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碗和水來。”
隻見查文斌倒了半碗清水,然後又咬破了自己的中指往水裏滴了三滴鮮血,再用手指進去攪了一下。接着我都沒看清怎麽回事,他夾着那張符就給點燃了,點燃之後往那碗水上面迅速的畫着圈,帶着火焰的符紙的燃燒着,不停有燒完的灰燼落入水中。
我看那碗裏的水也跟着開始旋轉起來,速度也是越來越快,很快的就成了一個小漩渦,到了最後就連那碗都跟着一塊兒動了起來。
整個過程,查文斌的眼睛一直是閉着的,但是他夾着的那張符始終沒有超出那個碗的邊界。一次又一次以規整的圓形略過水面,當符紙燃盡之後,一團指甲蓋大小的火焰落入了水中發出了“嗞”得一聲。
查文斌依舊沒有睜眼,反倒是再次擠了一滴血,這時候,神奇的一幕發生了,我确定這不是在變戲法。
碗裏的水慢慢開始停止旋轉,他最後擠入的那一滴血也沒有散開,而是和最後那一團落入的符紙慢慢向着兩邊分離。
血是紅色的,符紙燃燒後是黑色的,這水中原本是紅黑兩種顔色混合,經過這麽一轉,怎麽着?硬生生的分開了!
這碗裏是一半紅,一半黑,更讓人稱奇的是,紅的那一半中間位置有一個黑點,那是最後落水的那符文;黑的那一半中間有一個紅點,那是查文斌最後擠進去的那一滴血。
一碗水,一紅一黑,黑中有紅,紅中有黑!
這時,他伸出中指在碗裏輕輕一劃,一道完美的“s”線破過水面,我頓時呆了!
這時候碗裏呈現出來的是一副太極圖,完美的太極!它就那麽靜靜的在碗裏,隻要輕輕一碰立刻就會散開又融合,可它就是在那裏,不消不散。
隻可惜這幅完美的圖案還沒讓我好好欣賞就已經被查文斌端起那碗一飲而盡了。是他,他喝了那碗水。這就是道中有我,我中有道,人道合一,太極也!
天罡三清符,是用來打開人的道心,何爲道?道可道,非常道!每個人都是道,你我皆有,無非已經被太多的塵世雜念所覆蓋,朦胧的以至于看不清。
這碗水,更是洗滌他心靈的聖水,讓一個虔誠的道家弟子洗去這三年的一切,他要回來,他要重新做回那個查文斌。
英雄喝的不管是水還是酒都無所謂,他能喝出那種氣勢,一飲而盡!“啪”得一聲,那張碗被狠狠的砸在了地上,這三年,他的确受了太多,尤其是袁小白對他的那最後一眼。
“哐”得一聲,門被風給吹的重重砸向了牆壁,那蠟燭的火苗被拉的老長老長,斜斜的影子在牆壁上舞動。兩枚很大銅錢中間用紅繩綁着,兩邊還用紅繩往鼻梁上一架,頓時就成了一副眼鏡,這東西據說能見鬼,低級的那一種。
“關門!”查文斌給我手裏塞了一個黑漆漆的家夥,我也不知道是啥,和胖子一人一邊把門關上。那風吹的,我和他兩個人用背頂着才能合上,我瞟了一眼,外面我那大表舅的屍體這會兒已經埋進了雪裏,整個成了“雪人”了!
一面銅鏡被放到了蠟燭的跟前,查文斌不停的調整着鏡子的方向,牆壁上微微有個亮點不停的在移動。一晃的功夫偶爾那亮點會不見,查文斌就會不停的調整,最終我才明白,不是我看不到,而是那原本淡黃色的亮點是幽綠色。
鬼魂是沒有影子的,人有三魂,天地人,三魂七魄都在,人是爲活人。人死燈滅,陰陽消散,三魂随即分開,光照射過去是看不到影子的。鏡子也是一樣,活人站在鏡子前可以看見鏡子裏的自己,但是鬼魂不行,所以鏡子自古就是辟邪的。
我的陰陽睛已經蛻化了,看不見髒東西,查文斌可以,他雖然沒有陰陽眼,但是他可以借。
東邊的牆角,他的鏡子反光停留在了那兒,那地方放着一張椅子。
“石頭,過來扶着鏡子!”
胖了得令照辦,查文斌騰出手來蹲下去往那燒紙錢的銅盤裏抓了一把香灰慢慢朝着牆角走去。離着還有一米遠的時候,騰空一把香灰就抖了過去,說來也怪,那椅子上恰好有塊屁股大小的地方一點灰都沒占到……
要想讓普通人也見到鬼魂其實不難,道士們可以有很多法子,這就取決于你的膽子有多大。我和胖子都是“過來人”了,陰差大隊都見過,還會在乎這個,充其量不過是個新魂,用胖子的話說,都不帶查文斌出手的,他都能搞定。
七星劍已經出鞘,這柄劍當時隻叫做七星劍,半米長的劍身寒光肆意,有人說這是淩正陽從别的地方偷來的,也有人說是淩正陽從他師傅藏吟法師那領來的。總之不管如何,這把劍的年頭要比他天正教的曆史早的多,就這些年頭過去了,這柄劍始終是那樣,不曾鏽蝕,也不曾折損,看似黯淡卻殺氣十足,不知有多少野鬼邪魔曾經葬送在它的刀口之下。
“出來!”查文斌對着那凳子喝到。
若不是親眼所見,怕又是覺得這道士一類的神棍竟弄些虛的把戲來糊弄人,可是當一個你用肉眼看得見的私人非人的東西出現,你就知道:哦,原來我的真的見鬼了!
和實質的人不同,它是近乎于透明的,确切的說是一團。綠油油的,你可以透過它看見它身後的牆壁,但是你又不得不承認它是存在的。
鬼魂一類的東西屬陰,人屬陽,這就好比一個是向左走的,一個是向右走的,陰陽本是兩個世界,但是偏偏有人喜歡來回竄。
用數學來解釋:人的陽氣值是100,鬼魂的陰氣值是99,此時鬼魂應當見到活人是會繞道走的,因爲它敵不過人的陽氣。但是某些鬼魂的怨氣很重,此時它的陰氣值就會是150,甚至是200,這時候遇到它就算是着了道了!
迫鬼顯出原形,這是要極高的法門的,鬼魂現身意味着它就完全暴露在了陽間,此時屋子裏三個成年男子的陽氣是非常重的。隻要它一現身,那自身的陰氣就會被削弱,不用查文斌用什麽招數,自然就歇菜了。
我原本以爲他要找的這個鬼魂會是我那個死去的大表舅,不想我瞅着那團人影有些不像,猛地一擡頭我看見堂屋裏正挂着一幅遺像呢,再低頭一看,好家夥,這不是我那死去的表舅姥爺嘛!
“我錯了……”那個人影說完這句話就蹲着地上,影影約約的我聽見了哭聲,很小聲的那種啜泣。
鬼魂是會發出聲音的,隻是它們的聲音和活人的一聽就不是一碼事,因爲它們的聲音無法有力的穿透空氣,所以你聽着總覺得音調被故意拉的很長,很空,很幽。若是你偶然聽到有人用這種聲音叫你的名字,那麽最好你别答應。
“還準備把誰帶走?”
“都是我造的孽,我親眼看着他死,但是他畢竟是我的兒子。”
“誰幹的?我知道不是你。”
我那表舅姥爺接下來這句話讓我陷入了迷茫,他說道:“不能說……說了就都沒命了。”
“他的魂呢?”查文斌問道。
“被帶走了,就在棺材翻掉的時候。”
查文斌收起劍歎了口氣道:“你當真不說,若是不說,我也保不住更多的人。總是你兒子,拿人魂魄幹的無非是修煉的事兒,那是一種煎熬,無盡的業火會燒穿他的魂魄,一直到榨幹他最後一滴陰氣,來世想投胎做個畜生都沒機會。”
“怎麽會這樣……”那人影頓時就坍塌了下去……
查文斌這時對我說道:“小憶,晚上讓你這姥爺跟你睡你怕不怕?”
我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顫着聲回答道:“開玩笑呢吧哥……”
“過來一下。”他開口,我隻能硬着頭皮往前走。
“把傘打開。”
這時我才發現我手裏拿着一把黑傘,老樣式的那種洋布傘,很破舊。
“哪來的?”我問道。
查文斌接過傘說道:“應該是他生前用的。”他把那傘往凳子上一罩,嘴裏念了一句:“清明傘,清明傘,冥傘傘開,開傘入冥!”我也沒看清他那動作是怎麽完成的,隻是手腕一抖,那傘就繞着凳子淩空整整轉了一圈。再接着他轉身把傘一收,往我手裏一塞道:“拿着,晚上回家記得放在床底下。”
我接過那把傘,當場就有想把它丢到老遠去,不料查文斌又補充道:“你若是把它丢了,它一輩子都會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