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給他報以一個微笑,編号211,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這些人當中還會有笑的。後來,胖子才說原來那笑是回光返照,人隻有到臨死前的一刻才會徹底放下心中的包袱,脫去那層厚厚的僞裝徹底的展現出來,他說其實羅門的人很可憐,沒有思想,沒有靈魂,隻是一批行屍走肉罷了。
鞋子還沒來得及穿上,原本消失的那種淡藍色小蟲忽然從四面八方一下子就又冒了出來,這奇景顧不得欣賞,下一秒那些蟲子便像是一股龍卷風似得瞬間把人給包裹了起來。一團巨大的藍色人形,沒有什麽反抗,隻是微微看着那團藍色在蠕動着。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電光火石之間,等到賈道士反應過來脫下衣服前去拍打的時候,那些蟲子已經開始逐漸四下散去,它們來的快去的快,如風一般,留下得隻有一具已經被啃食殆盡的屍骸,連手臂都還保持着生前張開的模樣,微微豁開的嘴巴仿佛還能讓人想起臨死前的那抹微笑。
從未見過有如此方式的死去,太快了也太讓人猝不及防了,查文斌的擔心終于是發生了,他腦海裏曾經閃過無數種可怕的念頭,可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你的藥呢?”胖子忽然像是發了瘋一般撲向賈道士,在他的衣服上四處亂摸着道:“你一定是忘記給他藥了對不對,那些蟲子才會咬他,快點給我們抹藥,渾身上下連腳底闆都不要錯過,他肯定是忘記塗抹那個地方了……”
“是血,不是因爲裸露的腳。”葉秋彎着腰從深深的淤泥裏面又摸一個刺球,他用手指輕輕的夾着淩空放在衆人的跟前道:“這一路過去全是這種刺,隻要被紮了就會被那種蟲子盯上,這一段路設計的非常巧妙,前面路過的人即使踩破了人俑也不會發生什麽,隻是釋放出那種蟲子,讓人誤以爲是安全的。可到了中段便随處都是這種刺球,被紮破的人已經提前釋放出了蟲子,那就逃無可逃了。”
風起雲手中也拿了一樣東西,那是一隻黃豆大小的蟲子,方才賈道士拍打的那一瞬間,他乘機抓住了一隻,那隻蟲子并非是像是平常所見的那種螢火蟲般的柔弱,相反的它的前端有一處鋒利的螯鉗。爲了證明這種螯鉗有多厲害,風起雲捉着它的屁股往它嘴邊揮動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瞬間衣服上就多出了一個米粒大小的破洞。
“看這種蟲子的造型有些像是某種螞蟻,我知道這世上有種行軍蟻,以數量多和兇狠聞名,隻要蟻群路過,片刻之間就可以使得一頭活着的大象變成白骨,而不同的是這種蟲子有翅膀并且還會發光,葉秋的估計是對的,這種蟲子應該是被血所吸引的。”
“往回走!”賈道士果斷決定,這條路是斷然不可以往前了,查文斌自然也是一樣,但葉秋多留了一個心眼。原本他們是靠後的,現在隊尾變成隊首。他輕輕扯了一下查文斌的衣服搖搖頭,後者心有領會的停頓了一下給那幾個人讓開了一條路。
事實證明,葉秋的擔心完全是有道理的,也就走出去幾米遠的功夫,領頭的那個人隻覺得腳下一空,接着地下的大地微微顫抖了一番,某種金屬聲随之而來。衆人都開始意識到不好的時候,果然是有人又出了意外,最前面的那個人輕輕的轉過頭一臉煞白的看着賈道士道:“我的腳被紮了,感覺前面有很多刀片似得東西橫在地上,别過來!”
胖子在後方提醒道:“兄弟,别緊張,千萬别脫鞋子,慢慢的彎腰用手捂着腳底抽起來,找人立馬給你包紮!”
“來不及了!”風起雲話音剛落,方才那些出沒的藍色鬼魅們再次蜂擁而至,它們呼嘯着從四面八方湧來,人們在這種時候無論做什麽都是徒勞的,隻能下意識的把腦袋低下去試圖躲開那些瘋狂的襲擊者。絕望的叫喊聲沒有持續很久,眼睜睜的看着那個壯漢在一瞬間就倒了下去,密密麻麻的蟲子們開始迫不及待的享受起一場人肉盛宴,血液的味道讓它們瘋狂,也讓活着的人們絕望。
再一次的襲擊完傷着後又消失了,它們講究着嗜血的規矩,仿佛那些近在咫尺還活着的人們是空氣一般。現場隻剩下喘息,賈道士不明白爲何危險會來的如此之快,沒有人能說什麽,也沒有人想說什麽,被困在這條水溝似得充滿淤泥的通道裏,現在他們真正的開始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了。
“噴火器!”胖子不知道是天真還是病急亂投醫:“或者農藥噴霧器也行啊,老大,你弄這麽些槍械來頂個屁用啊,高射炮打蚊子摸不着啊,他娘的,要不老二你本事好,水上漂先出去搬救兵。”
“做不到,”葉秋淡淡的說道:“這條甬道過長,我躍不出那麽遠,進來的時候是安全的,退出則會擊發某種機關,要的就是請君入甕這種效果。我試了一下,這種利刺過長,單用挪布踢開的法子雖然不怎麽可靠但或許會有一線生機。”
“你是說不擡腳,用腳底在地面上摩擦着走?”賈道士若有所思的點頭道:“這個辦法是可行的,把準備的繃帶都拿出來纏在小腿上,再集中一下各位的匕首包裹進去,形成一塊鋼闆,應該可以抵擋住大部分的尖刺。”
這個辦法被證明是有效的,人在危險的情況下最容易犯的錯誤便是把問題複雜化,當危險來臨的時候能夠做到坦然去處置往往要比第一時間想着逃跑要重要的多。這些人都有足夠的裝備,隻要有兩個人武裝好自己的雙腿慢慢踢開那些鋒利的刺球是完全可以開辟出一條道路的!
人自然是賈道士手下的編号們,有時候胖子也很同情這樣的人,他們的生命并不比别人低賤,可在生死的面前卻永遠都是會拿來做墊腳石。十個人,才進來不久就折掉了兩個,而且還是那種近乎慘烈的死法,但是這一刻被選中的那兩位卻絲毫沒有什麽怨言,被賦予使命仿佛還是一種光榮和信任。
刺球的密集程度超乎了他們的想象,這一路走的可謂是相當的小心,不過更加沒有料想到還在後面。眼看着三分之二的路程都過了,眼看着這最後幾步似乎就要走到盡頭,因爲前方不再有倒塌的人俑,就在這時,痛苦的嚎叫聲再次傳來……
中國人之于死亡是看得非常重的,相信死後有靈魂的人們不願意放棄生前的地位和權勢,他們早早的就修建華麗且複雜的地下宮殿以供自己百年之後繼續還能在陰間享受着生前的一切。當然他們也明白,一個死人孤零零的在那個世界裏陪伴着諸多财富是一件多麽危險的事情,于是乎開始絞盡腦汁的想着辦法與活着的人鬥。機關的設計在中國的古墓裏可謂是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你想不出,風起雲的法子避開了很大一部分的麻煩,隻因爲那些東西不過是死物,可是它既然能用那種嗜血的蟲子爲何就不能用一些其它活的東西呢。
墨林水庫在廢棄之後曾經有人放養了大量的魚類,可是結果無論是當時的公社還是後來去的捕魚人大多都沒有收獲,這在一個封閉的水域出現這樣的情況本來就值得懷疑。起初,查文斌認爲是魚經過地下河道轉而去了其它地方躲避,所以在此次水幹之後他壓根沒有考慮過那些魚當初是去了哪裏的這個問題。
但是答案很快就來了,這是一種他們曾經見過的東西,在很多年以前的狀元村那個葉秋和胖子先後失蹤的地方,便有這種神奇的物種用來守護墓主人。可以用兇殘來形容的一種魚類,具備着三角形的牙齒,如今水位早已不支持它們甩動着尾鳍來肆意攻擊襲擊者,但是任然有不少殘存的份子躲進了含有水分的淤泥裏面苟延殘喘着。
這種東西可以存在在任何高度的淤泥裏,并且輕易的咬穿任何一點可能存在的間隙,當痛苦傳來的時候,人們這才發現淤泥的表層似乎還有活的東西在拍打着身體。此處應該是下水位,持續的抽水讓這種生物随着水流開始往下走,積累到前方這處拐角形成了個簸箕的模樣,正前方有一道石門剛好擋住了這些東西的退路,于是乎它們殘存的那一絲生命嗅到了生肉的味道,爲了生存便奮起最後一絲力量撲咬着随時可能經過自己身邊的任何一種活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