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那具女屍已經沒了,被一道鎮屍符燒的幹幹淨淨。”查文斌說道:“柳無塵是我們門中一代高人,豈會連這個都不知道?”
“你想簡單了,若是真是一道符的事兒怎麽會折騰那麽久?”葉歡說道:“你怎麽能确認在你們所去的點貨會上見到的那具女屍就是你從棺材裏刨出來的那個?”
查文斌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當時點貨會上發生的那一切都太快,甚至他還沒得及仔細看就被那個叫作木藤的人一把火給燒了,如今想想的确是有諸多可疑之處。
“因爲是皇帝知曉的事情,所以朱棣又賜了一道冥婚的聖旨,這屍體是萬萬動不得的。可是兩人整出來的女屍因爲戾氣太重,死前發過毒誓,那魂魄整日就在你後面去逛的那座廟裏徘徊。知道爲啥原本不出事嘛?”
看着葉歡的眼神,查文斌詫異的問道:“難道是因爲我?”
“沒錯,”葉歡說道:“那個女屍起初的時候并不害人,是因爲冥婚,高戊在你師尊的幫忙下與她人鬼作伴才能安撫。後來高戊接到聖旨要進京随鄭和出海,這人鬼殊途,兩人若再在一起的話,高戊隻會活不過而立之年,于是高戊也答應那女子待他辦完事後一定會回到這洪村與他度過最後的時光。
後來高戊做官一直到了右侍郎,官拜三品,風光還鄉。隻可惜陰陽道中的式神與中土道教的結合并不是那麽理想,式神最厲害的地方是能夠保持屍體不腐,和僵屍不同,但是最不能彌補的卻是她的傀儡化。當時你師尊便是想去除這種傀儡化,讓那女屍能夠有自己獨立的意識,所以特别穩住了她的魂魄,隻可惜道法不夠,能夠維持魂魄存在的隻有戾氣,也就是仇恨。
所以在高戊死後,爲了用那女子的感情去平衡她心中的仇恨,就特地葬在了那裏好與那鬼魂作伴。彼時你師尊設法将那女子的魂魄困在稷王廟中,以四面八方布下八仙神像的方式作爲鎮壓,隻求讓這對苦命鴛鴦能夠依靠感情來互相化解。”
“那爲什麽他們不是合葬的?”查文斌道:“我發現的棺木應該是個家族墓,起初還以爲是個姨太太。”
“如果要合葬,那麽還會有現在的你嘛?”葉歡說道:“查文斌,這本是一個善意的謊言,騙那個女子的,她斷然是不會相信自己深愛的男人會離她而去轉世投胎的。所以當年在處理高戊的身後事時,他們便将那女子的棺木遷到了家族墓地,而稷王廟裏本有八仙鎮守,所以女鬼也不得出,地宮将兩人隔離,隻是讓那女子心中對高戊的一絲念想得以殘存平息心中之怒罷了。”
“這件事本來相安無恙,隻是那一日你前去查看廟基才讓那廟中女子忽然覺得是高戊騙了他,原來那個男人早就已經離開自己輪回去了,戾氣瞬間就被無限放大,當年整出來的那個怪胎終究是到了她爆發的時刻。”
查文斌問道:“爆發了會怎樣?”
“會死絕,那個畫師隻是個開始,因爲他去看了自己不該看的東西,而那一家人則是因爲那個傻子動了不該動的東西,我想他大概是去墳頭上做過什麽不敬的事情了吧。鬼魂這東西,生前越是柔弱積攢的戾氣就越發的是重,加上那個陰陽師爲她所化的式神肉身,可謂是近幾百年來罕見的厲害角色,你以爲就憑那幾個人就能搞的定?所以你現在明白你的愛人爲什麽危險了嘛?”葉歡笑道:“因爲那是她的情敵啊,查文斌,你要是自己不露臉也就什麽事兒都沒了,可你偏偏還是去了那座廟,一個維持了六百年的謊言在你踏進去的那一刻全部崩塌了,一直苦苦支撐了她六百年的謊言在那一刻瞬間化作了悲憤,你難道說這一切跟你無關?”
“有道是蓋棺定論,人隻要入了土便是一筆勾銷。”胖子說道:“按照這麽說來,每個人都是前世後世,恩恩怨怨豈不是生生世世都在糾纏了?這本就有違天道朝綱,即便真像你說的那樣,那個女人也該死!”
“她有錯嘛?”葉歡一本正經的說道:“不,她沒有錯,錯的是你查文斌!當然了,那群小毛賊也是吃飽了撐的,竟然敢拿這個事情做文章,簡直是自尋死路!”
“那些是什麽人?”查文斌現在知曉了大概的經過,這其中的信息量太大,估摸着自己一時半會兒的還消化不了。不過他認爲,既然是恩怨往事就可以化解,這天下的恩怨情仇無非是口氣,若真是前世做下的孽,那他查文斌也不會坐視不管,解鈴還須系鈴人嘛。
葉歡從懷裏拿出基本線裝書丢到桌子上道:“這點東西被我拿來了,裏面有一些關于那個高戊的記載,不過一個三品官員,所以前後提到的少了點,不信的話你自己去翻。另外,據我所知,那具女屍還在他們手上,随時随地會成爲你查文斌頭頂上懸挂着的一枚定時炸彈。至于他們,”葉歡頓了頓說道:“這個世上有很多不自量力的人,别以爲羅門欠你的,什麽事兒都是害你,我葉歡雖然和你有過節,但是從未對你個人有什麽不利。與你師傅的過往是師門恩怨,與葉秋更是牽扯到了風氏一族,可偏偏你老選擇站在我的對立面,其實羅門真要害你,你根本活不到明天。”
“聽這意思是要我感恩戴德咯?”查文斌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訴你,第四枚斑駁玉環已經出現了,就在你說的那些人手裏。”
“所以你還是單純了一些,”葉歡哈哈笑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第四枚玉環,對了,你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可以準備,半個月以後那邊的雪差不多也該化的差不多了,第三枚等着你去取回來。人家女屍都可以弄個假的糊弄你,就不能弄塊玉環?”
“假的?”查文斌大驚道:“你還知道什麽,爲什麽不肯說。”
“家族内部矛盾罷了,你知道的,羅門大了總是有些人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想要挑戰一下權威,這種事兒見過的太多了,不過是幾隻蟑螂在跟你演了一出雙簧你還真就上當了。”說罷葉歡就打算出去,臨出門前他又停下轉身對胖子說道:“那個石頭小子,你不要老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我,本來我不想告訴你的,但是今天看你們的腦子如此簡單,不得不告訴你一聲他還活着,隻不過還沒有到和你們該碰面的時候。”
這是一個讓人意料卻又不敢相信的事實,等到胖子和查文斌反應過來沖過去的時候,葉歡已然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了,那個他會是葉秋嘛?
在半年之前,在霍山,他們明明看着他就那樣的去了,隻不過後來的結局誰也不知道怎樣。逐漸消失的呼吸和停止的心跳,那雙永遠迷茫卻又清澈的眼睛都讓查文斌和胖子無數次在夢中想起。風起雲說他是屬于她的,無論他的身體還是靈魂,無論他的意識裏自己是誰,他背上的刺青都永遠預示着他是自己的哥哥。
最後的畫面定格在那一刻:風起雲拖着渾身是傷疲憊不堪的身體抱着那個人慢慢消失在遠方,那些族人簇擁着他們的王一路哭泣……
“查爺,老二真的還活着嘛?”胖子有些喜極而泣道:“人死真的能夠複生嘛?”
“葉歡雖然惡貫滿盈,但是他卻極少說假話,至少他從不對我說假話。”查文斌明白,他們之間的恩怨絕非一兩句就能說得明白,不過葉歡說得也對,他從未對查文斌下過死手,即使他有無數次的機會。
“羅門深似海,他們既然能夠借屍還魂,說不定真的就還能讓人“起死回生”,不過我們都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這麽久了,從未去祭奠過他的墓。”
“那不是小白臉不讓嘛。”胖子也不得不抱怨道:“風起雲說過她再也不想跟這個世界有任何瓜葛,她要爲那些活着的人承擔自己該承擔的責任,所以就連葉秋的‘葬禮’我們也沒有機會,當時你不也是同意說怕洩露了他們新的家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