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岸邊已經整整一個小時了,一根小小的蠟燭點着,蓮兒趴在他的懷裏喃呢着,她在發着低燒。畢竟還是個孩子,經過這番折騰,又被那冰冷的水浸泡,生病也是在預料之中的。陳震也一直沒蘇醒,那一摔怕是傷了頭部,在這樣的潮濕的環境裏,好人都能被整壞了,他迫切的需要找到一條能夠出去的路。
前方是水,而後方則是黑漆漆的一片,他并不是沒想過,那隻體型碩大的老鼠如果能在這裏穿梭自如就一定是有出去的路的,可是他沒有辦法,兩個病号拖累着,能夠暫時護着安全就已經是感恩戴德了。
這樣的局面不得不說是讓人有些遺憾的,這種遺憾是有些不甘心,在沒有做父親之前,對于死亡的理解查文斌很是淡然。可自從有了這個稱謂之後,他便多了一份責任,一個男人該有的責任。
蓮兒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看着查文斌那張略顯頹廢的臉她伸出小手撫摸着他的胡渣道:“文斌哥哥,你怕嗎?蓮兒不怕,蓮兒知道文斌哥哥一定會保護我的。”
這孩子話,查文斌聽了卻也是苦笑,是啊,我保護你,可誰來保護我呢?他不禁回頭望了一眼那黑暗的深處,幻想着下一秒就有一張醜陋無比的嘴朝着自己襲來。
留下來是等死,起來走是找死,看似兩條都是死路,要如何選擇呢?
抱着那個孩子,查文斌陷入了短暫的掙紮,他實在是無力帶着兩個人,有時候他痛恨自己這種無力。因爲這種無力,太多次有人因爲他倒在自己的跟前,注視着地上燃燒的那團小小火苗,他覺得自己此時就如同這蠟燭,等待着燃燒完最後那一截便化作了一縷青煙,沒有人知道他是最後是如何死去的,也如同身後那具白骨一般,被啃食幹淨吧。
忽然,水面上傳來了一陣陣的氣泡,不停的有水暈互相翻滾着,查文斌被這聲音給驚得醒了,他心中盼望着是不是外面的人想辦法找來了?當那個腦袋露出水面的一刹那,查文斌是又驚喜又擔憂,喜的是他猜對了,憂的是現在又多了一個陪葬的。
胖子一抹臉上的水珠,連連噴了幾口水,才一睜眼就便瞧見了離着自己不遠的那團火趕緊發力遊了過來。他實在是等不住了,葉歡就像是一尊菩薩半眯着眼睛在那打坐,慕容明月來回的踱步讓他心裏煩躁,還有諸葛俊那些人,每一樣都讓他坐立不安。
“我要下去了,要是死了變成鬼,我會回來找你們的。”這是胖子給他們留下的話,說完他便一頭紮了下去,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他相信葉歡所說的,查文斌命中注定不該死。胖子的邏輯非常簡單,如果别人能夠不死,那自己肯定也不會死,因爲他相信自己總是要比别人更加的命硬的。
跳入水中後不久他便知道了,這是一個典型的虹吸池,表面上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水下複雜的很,與當年狀元村的那個地方有着異曲同工之妙。水下有通道連着另外的地方,利用水流高向低的原理,讓兩端産生壓力,這種壓力會被掌握在一個相當平衡的節奏中,水的吸力被很好的隐藏在下半截。
于是當人踏入這池子之中時,雙腿便會被拽下去,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像是埋伏着一張深淵巨口,等待着吞噬每一個誤入其中的人。深吸一口氣,讓那水流帶着自己,等到快要憋不住的時候,胖子就感覺到水流開始把自己往上送,一探出腦袋深吸一口氣,他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上岸之後的兩人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查文斌捶打着他的背部,那既是一種責怪又是一種感動。
“真是愣種,你來幹嘛?”“來陪你,”胖子捏了捏蓮兒的小臉道:“查爺,我敢保證這地方是小白臉的先祖修的,他們好像很喜歡設計這種虹吸池,一環套一環,進來一個就沒辦法再出去。”
“你知道還進來?”查文斌被他弄得是好氣又好笑道:“這地方有老鼠,很大。”
“老鼠?”胖子嘿嘿笑道:“那就好辦了,查爺,還記得東北下鄉當知青時的老鼠肉嘛?你不肯吃,我騙你們是兔子肉,後來吃着可歡實了。”
“這裏的老鼠隻會把你當肉。”查文斌指着他腰間挂着的手電道:“這個能用嘛?”
“能,下來之前跟諸葛俊那孫子要來的,他們也怕你出事,其實巴不得我下來。”胖子說罷順着查文斌指的方向照了一下,一具面部全非的屍首上幾隻老鼠正在沖着他龇牙咧嘴,絲毫沒有害怕的意思。
“我操,那是什麽鬼?真他娘的惡心!”
“陳旺!”查文斌道:“一隻比牛還大的老鼠給他拖過來了,我僥幸逃過一劫,不知道這個鬼地方還有多少那種大老鼠,我們這是掉到老鼠窩裏來了。”
“小白兩的先人怎麽都喜歡搞這種玩意,”胖子道:“他媽的,不過沒關系,它這些徒子徒孫剛好可以給我們帶路。你知道小時候偵察兵們訓練的時候怎麽在地下的排水溝裏逃出去嘛?就是用這些老鼠們,它們最是知道哪條路可以通出去。”
說着胖子就随手抓了一隻老鼠,這裏的老鼠一點也不怕人,還十分的兇狠的作出咬人狀,胖子用布條子系在它的尾巴上,然後用手指彈着它的小腦袋,一邊彈還一邊說道:“小老鼠上燈台,偷油吃下不來……”
這把蓮兒給逗得呵呵直笑,那老鼠被胖子彈得個七暈八素,慢慢的也就不再看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胖子對查文斌說道:“你看着畜生和人是一樣的,不把它打服了,它就不知道你有多厲害。”接着再把那老鼠丢在地上的時候,這東西果然是不咬它而是馬上就開始亂竄了。
“跟着它走,”胖子道:“我不敢保證它能帶我們出去,至少會帶我們去别的地方,比困死在這裏強。”說罷便背起陳震,查文斌緊随其後,幾個人開始順着老鼠的腳步朝着遠處的黑暗奔走去。
“查爺,你說葉歡的本事和你師傅比哪個強?”
“應該是我師傅,”查文斌并不是一個不願意承認事實的人,不過他也說道:“葉歡自是有他厲害的地方,他修的那種邪術越往後越厲害,但是對他身體的透支也就毅然,那種東西修多了總是會遭到報應的。”
“所以他說你不會死,我就信了。”胖子道:“我們一定可以出去的,而且他每次出現的地方都是有門道的,他從不會做無用功,說不定真的能找到那第四塊玉環。這種人,無利不起早,從種種來看,我們幾個就是被他趕着走的鴨子,好像那玉環在哪裏其實他都一清二楚,隻不過是想借我們的手來拿罷了。”
“我也知道是這麽回事,就像是被人控制的玩偶,”查文斌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背後到底是什麽通天的人才能下這麽大的一盤棋。”
“也不知道累,”胖子道:“我也想明白了一件事,這個世道,在你沒有絕對的力量時,就是一條狗罷了。所以,我決定出去之後好好經營自己,過去憑着一股子狠勁,我以爲自己就很了不起,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現在想想真是幼稚,比我們厲害的人一抓一大把,隻不過是人家不願意收拾我們,再加上那麽一點點的運氣才僥幸活到了現在。所以,我準備回去找丁老爺子好好談談,如果這個江湖裏有了我們自己的勢力,你是不是也會好過一點?”
查文斌知道他心中有一千萬個不情願,可是今天從胖子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卻是那麽的自然,這證明他真的成熟了。
那老鼠一路的小跑,胖子此刻在它眼裏就是一座瘟神,唯恐躲避不及,每逢它要往小洞裏鑽的時胖子都會給它扯出來一頓敲,這東西可聰明着,幾番下來就知道自己怎樣才能不挨揍。不多的功夫,這地上的白骨開始越老越多,胖子便提醒說估摸着這是把他們帶到老巢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