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革命烈士陵園倒也沒什麽,山腳處已有凸出的部分擋着了,可是你這這兒恰好是個深凹進去的平地,你再看前面那條河又在改道,恰好犯了山飛水走的忌諱。這頭頂是寶塔,這裏就說明已經有主了,不管是何人建塔都是功德無量的一件美事,你又有何才德坐享其成,這豈不就是有主無賓?
再依照整個鎮子的布局,你的左右兩方将來幾年之内恐都不會再添新宅,左側是個陵園已經固定,右側呢是一大片農田,而且還是示範區,空曠是空曠,可這天下的美景豈可一人獨享,左右兩邊的風浪沒有人替你擋一把,這根基又怎能坐得穩當?”
查文斌把這三點說的是清楚明白,黃四郎聽着是又怕又悔,怕的是他若是真在此處建宅便會如同查文斌所言是塊賤地,悔的是當初買地之前沒有請這個高人過來瞧個明白。這生意人最是相信風水命運,黃四郎買了這麽一塊地也隻能砸在手裏,就在他黯然失神的時候,查文斌卻說道:“不過,我估計十年之後你這塊地就會轉運,你可暫且先放置緩一緩,讓你能夠發财的是老宅,你的财運還能走上一陣子,沒必要着急。等到将來這左右兩側都有屋子建起,你每逢初一十五都去那雲鴻塔下燒香送紙,讓它認定你爲自己的信徒,然後再把地基加高一層,這樣便是一招太師椅可保你下半生衣食無憂。”
黃四郎是連聲謝過查文斌,這原本是個垃圾自己當寶買了回來,可經他這麽一指點似乎又有希望了。不僅兩千元紅包分文未少,他還特意多加了一千,這黃四郎逢人便說這查文斌的本事了得,查文斌的口碑那一下就是又上了一個台階。
這就好比是明星代言一樣,黃四郎在周邊四鎮八鄉那可都是名人啊,他都說算的準的那還有假?他那一張嘴要頂多少種關于查文斌的種種傳言,中國人喜歡跟風,哪兒都是一樣,口口傳播的效應那時候比現在要更加的可怕。
查文斌的身價趕着線往上漲,安縣的大小富豪紛至沓來,甚至還有不少是當地政府裏謀公差的。這想升官發财的最是喜歡這一套,不過也有不少窮苦人前來查家,多數一看那門口别人大包小包的場面又都默默退了回去。
一周多一點的時間,查文斌替人看了三處陽宅,兩處陰宅,算卦問命的有五個,招魂的兩個,請神的一個。光是這些總計收入已經過了一萬元,并且接下來還有更多的人打算請他,什麽結婚看日子的,小孩取名字的,生男生女的,他那會兒都快趕上明星了。
胖子那是夜夜數錢數到抽筋,嘴巴笑得都開始合不攏了,那個年月萬元戶是多麽難得,都是要被當地報紙拿來做廣告宣傳的,可是他查文斌幾天功夫就得了這麽多票子,樂的胖子直說這生意做得。
咋不做得?一不用場地二不用納稅,吃别人的喝别人的,遇到客氣的還有小車接送,别的禮品什麽的已經堆了一屋子。好酒好煙那已經是不稀奇了,各種精美糕點都讓胖子又加重了一圈兒,就連钭妃都落了不少好處,别人送的說是能美白的雪花膏,還有塗着鮮紅的唇膏,這些個在當時可都是稀罕物件。眼瞅着這好日子就要來了,查文斌在一天晚上卻把四人都給叫上說是要開個會。
會議的内容非常簡單,查文斌決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浙西北當時還是一個欠發達的小縣城,一是交通不便,而是資源匮乏。農地九成九的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所以查文斌決定要把這些掙來的錢都拿去幫助一些有困難的人。
這個決定钭妃是贊成的,葉秋也沒意見,唯獨掌管賬房的胖子有些微詞,不過在查文斌的勸說下他也沒着。查文斌說了,這件事若是不按他的意思辦,以後胖子介紹來的那些人自己一概不見。
“哎……”胖子歎了一口氣道:“誰讓你是咱老闆呢,沒了你這棵搖錢樹我還能蹦跶什麽?”
“還有一點,”查文斌對他說道:“從現在開始,每周隻留十天出去接活兒,餘下的時間空給那些付不起錢的人,我已經聽說有人因爲囊中羞澀被拒之門外,這香火旺不旺瞧得可不是兜裏滿不滿,得道得道,沒有德何來的道,我們不能掉進錢眼裏了,不然跟那些圈地收門票的道觀又有何區别?”
胖子被他訓得啞口無言,那一陣子,安縣各個鄉鎮好些孤寡老人和五保戶一早開門的時候都會發現門口放着趕緊整齊的袋子,裏面有糧油面米,過節的時候還會添上葷腥,除去這些有的還收到了棉被棉衣,更加直接的則也有收到過現金的。
無一例外,這些東西既沒有留下署名也沒有留下記号,于是當地開始傳言有個大善人出現了,不少受了恩惠的老人實在無人可感激就隻能對着上蒼磕頭拜神,就連當地的媒體和政府都受到了震動,一時間,安縣出了個活雷鋒的消息滿天飛,就連省級的報紙都刊登過連續報道,号稱人們學些安縣的那位雷鋒同志。
查文斌與胖子定下規矩,除去他們自己的日用開支,其餘的多數都拿出去捐贈,也有得地方被文革迫害過的宗教份子也收到了從遠處匿名發來的慰問金,有得被毀的道觀收到了重建金,誰也不知道這些錢财是從哪裏來的。
偶爾走在街上見那些人都在議論着,查文斌的心中從未有過今天這般的高興。
那天找查文斌的是當地一個老闆名叫李安,此人便是傳聞中的安縣首富,主要幹的是鋼筋水泥的批發生意,這在當時可是了不得的,全國各地都在熱火朝天搞改革,哪裏不用這些緊俏物資?所以,來的人派了一輛高級的小車,查文斌也不認得,隻聽胖子說是進口的高級貨,坐在裏面軟塌塌的,比黃四郎家的沙發還要舒服。
車子開進了一個小弄堂,七拐八拐的來到了一座筒子樓下,李老闆打開車門十分熱情的迎着查文斌出來道:“今天就麻煩查先生了,一會兒我有個朋友有點小事想請查先生幫個小忙,事成之後自然不會虧待你的。”
看着那鼓鼓的皮包,胖子早就想狠狠宰他一刀了,這個家夥在當地的口碑并不怎麽好,是個黑白兩道通吃的角色,之所以接他的活兒也是想打聽打聽那個吳半仙的事兒。
進了那有些昏暗的筒子樓,順着樓梯來到了三層,李安在一戶門前輕輕非常有節奏的扣了三下,然後又扣了兩下,再又是三下。普通人可能覺得沒什麽,但是胖子那種老精鬼一眼就瞧出這裏面是有名堂的,他心裏嘀咕道整得和中統特務一樣還發暗号呢!
不一會兒裏面傳來一個聲音道:“誰啊?”
李安笑着客氣道:“大哥是我,您要找的人我給您請來了。”
門開了,裏面出來的是一個身穿白襯衫黑西褲的中年男子,白白淨淨戴着一副當時少見的金絲眼鏡,頭發梳着也是那會兒流行的三七開,俗稱西裝頭。
這個西裝頭看外面有四個人就嘀咕了一句:“怎麽這麽多人,你是怎麽辦事的!”
李安見他不悅趕忙拉着查文斌介紹道:“這位就是查文斌查道長,他可是咱們安縣的神人啊,現在想請他過來一趟可不容易,”他又趕忙指着胖子和葉秋道:“這兩位都是查道長的搭檔,都是自己人,大哥您放心……”
那人警惕的看了一眼查文斌道:“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道士,怎麽這麽年輕?”
查文斌沒有接話,隻是笑笑,又是李安圓場道:“大哥,您别看他年紀輕,查道長自幼學道,天資聰慧,十歲的時候就開了天眼……”
那人極不耐煩的揮手道:“行了行了,别說了,有沒有真本事是靠嘴巴說說的嘛?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這件事要是辦砸了,小心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我讓你找個靠譜點的你也不上點心!”
聽到這裏,胖子已經要發飙了,他娘的,多少人等着查爺呢,你還挑三揀四的。不過查文斌要比他能沉得住氣,一早他聽胖子描述李安的爲人便知這人不好對付,他況且對這個男人如此卑微,那隻能說明此人的能力遠在他之上了。
他用手拉着胖子輕輕往後一退道:“既然是這麽重要的事情,恐怕我的确年紀尚輕不太合适,那麽多謝李老闆的好意,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轉身便走,葉秋沖着那人飙了一句什麽玩意就把李安晾在門口不知所措,才下了一樓查文斌又停下腳步沖着樓上喊道:“今天的事兒我什麽都沒看見,也沒來過這裏,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