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常見的呢也有,我知道的就有人從一個城市跑到另外城市,然後突然發現自己身處異地,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爲什麽要來這兒,爲什麽會來這兒。這種迷糊,科學也解釋,類似于夢遊狀态。
但是有一些情況是連夢遊都解釋不了的,那便是你腦子裏有個聲音在牽引着你做些什麽,通常道家認爲這是人被攝了心魄,是中了邪,民間一般把這種情況叫做被小鬼勾引了。
如果說被勾引的人是我,或許不會太奇怪,畢竟我不過就是個普通人,可能血氣方剛了一點,但人總會有走下坡路的時候。道家講陰陽交替,當人走好運一陣子就會略差一點,此消彼長,月滿則虧就是這個道理。
可是查文斌不同啊,他是誰?他是個道士,再退一步說,他常年身上背着一個布袋子,那袋子從不離身,裏面什麽羅盤、令牌、引罄、令旗之類的玩意可都是真家夥,那有好些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哪個不是辟邪的?還有便是他身上帶着天正道的掌門大印,上書“天師道寶”四個大字,那玩意可是當年開派師祖淩正陽留下的,哪個髒東西敢往他身上打主意?
查文斌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被某些東西迷惑了心智,他也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說道:“我們來捋一捋,首先我跟你回來遇到了劉老大,他讓我去給他幫忙。然後我們去了高城家,取出了那口棺材,接着你出了車禍但你毫無無損,然後便是我金鳳嬸告訴我别去碰這事,但是我卻堅持要把它帶到這裏來。小憶,這看似不相關的事情就是這麽給連起來,你說我們一回來就恰好碰到了劉老大是巧合嘛?”
“應該是巧合,那天他是給我家瞧房子基,被你這麽一說,金鳳嬸兒那倒是有些怪了,她都好幾天了,燒也退了但就是一直不能說話,我覺得她可能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東西。還有就是被你這麽一說,我有點想起來了,那天坐車出去,我說車裏有九個人,可是林寶寶卻說了一句十個人,但的确加我在一起是九個人啊,後來我還記得掉下去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車裏有個白衣服的人一閃而過……”
查文斌道:“好,我們假設你出的那場事故是有東西作祟,那麽它作祟的動機是什麽?”
“動機是拖延時間!”我突然有些明白了:“我受傷,你肯定得趕過來,當時打算第二天一早要給高城下葬,可是你是反對的。但是我出事了,你回來了,高城如約下葬了,然後我們就去弄了那口棺材回來,還有一件事我沒問你,高城爲什麽不能下葬?”
查文斌說道:“高城的八字裏五行缺土,所以他的名字裏有個‘城’字,但是他死的時候是閏月,通常閏月以前都是不主張下葬的,因爲它是憑空多出來的那個月份,可生不可出,閏月生人好,死人不宜,這是其一;其二,他是死于非命,從他的八字看,他應當還有十九年的陽壽,橫死的人多半會有冤屈,沒有做超度就下葬恐會生些事端;其三,他是在紅斂葬上動土才出的事兒,你們是人多陽氣旺,又是白天上去的,所以不怕,但凡紅斂葬都會有個講究。古人認爲紅色代表和象征生命,血是紅色的,火是紅色的。血的流失、停滞;火的熄滅,意味着生命的終結。活着的人需要血和火的支持,死去的人也需要血和火的補給。死者在這樣的斂葬環境中,将雖死猶生,靈魂不滅。所以紅斂葬出活死人是有可能的,高城其實魂兒是丢在那裏的,已經入了土,若是在沒找回他丢的魂之前就下葬,那入了土的魂會感受到肉身已亡,會成爲亡魂。可是他的魂被困在紅斂葬裏是出不來的,時間一久,那魂便會變成兇惡之物,極有可能出來害人。原本我是想先用續命燈給高城制造一個還活着的假象,然後想辦法把他丢的那一魂從外面引回來,然後超度掉再行下葬,這樣他也可輪回,孽障也可以消除,誰知道現在這般,一切都是徒勞了。”
“這就是了,拖延時間,讓高城下葬後擡他到這裏來,文斌,人死了真的還有那麽大能耐能控制活人嘛?”
查文斌也茫然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還厲害的道士,在他的記憶裏,過去道士是一門行當,好多人當了道士并以此爲生,也有聽聞過有些道士或是術士是死在了做法的時候。但是如今道門早已凋零,有個會看八字會架羅盤的人就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時代已經變了,杠杆經曆過文革洗禮的中國更是如此,多少古老的東西就這般的沒了。
道士是少了,可是髒東西呢?過去有,現在依然還是有,它們可沒有被文革所打倒。相反,一批鎮宅鎮邪的東西被破壞,有本事的人收到打壓,更多人甯可回家種田也不願意幹道士,這樣就滋生了它們可能崛起的土壤,如果有髒東西真如封神演義裏描述的那麽多,那麽及時現在有姜子牙也未必收的幹淨,這個時代,真的是一個屬于髒東西的盛世!
查文斌歎了一口氣道:“小憶,你看這些年你兜裏有錢了,不缺吃穿了,你也見識廣了,可我卻覺得現在的人啊沒以前純樸了,各種坑蒙拐騙的到處橫行,也不知是這世道變了,還是人心變了。”
“想多了,我還是那個我。”我給他發了根煙,他不要,我吸了一口道:“你這人是有點頑固的,說大了就是死心眼子,說小了就是老封建。你說你整天不幹事,天天畫符捉鬼,你吃什麽?就算是開個道觀吧,你沒政策手續,上面還不給你辦,你哪裏來的香火錢維持?别怪你們這些道士越來越少,你也去過香港,就算是到廣州倒賣點破爛也比你掙得多啊。”
查文斌嗤嗤一笑,我說這些他不會生氣,他也用不了什麽錢,不抽煙不喝酒,常年就是穿着一身長衫,跟個古人似得,腳上兩雙布鞋輪流換,頭發都不用理,他是束發的!前陣子朱子豪給的那筆錢,我都給了他,他那人沒什麽金錢觀念,也就吃幾粒米罷了。
“有些事情,總是要有人去做的,不然就像我師傅,看着瘋瘋癫癫一輩子,好歹把我養大了,他又圖什麽?他從小就教育我跟着我的心走,我七歲那年可以看破天機,他就知道我這一生應該是幹嘛的。隻是到頭來我還是道行太淺着了道,要是師傅知道,九泉之下都會起來打我的。”
“那現在怎麽辦啊,我的道爺,天還有兩個小時就要亮了,是回家睡覺呢,還是繼續找那兩個該死的死人?”
“找!”
怎麽找?我是不會的,查文斌會,偏門自然有偏門的法子。
就這這空地撥開一片稻草,插了三根長香,又取了一張黃紙,紙上寫了一串字就是高城的八字。他的手還挺巧,随手一撕就把那紙撕成了個小人的模樣,有頭有臉。
地上的稻草到處都是,查文斌找了木棍臨時紮了一個小稻草人,不過玩偶的大小,他把那紙塞進了稻草人的胸口靠在一邊對我說道:“一會兒你就拿着這個東西,閉着眼睛,你就沉下心去問它該往哪裏走,它會帶着你動的。”
我心想,你這是開玩笑吧,這時查文斌又取了一截紅繩不分由說的拴在了我的中指上另外一頭則系在了那個稻草人的腰上,還給我中指上用銀針戳了一下然後猛得朝那草人的天靈蓋上紮了下去。
“閉眼!”
我趕緊的閉上眼睛,我隻聽見耳邊響起了一聲清脆的鈴聲。“叮”得一下,我知道又是他那三清辟邪鈴響了,他嘴中輕輕喝道:“清香飄來一魂歸,手執金鈴倒騎牛;三聲喝令二魂聚,一指紅門血不流;刻木爲偶三魂齊,紅繩一線命不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叮”得又是一聲清脆的鈴響,說來也怪,我好想覺得自己的中指不由自主的動了一下,可以感覺到套在手指上的線有個收縮的動作。再然後我竟然開始覺得自己的腦袋出現了一片空白,好想被人突然丢進了哪裏,想動卻不能動,但是我的意識卻又是清醒的。
我想問查文斌好了沒,可是我的喉嚨卻被堵住了,怎樣都開不了口,就在這時我聽到耳邊幽幽的有聲音傳來:“隻有一炷香的時間,不要開小差,集中精神在你的正前方,跟着他走,告訴自己,前面站着的就是高城!”
不知各位試過一件事沒有,你能否察覺到自己真正睡着的确切時間,我是從沒感受到過,即使每次睡覺前都想去感受那個從醒到睡着的切換過程,可是每一次都失敗了,因爲我睡着了就真的是什麽也不知道了。我常常想,從生到死的那一瞬間是不是也是這樣,或許吧,因爲當我的腳步開始移動的時候,我的魂魄其實已經從身上轉移到了那個稻草人上,用查文斌的的話說,那一炷香的時間裏,後面的那個真正的我隻是一個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