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把脖子一扭道:“跟他賠不是?”
袁小白橫了他一眼道:“快去,文斌哥說的沒有錯,再怎麽人家是長輩,八十幾歲做你爺爺綽綽有餘了。”
兩個都針對胖子,胖子有些拉不下面子,還在犟嘴道:“我又沒說他,隻是開隻貓的玩笑嘛……”
沒想到這回袁小白倒是讓我刮目相看了,直接伸手過去拎着胖子的耳朵往上一扭,痛得胖子哇哇大叫腳尖都墊了起來。
“去還是不去?”
“行行,姑奶奶,您松手,我去,我去還不行。”
看着胖子那一副投降的模樣,我也笑了起來:“小白,啥時候學會的這一手啊?”
袁小白有些俏皮的笑道:“就他那個油嘴滑舌的人,不來點狠的怎麽行?”這人從一個環境挪到另外一個環境,時間久了,就會自然而言的适應。堂堂資本家的千金小姐落了難也就跟農村姑娘沒啥倆樣了,但她的本性不會變,隻要适應了新的環境自然會卸下那個防備的面紗,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袁小白吧。
胖子走到那屋子門口對着裏面低聲道:“邱爺爺,我來跟您賠罪了,是我不對,您長輩就别記我們小輩的恨,是我不懂事。”
話音剛落,一個穿着藍色長衫和布鞋的老人從裏面慢步走了出來,他的懷裏抱着剛才那隻黑貓,一隻手不停的撫摸着貓背上的毛發。那老人走到胖子的跟前又大量了一番我們,想必是認出我和小白了,他對胖子說道:“别和我賠罪,你跟它賠罪,要是它說原諒你了,我就沒意見。”
胖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把自己變成了一幅天真燦爛的兒童樣,那表情連我看了都想吐,他對着那隻黑貓用極其妩媚的音調說道:“貓大姐,今天是我不對,給您賠禮道歉來了,您大貓有大量,原諒我這回行不?”說完,胖子一邊嘿嘿笑着伸出手去摸那貓,不料手還沒到,那貓龇着牙吃扭頭就是一下,幸虧胖子伸手快才沒被咬到。
那老頭“哼!”得一聲,扭頭便要走,胖子見狀一咬牙從褲兜裏掏出個小方塊道:“等等!”隻見他把那小方塊外面的紙給慢慢剝掉,露出了一塊黑漆漆的東西,那貓竟然舔了一下舌頭直勾勾的對着胖子手裏的東西看着。
胖子哆嗦着把手伸了過去,生怕自己被咬了,點頭哈腰的對那隻黑貓說道:“孝敬您老人家的。”那隻黑貓倒也不客氣,一口叼住往嘴裏一吞咂吧咂吧兩下就沒了。
那老頭摸了一下黑貓的背,那隻貓懶洋洋的便一頭鑽進他懷裏繼續睡覺了。那老頭這才願意正眼看着我們,然後對着我們說了一句:“進來吧。”
我跟在胖子後面小聲問道:“剛才是啥東西?”
“媽的,牛肉幹。”“你哪來的!”“昨晚老支書那兜裏的,就這麽一塊,我……”胖子發現自己說了漏嘴。
袁小白也聽到了,嚷嚷道:“好你個石敢當,你竟然敢偷人民群衆的社會主義牛肉幹,我一定要去檢舉揭發你!”
“哎,别,姑奶奶喲,我那是小農思想還沒被轉變過來,比不上您這大戶人家出身,再說我不也沒落着好嘛……”
屋子裏很暗,沒有天窗,唯一靠前的一扇窗戶上還被糊上了一層厚厚的黃紙。一股黴味夾雜着酸臭味讓我的鼻子有些緊張,我看胖子和袁小白也都有那個意思,倒是查文斌很坦然的一臉輕松。
這是一間很簡陋的屋子,兩張長條大闆凳,上面放了一塊門闆,門闆上鋪的稻草漏的到處都是,那床破爛的被絮已經發黑。床頭有一個爐子,上面架着個小鐵鍋,耳朵已經缺了一半,裏面還剩下點不知是面糊糊還是玉米粉的食物,半凝固狀态。
除此之外,床邊上還有個木盒子,那隻黑貓此刻就盤在盒子裏,有一隻幼崽不停的把腦袋往外探,或許是我們這些陌生人的到來讓它有些不安。
老頭自顧自的坐在床上,這裏也沒個下坐的地兒,我們隻好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
“邱大爺。”查文斌拿出那個裝着罐頭的兜往床邊輕輕一放,裏面還有兩瓶罐頭,然後他說道:“我們是屯子裏的知青,來了有大半年了,對這兒也不算太熟,聽人說您是這屯子裏見過世面最多的人,今天就冒昧來拜訪一下。”
那老頭掃了一眼我們提過去的東西,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查文斌,終于開口道:“東西拿走,我吃不起這個,折壽。有事兒就問,能說的我就說,不能說的就别多問。”
“那晚輩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前幾天我們抽了屯子裏兩口水塘,一口水塘裏啥都沒有,但有一塊金币,還有一口裏面全是人骨頭。這樣的水塘屯子裏總計有十八口,今兒我跟朋友一塊兒上山瞧了一眼,這些水塘應該不是天然的,而是有人刻意爲之,晚輩百思不得其解這其中的奧妙,想跟邱大爺您打聽打聽這些水塘的來曆。”
這邊剛問完,那邊老頭的回答也同樣很幹脆:“出去吧,我不知道。”
胖子歎了口氣道:“哎,我就說了,問不出的。”
查文斌往前邁了一步,語氣非常快速的說道:“不,您知道,爲什麽不說呢?您的女兒,她是投了哪口塘自盡的?”
那老頭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語氣很不好的喝道:“你再說一遍!”
查文斌也不示弱,立刻回擊道:“我想問,您的女兒是投了哪口水塘!”
兩人此刻是面對着面的,氣氛很是緊張,我生怕那老頭會抄起棍子攆我們,我也不明白爲什麽查文斌會這麽問。
相持的時間大約有一分鍾,期間查文斌不曾後退半步,我真的挺佩服他,要換做我恐怕早就被邱大爺給瞪得跑走了,但是他,紋絲不動,渾身上下有一股說不出的氣質,已經超越了他的年齡。
終于,那老頭坐了下去,歎氣道:“哎,你是怎麽知道的。”
“您不用管我是怎麽知道的,但是我知道您有麻煩,我們可以幫您。”
“怎麽幫?”
“幫您把她的屍骸找回來,重新安葬。”
“真的?”
查文斌點點頭道:“我們已經抽幹了兩口了,還會在乎多抽一口嘛,隻是作爲交換條件,您必須實話告訴我們這十八口塘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想到,查文斌說完這話,那老頭一下子就哭了起來,那眼淚跟止不住似得,嘩啦啦的流,還得袁小白趕緊掏出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誰也沒想到一個看似兇巴巴的老頭竟然會被一個問題鬧成這樣。這世間,沒有比白發人送黑發人更痛苦的了,隻是那個年月我們尚小,以至于查文斌後來親自體會了才明白個中的滋味。
那老頭一拍床沿歎息道:“哎,都是我給害的啊!”
查文斌也坐在床上,對邱大爺說道:“别急,您慢慢說。”
“其實,我也不是本地人,我老家是西安的。年輕的時候正趕上兵荒馬亂的時節,父母走的早,七八歲就做了孤兒,到處流浪,爲了活命,偷啊搶啊樣樣都來。十歲那年偷一戶地主家的廚房裏的馍馍,被東家抓住了給剁掉了一個手指。”邱大爺緩緩撸起他的長衫衣袖,果然左手的無名指短了半截。他接着說道:“後來我就開始流浪,一直往北走,都說北邊有糧食,走到蒙古的時候實在餓得不行,被幾個過路的商人給救了,我就跟着他們。後來才知道,他們不是普通人,那幾個人爲了找一處寶藏。”
胖子一聽,立刻問道:“啥寶藏?”
“聽大當家的無意之中提起過這邊曾經有一個青丘國,當時的國王靠的就是燒殺搶掠,把周遭現在連同東北三省和高麗境内的部落給搶了個遍。但是不知道咋的,這個國家滅了,但是留下了一大筆寶藏,那些人手裏有一張圖,羊皮紙的,上面畫着線啊條啊,然後就一路找到了這兒。”
“寶藏找到了?”胖子很是關心寶藏。
邱大爺搖搖頭,然後把目光往門外一投,咬着牙齒說道:“他們找到的不是寶藏,而是個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