪鬼夜叉這丫的這麽久不來救我,赤那,他根本就不是什麽保密局,十足的騙子!他估計早就甩開那個愣頭青中校魏裏藍,現在不知道在哪快活去了。我又感到無比的羞恥,保密局的組織結構我是清楚的,明面上的确沒有什麽特别行動處,但問題就出在田文亮以前偷偷告訴過我這個神秘部門的存在,我這才相信了鬼夜叉謊稱的身份。不用想,那個魏裏藍也一定知道特别行動處的大名,但和我一樣不知道裏面處長的名字。
西裝男聳了聳肩,老氣橫秋道:“做特務工作的,第一要素就是騙人,第二要是就是看穿謊言。好了,以後多長點心。我這裏有田文亮的一封信,你出去以後再拆開吧。我先把你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休整一下,過一段時間再安排你的具體工作。”
說着,他從公文包裏抽出一份小信封,交到我手裏。
我打量着上面的字迹“洪興東,收”,是田文亮的沒錯,他果然沒死,還安然回到了台灣。
“那是他把我弄出去的?”我自然而然這麽問道。
西裝男神秘一笑:“他是一部分原因,呵呵,不過,不計較你任務失敗的責任,還虧了一位大人物的一句話。”
“誰?”我疑惑問起,我什麽時候認識什麽大人物了。
西裝男搖頭不語,暗示我以後有機會可能親自見到他口中的大人物。
帶着疑問,我被押進了一輛黑色的奔馳車内。
台灣的路很颠簸,四周都是一望無垠的荒地,以及零星的農田和散亂的房屋,俨然一個大農村,現在的台灣還遠沒有建設,與大上海比簡直天壤之别。我很快把風景看膩了。我們一路疾馳,開了大概有六七個小時,直到黃昏的時候,來到了一片山區中的一個山腳。
“這是哪裏?”我問道。
西裝男道:“這是草山。”
我苦笑,落草爲寇,果然符合現在國民黨的處境。後來蔣介石到了這裏,嫌這個名字不吉利,改成了陽明山,以亞聖王陽明爲名。
西裝男把我帶入一個山村,其中的一個最“豪華”的農舍。一個身材中等的老妪走了過來,用濃重的口音說道:“就是這個大高個?”
西裝男點了點頭,對我道:“她叫陳阿婆,是這裏村長的老娘,這幾天你就在這裏養傷休整,不要随意走動。”頓了頓,他悄悄附耳對我沉聲道:“小心點,山裏有少量的原住民,你隻要不會說他們的語言,他們就會殺了你做成人幹拿出去賣!我可不想逛菜場的時候在鋪子上見到你,知道了嗎?”
我滿不在意的點了點頭,以爲他在故意吓我,後來住久了我才知道西裝男沒有誇張,原住民還真的喜歡撲殺外來者。
西裝男給了陳阿婆兩枚銀元,後者的老臉上立馬開起了菊花,皺紋能擠死蒼蠅。
西裝男告别,我好奇的問他:“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
西裝男淡淡的回了句:“代号特0804。”
我呆立原地,又是一個傳說中的“特”字頭的大特務,和田文亮一樣。
西裝男走後,陳阿婆熱情的把我帶到了一間收拾好的偏房,被褥都是新換的,家具雖然簡樸,但很幹淨。床上還準備了幾件廉價的白襯衣,不愛挑剔的我倒是很感激這安排。
陳阿婆給我說了一通的方言,我勉強能聽懂一些,意思是說這個村子不大,很多人是外省人,最近才被分配到這裏,與原本生活在村裏的的本省人矛盾很激化。
我聽了大吃一驚,暗道既然遠道而來了,爲什麽不與本省人打好關系呢?陳阿婆一個農村土老太婆也說不清楚,這一句那一句的,我廢了好大力氣才漸漸明白事情的緣由。
原來,陳誠在台灣這裏搞得是*的一套,打土豪分田地,也就是把本省人的土地“贖買”過來,分給外省追随蔣介石而來的忠民。随便指一塊地,就說這是沒人種的荒地,分配給外省人,事實上都是本省人辛辛苦苦種的,是人家養家糊口的本田,本省人不和你拼命才怪。所以經常有外省人被本省人偷襲緻傷亡的案件發生。
聽完,我長歎了一口氣,蔣介石爲了迅速紮根台灣穩定局勢,隻有犧牲本省人的利益了,畢竟像我們一樣追随到台灣來的這批人,才是他反攻大陸的基石。當然,本省人也是漢人,至于真正的原住民高山族,早就被趕到山上去了。
陳阿婆關切的給我熬湯去了。
我躺在床頭,休息了片刻,拿起田文亮的書信,打開來看了眼。
“興東弟:感謝你在金華輪上所做的努力,雖最後失利,然此爲預估危險不足,變數太多,實非一人之力可扭轉也。兄此次回台灣,曆經九死一生,活命之餘亦爲興東弟上訴苦衷,毛局長念在下薄面,決定網開一面,不追究你我二人失責之罪,你我當感恩戴德,戴罪立功。弟且好生養病,待他日兄上門拜訪,以表感激。後續任務,且聽局裏安排。田文亮,書。”
我又看了一遍書信,最後把它壓在了枕頭下面。一頭栽倒在床上,思緒萬千,悠閑的時光看來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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