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數不清的白骨,一踩便斷,密密麻麻的骨頭和動物的屍骸混合在了一起。人對于死亡有着天生的恐懼,白骨就是死亡的等号,我一刻都不想呆了。
“走吧。”我扯着查文斌的衣角不停的說道:“走吧、我們走吧。”
胖子在地上撿了個不知是大腿骨還是小腿骨在那些骨頭堆裏不停的翻來翻去,嘀咕着:“咋就沒金子呢,沒道理啊。”
查文斌隻是舉着頭燈不停在四處照射着,似乎在尋找着什麽,胖子好像也找到了個東西,是一團被鏽水包裹着的鐵疙瘩。
“媽的,千辛萬苦的下來竟然是個破鋤頭,連個柴油錢都沒撈到。查爺,您那金子真是打水潭子底下撿的,沒忽悠我們吧?”
“鋤頭?”查文斌遲疑了一下,然後說了一句讓我們都聽不明白的話:“嗯,那就對了。”
“對了?”胖子不樂意了:“合着讓我們下來就找個鋤頭?”
查文斌拍着胖子的肩膀道:“上去吧,這裏趕明兒得重新處理一下。”
“啥意思?”
查文斌也不解釋,隻是說道:“先回去吧,這個塘對我們沒什麽用。小憶,走吧,胖子樂意呆這兒,就讓他繼續呆着。”
我一聽這話立刻就抓了繩子往上爬了,鬼才樂意呆這裏呢,我是來找金子的,可不是看死人骨頭的。哪裏還用查文斌崔,這往上爬的速度可比往下快多了,手腳并用,惹的那梯子晃來晃去,好幾次都不穩差點摔倒。
胖子一個勁的在下面吼道:“慢點,穩點,媽的,老子都要被你晃下去了!”
我才懶得理他呢,那軟繩梯子本來就不好穩,胖子試了幾次都沒法抓,這小子也是存心想捉弄我,他索性就不爬了,站在下面兩手抓着繩子往左邊猛的一拉。這家夥給我晃的跟秋千似得往邊上一閃差點沒摔下來,胖子可沒就此罷手,估計是有點玩上瘾頭了,他扯着繩子又往右邊一跑,我一下又被給拽到那邊去了。
“胖子,我日你仙人闆闆!”我隻能在上面這麽大聲的罵着,除此之外無能爲力,跟個螞蚱似得緊緊抓着兩邊的繩子,盡可能保證自己不松手。但我越是罵,胖子在下面搖的越是開心,就在最後一次他搖晃的幅度最大的時候,我的眼睛好像看見了牆上有一個黑漆漆的大洞。
“停下!停下!”我喊着,胖子還在繼續,我也急了:“你再搖老子就跳了!”
還是查文斌比較好,我聽見他對胖子說道:“好了好了,别玩了,等下真玩出事了。”
胖子大概是存心的,還跟那貧嘴:“沒事,這才多點高啊,就算他掉下來我也接得住。”
我是真服了那胖子,趁着他還沒搖,我一手往那洞上一搭,身子一閃就鑽了進去,我心想着在這呆會兒總比你真給我幹下來要強。
胖子跟查文斌說完話才擡頭一看,繩子上哪還有我的影子,空蕩蕩的啥也不剩了,這下他真慌了,滿地去找。
“咦,小憶呢?”
我把頭燈朝下面晃了晃道:“嘿,我在這兒呢。”
查文斌擡頭問我:“怎麽跑那去了?”
“有個洞。”我不忘回頭看了一眼道:“很深,見不到底!”
查文斌瞄了一眼那高度對胖子說道:“快胖子别鬧了,你穩住這個角度,我上去瞅瞅。”
胖子有點不樂意:“那我怎麽辦啊?”
“你在下面等我們,不然等會兒梯子一放手又移過去了,我倆不是沒地兒下來了。”
這個洞很寬,可以勉強容納兩個半蹲着的人,洞的四壁有着明顯人工開鑿的痕迹,我感覺到後背有點涼飕飕的,似乎有股風在往外冒。
我們壯着膽子往裏走了幾步,洞是盤旋着逐漸往上走的,查文斌伸出舌頭輕輕的探了一下道:“有屍氣,很重。”
“啥?”
查文斌拉着我就往外跑,一邊走邊說:“我們快走,這裏不幹淨。”
我不明白他爲何會這樣說,但是小時候那樁子事兒我還記得,他清楚的預言了我爺爺的死。他跟我們有些不同,說話的方式,看人的眼神,總是那麽的摸不透。
回到地面,胖子把今天的事兒跟袁小白也說了一通,小白聽了也吓了一跳,那麽多骨頭,少說也有上百人,這擱在年代都是大事件啊,我們猶豫着要不要明天和村裏彙報。最終,查文斌決定先不說,他的理由是,在他看來,那是一個殉葬坑。
“今天我們運氣很差選到的是一個殉葬坑,那些骨頭都是用來殉葬的人,隻要找到真正的陪葬坑,下面的金子肯定不是問題。”
“啥意思?”
查文斌接着說道:“第一天我就懷疑這根本不是什麽水塘,那些石頭原本都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要挖水塘不肯可能有這麽大工程。我總覺得,這十八口水塘是連在一起的,至于是什麽目的,眼下我還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今天我們去的地方是個陪葬坑。”
女孩子的心總是要軟一點的,袁小白皺着眉頭問道:“陪葬?”
胖子點頭道:“我仔細看過那些骨頭,基本都是頸椎的位置斷裂,而且斷口很平,符合斬首的邏輯,文斌猜的應該不差。”
查文斌繼續說道:“小憶今天你發現的那個地方很危險,明兒你和小白去村裏轉一圈,找些從小到大就住在這裏的人打聽打聽,這裏以前有沒有什麽說法。”然後他又跟胖子說道:“石将軍明兒跟我去爬山。”
“爬山?”
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他這人說不解釋肯定就沒下文,一切隻能等到明天再說了。
第二天中午我們碰頭,胖子一進來就氣喘籲籲的說道:“有重大發現!小憶,我真服了查爺了,他這都能想到,你們猜我們看到啥了?”
“我們也有一點消息,你先說。“
“真是不識廬山真面,隻緣身在此山中啊,查爺跟我爬到對面那座山的山頂,我倆往下一瞅,整個村子一掃眼底,那些個水塘連在一起竟然是一副人臉的圖案!”胖子喝了一口小白遞過去的水,抹了一下嘴道:“你們是不知道啊,我們抽的第一口水塘恰好是一隻眼睛,前幾天那個則是鼻梁的上面一點,我都看的快要呆了,咋有這麽巧的事兒啊。”
查文斌打斷了他的話,轉而我問我道:“不是巧,是人爲故意的。小憶,你們呢,什麽發現?”
“咱屯子年紀最大的那個是村東頭的邱大爺,今年八十七了,我和小白去的時候起先根本不被搭理,聽說這屯子裏他誰都不愛打交道,跟個孤寡差不多。後來,我們準備走了,小白在院子裏問我打算什麽時候再抽第三口水塘,沒想到那大爺一下子就從屋子裏拄着拐杖沖了出來對我們大喝道:你們去抽水塘了?”
袁小白接過我的話說道:“當時可把我給吓壞了,邱大爺那眼睛直直的瞪着我,跟要殺人似得,我趕緊解釋說爲了搞灌溉就地抽水,沒想到那大爺就問我們說有沒有在水裏發現什麽,你說怪不怪?”
胖子問道:“你跟他說了找到金子了?”
“沒有,我就說啥也沒有,連魚都沒看到,然後他就很不耐煩的樣子把我們給轟出來了。我看他的表情好像很在意我們找到了什麽東西,跟村子裏的人打聽過,這裏大部分人都是陸陸續續來的伐木工定居的家屬,唯獨那個邱大爺聽說世代都是住在野人屯的。這是苗大爺說的,但他也說,那老頭性格古怪的很,平時不跟屯子裏的人來往。聽說他以前有個女兒的,後來不知道怎麽的死了,就剩他一人,屯子裏也挺照顧他,不讓他下地,工分照領。”
查文斌想了會兒後說道:“先吃飯吧,吃完了帶我去見見那位大爺。”
邱大爺家是兩件平房,他的确和屯子裏其它人不一樣,他的家并不在屯子裏頭,反倒是在外圍。院子是用籬笆夾的,門口有兩棵雪松,我和胖子試了一下,剛好兩人合抱,就跟門神似得一左一右。
推開院子門,空地裏有一隻肚子很大的黑貓,那隻黑貓沖着我們掃了一眼,然後箭一般的掉頭跑回了屋子。
胖子打趣道:“看一個人好不好處,你就看他家養的畜生咋樣就行,這麽賊的老貓一定得是個賊精的人養出來的,這麽不好客,也忒不招人待見了。”
胖子話音剛落我就聽到屋子裏有個老人的聲音罵道:“哪來的一群潑皮無賴在我家來撒野,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