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後了幾步,用毛筆在保安室的牆上畫了一扇門。送孩子離開,通常用的就是這種比較溫柔的,帶着哄着玩性質的通道。不過這扇門要是想要送走那個毛筆裏的冤魂估計是不可能的。它經曆了太多的死亡,見證了太多的痛苦。它要離開是不會這麽簡單的。
但是我現在做的這些就是爲了要讓它爸媽覺得自己的孩子已經幸福的離開了。他們也能離開了。不管是去找孩子,還是去到那邊世界,隻要他們去了,就很少能再回來的。
在門前,插上三炷香,把從廚房裏帶過來的包子也放了上去,然後朝着陶靜打着手勢,讓她開門。
陶靜那邊緩緩打開了門,朗聲說道:“恭迎王,夫人到來。”
給他們擺明了身份,這就是好好談的第一步。
門外,明亮的大燈燈光下,站在兩個目光有些呆滞的夫妻。他們沒有影子,在走進大宅門檻的時候,一點聲音也沒有。現在的他們,根本就不是生前的模樣,而是死後的模樣。女人吊着長長的舌頭,眼睛暴突着,那是自缢後的樣子。男人的脖子上有着很多是血迹,能看得出來,他的傷口是在脖子上,直接切斷了大動脈。他們的模樣和那天我在墳頭上看到的是不一樣的。那天看上去他們還像個成整的樣子。現在真的就是第一眼就知道不是人了。
我暗暗吐了口氣,唱戲開始了。我這邊狀态剛準備好,就看到了在保安室那窗子上出現的兩張鬼臉!尼瑪的!還真他媽是鬼臉!那兩個保安不是說睡覺了嗎?明明知道這裏要鬧鬼了,要去睡覺就好好睡,最好就是用被子蓋着頭就好。他們兩可好,就貼在那窗子上,看上去就跟貼在玻璃上的兩張臉一樣。這兩個是嫌我事少是嗎?
我别開了目光,靠左走了兩步,和保安室那邊岔開了角度。“恭迎王,夫人的到來。”
“我兒子呢?把我兒子還給我。”女人說的,那聲音不是很清晰,估計是因爲舌頭吊出的緣故吧。
“很抱歉,我剛把那個孩子送走。孩子跟我說,他很痛苦,他想要離開,他不想再看到任何的殺戮了。我本來也是想等王,夫人,過來之後,再做法事的,但是孩子一直在哭,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找到你們。隻好先送孩子離開了。”
我的話,換來的是那個諸侯王厲聲的叫喊。那是标準的鬼叫,就叫着:“兒子!兒子!兒子!”他就這麽一聲聲的叫着。從他的叫聲中,我能聽出來,它很強大。因爲他的聲音在任家大宅裏回旋着。基本上能到達任家的每一個角落。我手腕上的羅盤表,瘋狂的轉動着,随着他的聲浪,最後,羅盤天池裏那小小的指針脫了出來,這個表廢了。
黑暗中,我沒有聽到黑白無雙的任何聲音,就連附近的貓狗都沒有叫喚。我在這裏住了一年多了,這裏的夜晚并不是安靜的。貓叫狗叫很正常,有時候有點什麽經過,附近的貓貓狗狗就能叫上一個小時呢。可是現在别說附近村子裏的貓貓狗狗了,就連家裏的靈寵黑白無雙都沒有一點動靜。估計是被這個諸侯王的強大氣息給鎮住了。
以前跟着師父就見過這樣的事情。一般的阿飄,貓狗都會叫上幾聲。有一次有個村子一夜之間,死了六隻狗,主人們以爲是被人投毒了。可是狗狗的死卻不像是被毒死的。他們就找了師父問事。師父起局之後,說是有強大的能量經過他們那裏,狗狗想要抗議,被那強大的能量弄死了。也别問是什麽強大的能量,知道是這麽回事就行。這種事情也不好說清楚。
黑白無雙!我的心裏緊了一下,它們離這個諸侯王的距離那麽近,千萬不要有事啊。
那聲音在整個大宅裏回蕩着,讓我有種頭昏,整個房子都在旋轉的感覺。這是他在用他的氣息去探測整個大宅,尋找他兒子的蹤影。他兒子就被我藏在那井下,希望我在大宅裏布的這麽大的陣,能抵擋住這個諸侯王的探測吧。要是他們發現了他們兒子在我這裏,搞不好,過幾天任大爺發覺大宅這邊都沒消息的時候,跑過來看我們,我們這麽一大家子幾十個人,都已經死在這裏了。
“一定要挺住了。我花了一年的時間,設計完成的這個大陣,一定要挺住。不能丢了師父的臉,不能讓這些人出事。要是真的被他破陣了,我就從陶靜那奪過匕首,直接對他下殺手。他強悍又怎麽樣,我要是用命來搏,跟他同歸于盡還是可以的吧。”我在心裏已經做出了這樣的計劃,他也收了聲音。
從他的表情上看,他并沒有找到他的兒子。看着他對他妻子輕輕搖搖那幾乎要斷掉的頭。我再次長長吐了口氣。總算能緩一緩了。至少能談下去的可能吧。
他的聲音消失之後,整個房子也沒有再搖晃的感覺了。我繼續說道:“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您的兒子,我已經送走了。他是笑着離開的,他終于能放下痛苦,重新開始了。”
諸侯王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他的心思。那長舌頭的夫人,挽上了丈夫的手:“孩子真的離開了嗎?”
諸侯王點點頭,臉上悲戚着:“還沒有聽他叫我一聲父王呢。”
“這樣也好,之前我們就想着,等拿到孩子的毛筆,我們要上哪找個能送他的先生。孩子被封了那麽長時間,心中的怨恨怎麽會少呢?”那夫人看向我了,用那暴突着的眼球看着我,“謝謝你,你要什麽獎賞?現在我們已經沒什麽東西可以獎賞你的了。”
我做了一個戰國時行的禮,恭敬得讓他們不會對我防備。這個諸侯王不愧的諸侯王啊,這麽強大的能量。要是他不爽,弄死我的黑白無雙也就是一個眼神的事情。“王,夫人,小人隻想請問二位,當初害了孩子的高人,是誰?”我身體感覺不是很好,有種很強烈的頭昏想吐的感覺,但是現在卻隻能硬生生忍下這種感覺了。
夫人看向了王,那王瞪着我。我連忙說道:“世間事事萬千,有些事情有些人已經離開很長很久了。但是他的後人還在,有些事情,我還需要去找他的後人才能解開。”
王沒有說話,反而是夫人說道:“萬邑,他名号萬邑。就是他,對我孩兒下手的。隻可惜,他天生神助,我們就是慘死,也不能靠近他。隻能看着他一次次用我兒的痛苦,換取他的軍隊。先生要是找到他的後人,請先生……”
諸侯王擁着妻子,沒有說話,帶着妻子消失在我們的面前了。夫人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她丈夫帶走了。看得出來,那諸侯王就算是死了,就算帶着那麽強大的能量,他一樣忌憚着那個叫萬邑的高人。
有些人就是這樣。活着的時候,害怕什麽,死了,還是害怕什麽。就算他很強大,他還是忌憚那他生前害怕的東西。
我做了幾個吐息,穩住自己的魂魄。這一場确實挺驚吓的,沒有人知道,我剛才已經做了要跟諸侯王同歸于盡的打算了。還好,他們還是有點外交能力的,知道能和平解決的最好就和平解決了。
我這邊剛穩定下來,陶靜那邊已經傳來了“叮”的聲音,金屬敲擊地面的聲音。我擡頭看了過去,陶靜軟着坐在地上,那一直被她放在身後的匕首也無力的脫手了。
我趕緊走了過去,走了兩步才發現,我腳步有些踉跄,腦子裏還沒有從那諸侯王的聲波攻擊裏緩過來了。
我是跌在陶靜身旁的,跟她一起坐在地上,扶着她,抱着她的頭:“沒事了,沒事了。”這個諸侯王的強大,已經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後怕的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我這也太草率了。要是那諸侯王剛才出手的話,我就要賠上着一大家子幾十條人命了。
我從地上撿起那匕首,插回鞘裏,放回腿包。以後就不能讓陶靜碰這個。這匕首本來就太陰了,陶靜直接接觸這個,也是對她有傷害的。
“陶靜?陶靜?跟我說句話啊?你沒事吧,陶靜?”我拍拍她的臉頰。她就這麽目光恍惚的哭了起來。我把她抱得更緊:“好了,好了。沒事了。哭一下也好,減壓。哭吧,沒事了。”
這麽強大的阿飄,估計是我這輩子見過的第一,或者第二,或者第三個。絕對會是前三。
我抱着陶靜,擡頭看着那貼在保安室玻璃上的那兩個保安,靠!昏倒了!兩張臉就壓在那玻璃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