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六回道:“我也不認識,聽說是上面來的,不知道是縣裏的還是市裏的,這一次抗洪咱們浙西北是重災區,每個村都有駐守的點,我們家這樣地勢高的都會統一安排爲臨時救助點。等一下村裏還會派人送糧食過來,現在政策還是好的,老百姓的利益總是會放在第一位的……”
夏老六開始和村民講起了政策,查文斌則給胖子他們使了個眼色,外面的雨确實挺大,公路上都已經上了河水,幾個人心領神會各自穿着雨衣,打聽了一下時間,墨林水庫應該是在下午三點十分引爆,他們必須要趕在這個時間點之前到達山區高海拔的位置,不然洪水洩下來的那片刻山路徑毀,怕是外面的人想進也進不去了。
“這一招挺狠啊,”胖子道:“打着天災的名義正大光明的幹那事兒,我估摸着這一整座水庫沖下來每個把月的功夫外面的人是沒什麽機會再進去了,這路肯定是毀了,要說他們幹那事也不通知我們一聲。”
“他們自然是知道我們會去的,這麽多年的交情打下來,這點默契都沒有那不是瞎忙活了。”風起雲道:“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文斌,我跟你商量個事兒,等這件事忙活完了你要不跟我回村裏吧,清貧了一些但是沒那麽多煩惱,你想關起門來坐上三天三夜也不會有人去敲門。”
“風兄好意我倒是心領了,隻是還不到時候,古往今來修道者隐居于山林的多半也是碌碌一生沒什麽建樹。道教之所以成了現在這幅光景也與這種修仙思想有關,凡事總是沉浸在自己那個狹小的世界裏,就像這河裏的魚一樣,住在一汪水潭裏以爲大海也不過就是如此,人的眼界不能夠被框死,這世上的種種都是道的體驗。我若有朝一日不再問道便是會去你那裏頤養天年品位餘生,隻不過文斌現在的境界還遠遠不到可以放下的時候。”
“總之你要來随時可以通知我,”風起雲笑道:“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不過石頭兄就不必了,念念紅塵大好世界,數不完的燈紅酒綠,我看他已經越來越胖了。”
“得了,你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請我去我還不去呢,”胖子說道:“現在爺在關中道上也算是一号人物了,要人有人要槍有槍,你們躲在山裏頭享清福。我呢就負責給你們弄點黃白之物,可别以爲你那就是個烏托邦啥玩意都能自給自足,說難聽點,你小子要是生了一場大病難道指望着拿上兩籮筐番薯去交醫藥費嘛?咱這叫分工明确,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暴發戶越發是暴露嘴臉了啊……”
路上依舊絲毫看不出這幾個年輕人心裏其實藏着多麽沉重的包袱,這下雨天鮮有人還在外面晃蕩,趕到墨林水庫外圍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山上陸續留下了不少腳印,看來那些人的确動作是夠快的。
雨天上山是一件艱難的事情,尤其是在這種地方,查文斌最擔心泥石流和山洪,這兩樣可都是能夠瞬間要人命的,于是他也便挑着山崗走,這樣雖然慢一點可能保證安全。如果三點之前他們還沒達到預定位置,至少不會被莫名其妙炸出來的山洪給埋了。
“當年那些人應該是部隊的。”胖子道:“咱們國家軍火管控可不像是老美,在南方有批量制式裝備隻有他們才能弄到,不過工程兵本來就是其中一個兵種,以羅門的能力調那麽點人算不得什麽,估計今天這場面怕是比起當年還要熱鬧了,你看那對面那半山腰裏都藏着人呢。”
“人?”查文斌擡眼望去,滿是飄搖的雨點和蒼翠的山林,胖子又說道:“得了,你們就别看了,這種僞裝術都是專業級的,我已經看到了好幾次了,他們手裏有光學鏡片,我可以打包票咱們現在的一舉一動全都在人家眼裏看着,說不定那山頂上有人正燒着一鍋熱姜湯就在等着咱們這碗菜呢。”
“像你這麽大個的腦袋就是第一個被狙擊掉的,”風起雲笑道:“别說他們這路子還真的挺專業,要是貿貿然上來一兩個不怕死的還沒走到這山溝裏估計就給捉起來了,走,咱們也快一點,别讓那些人等急了。”
山頂,堤壩上不時有些人在忙來碌去,這些人都戴着黃色的安全帽身着工作服,看着倒也像是專業的,堤壩的邊緣垂着不少繩索,有人順着那些繩索一直在打炮眼。胖子說,想要一次性炸掉這種堤壩炸藥當量是驚人的,一般的地方組織怕是幹不了這麽大手筆的活兒。在堤壩的上遊林子裏還可以見到不少帳篷,看來這準備的确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此大規模的人馬進駐竟然可以做到悄無聲息,怕是現在整個墨林水庫已經成了銅牆鐵壁水洩不通了。
“走吧,到我們喝茶的時間了,”查文斌說道:“都是一些老朋友了,該去會會了。”
堤壩上,還有一頂奇大無比的傘,有些像是古代皇帝用的華蓋,這又是什麽?那華蓋之下還盤坐着一個人,頭頂戴着又長又寬就,兩邊還挂着布條子的高帽子,挺像是影視劇裏黑白無常用的那種玩意,手裏還有一根權杖似得東西,跟前香爐祭品桌子也都一樣不少。
“這些人還真是老迷信啊,”胖子道:“炸個水庫還要做法。”
“不一定是做法,”查文斌道:“我看他的手法倒是有些像在招魂,招死在這座水庫裏亡魂,你看見他前面架子上的那一排小泥人了沒,每個泥人的背面一定都刻着生辰八字。當年據說有很多人都葬送在這裏,如今這麽些年過去了,也該是給他們一個交代了。”
“招完了幹嘛呢?”胖子問道。
“招完了就開始放水了,讓這下面的屍骸有機會可以重見天日,現在幾乎可以百分百的斷定當年的那些人又回來了。”
料定是如此,查文斌便也開始下山了,堤壩上是有人攔着的,工程模樣的人大喝道:“此處正在爆破,你們到這裏來幹什麽?”
“山民,自然是來避雨的。”胖子笑嘻嘻的說道:“我們家的承包山就在這兒,本想上山捉幾隻癞蛤蟆吃吃的,不想被這大雨給困住了,看見你們這兒有帳篷就下來讨口熱湯吃。”
“走開,去那邊山上的開闊地,這裏馬上就要炸了!”守護的自然是有些不耐煩,不過對講機裏此時卻傳來了一陣哇啦哇啦聲,他狐疑的看着幾人道:“算你們運氣好,管事的叫你們過去,通過大壩的時候悠着點,下面可塞滿了炸藥!”
路過當中那個祭壇的時候,查文斌停了下來,祭壇的中央坐着一個老人,模樣看上去倒是有幾分風仙道骨的感覺。
“不錯,還懂得要沐浴更衣。”查文斌說道:“我以爲賈道士常年都不會洗澡的,那樣的話就算是算卦恐怕也準不到哪裏去,怎麽不去外面要飯反倒跑這兒來裝神弄鬼了。”
“查文斌,你也是個道士,怎麽可以口出污穢言語,”那道人盤坐在地上揮舞着手中的木劍道:“若不是仙家有令,那一日便會教你付出代價的,不過你也不用着急,要不了多久咱們就會手上見高低的,有人在等你,快點去吧。”
“呸!”胖子朝着那華蓋頂上就是一口唾沫道:“他是文明人,我是粗魯之輩,記得跟你的仙家說一聲,爺就是這樣不太願意把神當回事兒,對咯,要是等下我尿急會借你那個香爐一用,老子就願意騎在你這樣的神棍脖子上拉屎。”
“你!”“哈哈哈……”伴随着陣陣笑聲,幾個人繼續朝着營地的方向走去,隻剩那賈道士一人咬牙切齒的恨恨。
堤壩的那一頭有一個身着素服的人站着,他的一旁還有人打傘,看着像是個領導模樣的人,年紀約莫四五十歲,臉上還挂着淡淡的笑。這邊走近了,查文斌便率先問道:“等我們的?”
那人點頭道:“後生可畏啊,當年我沒有做成的事情終究還是要你們來完成,查先生這邊請。”
“003,”查文斌也笑道:“不知道傳說中的002和001來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