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隊姓這個嘛?”查文斌自然問的是神鬼一類的。
“我在西南邊境見過巫蠱之術,”李隊長說:“當兵的時候常年在野外活動,要說沒遇到過奇怪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那時候年輕也就不往那方便想。回來以後幹的是刑警,接觸到的多是一些命案,一些七七八八的傳聞和自己的經曆也就都多了,私底下我也拜過一位師傅,他給我了這個。”說着他便從脖子裏面取出一塊挂件,那是一塊木雕圓形的小八卦圖,看上去像是有些年頭了,查文斌瞄了一眼道:“這東西不錯,應該是雷擊棗木所制。”
“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李隊長道:“幹我們這行的還得是講證據,這麽些年遇到的命案無一例外都是人爲所制,這鬼雖然有,可論心腸之毒卻也比不過人。我曾經遇到過死者的冤魂晚上托夢告訴我他是怎樣被殺害的,根據這個夢果真是找到了屍骨和線索,所以我也不反感一些江湖人。”
“還有這事呢,”查文斌說道:“這說明你的骨子裏是正義的,劉所我可以确保他無事,我這方羅盤能夠感應那符燒掉的所在位置,這要方向沒錯,人應該可以找得到。”
霧氣依舊還是很濃,這種天用道士的話來說就是瘴氣叢生,必有妖魔作祟。穿梭在這樣的林子裏,每個人都是緊張的,時不時的身邊傳來一陣陣莫名其妙的聲音随時都能讓你心驚肉跳,好在這一路還算是平安,等到他們搜到那塊墓地的時候,地上還遺留着那根上吊用的布條子。
“真會找到地方啊,”胖子看着一圈東倒西歪的亂葬崗道:“老劉是不是瘋了,大半夜的往這種地方跑。”
“繩子是新的,被人給割斷了。”葉秋拿起那布條檢查了一番道:“布料子也是新的,沾着一點土氣,應該是從剛下葬不久的棺材裏刨出來的。”
“不久?”查文斌皺着眉頭道:“這地方是有村落嘛?”
“沒有,”李成功說道:“這片地方是我劃給劉所長搜索的,方圓五十裏之内都沒有人煙,往前幾十年有個村子也早就搬空了,從這兒順着山崗一直往下就能到縣城。直線距離看着沒多少,隔着幾道山崗子,都是林業保護區的範圍。”
查文斌道:“這的确是紅斂被,蓋在死人身上才會用的,那離着最近的新墳可都是在馬安鎮啊!難道誰的墳都讓人給撬開了?”
“那邊有光!”胖子用手一指道:“真邪門啊,剛才還沒見着,這會兒怎得有光亮了。”
幾分鍾前,緊張兮兮了前半夜的劉所長剛剛有些睡意,就在這時一聲咳嗽又把他給驚醒了,叫花子躺在棺材裏頭道:“接你的人來了,去把蠟燭點上吧,我這清靜了大半輩子就毀在你小子手裏了。”
“中靈山莊!”查文斌一愣,心中說不出的五味陳雜,這也太巧了吧!可那牌匾上分明寫的就是這幾個大字,門口那東倒西歪的石像和漫天的蛛,院子的雜草都能跟人玩躲貓貓了。
“這不是下午那個老叫花子說的地方嘛!”胖子使勁扇了扇面前的黴味道:“這地方他娘的也能住人嘛?”
裏面爽朗的聲音開始響起,叫花子一邊往嘴裏灌酒一邊出來道:“哎呀,喜客盈門啊,我說這樹上的老鸹怎麽一直在叫,原來是你們到了,可是兩手空空的來看我老叫花子是不是有些不得尊重啊。”跟在他後面的便是劉所長,走起路來還一瘸一卦的,一瞅是他們來了,頓時是老淚盈眶啊。
這一相見自然就開始大倒苦水,說得辛苦查文斌那符才救了自己一命,不過那叫花子卻嗤之以鼻道:“怎麽樣,又欠我一個人情,欠得多了,我怕你到時候還不起啊。”
見劉所還有傷,一想到馬安鎮估摸着哪座墳都被撬了,查文斌抱拳作揖道:“那明日我必定登門拜訪,以謝過前輩數次出手相助。”
“哎,慢着。”叫花子走下台階眯着眼睛道:“你們走不出這林子,就留在這裏過夜吧,這屋雖說是寒碜了點,可也比外面要暖和,諸位就請便。”
劉所長拉着查文斌的衣袖小聲說道:“查先生,裏面全是棺材……”
“夜深了,怕打攪前輩休息,”查文斌道:“我走夜路習慣了,前輩的好意心領了。”說罷他便想要走,才走出沒幾步,那叫花子又說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年輕氣盛是件好事,可有時候也會因此招緻災禍。”
“查先生,我也覺得還是别出去了,一出這門我就……”劉所長可是記得之前自己是有着怎樣的遭遇,看着這霧氣好似比先前還要厲害,他心裏就是一陣抽搐。
“你還信不過我家查爺!”胖子道:“得了,叫你走就走,比這地兒恐怖個千百倍的我們都呆過。”
查文斌依舊還在往前,不料這下那叫花子倒慌了神,拿着酒壺追下來道:“真要走?再等等吧,現在真不适合出去,今晚上日子不太好,我已經把它都給得罪了,保不齊晚上還要來找叫花子算賬呢。”
搞了半天,原來是他自己害怕了,胖子隻覺得他那張嘴不愧是混江湖,怎麽順着反着都能來。“你不是大仙嘛?那麽厲害還會怕?”
“咦,不能這麽說的,我從它手底下救了這個人,就等于是欠它一條命啊。你們走了,它指定管我要啊。”
“它是誰?”查文斌問道:“你認識它?還是見過?還是知道?”
“嗨,”老叫花子抓抓頭發道:“不就是野鬼嘛,這種地方有個把野鬼不稀奇,不稀奇。”
看着他一副搪塞的表情,查文斌上回就覺得這個叫花子一定知道什麽,而且知道很多,每次說到關鍵的地方他就閉嘴了。李成功說,這裏方圓五十裏都是無人區,就算是一個要飯的,也不會找到這種地方來做栖息之所。
“既然前輩執意不肯,那晚輩就不打擾了。”查文斌又繼續往外走,那老叫花子好像很是糾結,瞅着那些人遠走越遠,他是猛地朝着嘴巴裏灌了一口酒,一跺腳道:“哎,罷了罷了!你們快回來!”
大殿裏,一個火堆把四周照的通亮,屋頂的木梁有好些都斷了,棺木上随意落着一些枯草,幾隻老鼠正在棺材上竄來竄去。老叫花子盤坐在地上,查文斌與他隔火相對。
“我應該叫你一聲世侄,”老叫花子道:“你手裏的那把劍我認得,二十年前,你師傅馬肅風經常帶着它在這裏和我飲酒論道,隻可惜,風雲變幻,他終究是比我早走了一步。我猜你一定很好奇,我爲什麽會住在這種地方,甯可與棺材老鼠爲伴,也不願意去市井讨個暖和之所……”
他大名叫作王玄牝,玄牝在道家指孳生萬物的本源,是道的一種比喻。他出生于一個晚清,父親是個朝廷四品官員,出生的那一天據說家中有無數老鸹飛來,怎麽趕都趕不走,這在那個年代被視爲不祥之兆。于是他的父親便帶着還在襁褓裏的孩子上了終南山去問那山中隐居的大師,大師告訴他的父親,此子天生戾氣,是個災星,唯有遁入道法方可化解。于是他的父親便将隻吃了幾天奶的他留在了終南山,師傅給他取名爲玄牝,待正式入道後,道号玄牝子。
玄牝子在終南山一待就是二十年,終南山多隐士,生活很是清苦,他終日站在山巅眺望着山下的燈火通明,非常向往塵世的喧嚣。終于,乘着老師傅午睡的間歇,他留了一封信收拾了簡單的行囊離開了那座大山。
憑借着自己在終南山修道二十哉,他有着一雙聰慧的耳朵和明亮的眼睛,靠着這種天賦,他在賭場裏大殺四方,每日赢錢之後就去喝花酒,足足是過了一陣神仙般的潇灑日子,并且娶了三房姨太太。
民國時期,格局動亂,他因爲這個本事又被一個喜好風水的軍閥給看中了,給他做了個副官,他開始逐漸體會到權勢給自己帶來的樂趣。後來軍閥内戰時期,這支軍閥被其它軍閥給吞并,玄牝子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踉踉跄跄回到家中一看,豪華的宅子隻剩下了一堆焦土,老婆孩子全都在那場大火裏斃命……
跪坐在那焦土之前整整三天三夜,經此人生的大起大落他才大徹大悟,反思自己的種種所謂,決定要重新修道以超度這些自己親人的無辜亡魂。隻可惜,再回終南山的時候,那座小道觀已經人去樓空,本想就在山中住一輩子,卻偏偏趕上了日本人來了。他的身上有槍傷,日本人覺得他一定是軍人,抓回去的半路上僥幸得意逃脫,便一路向南,終于是在解放前後來到了這中靈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