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這裏,再看看自己沒有穿上衣,忽然明白了點什麽,東北八月的清晨已經有點涼了,我趕緊找了一件衣服穿在身上,拿起床上的皮坎肩,然後走下床,走到濯清漣的身邊,她睡的很香,閉着雙眼,睫毛顯的特别長,嘴角微微上翹,好像在做什麽香甜的夢。想想她本來是清風寨的千金小姐,在那裏衣來張手飯來張口,可是現在卻随着我們來東北,一路風餐露宿,沒有什麽怨言,無論多麽累,都不喊一聲,最難得的是善解人意,這一路對我照顧有加,真是一個好女人。
我給她輕輕的蓋上皮坎肩,我剛給她蓋上,她就動了起來,接着睜開眼睛看看我,然後從桌子上坐起來。我看見她眼睛有點紅腫,知道她晚上熬夜了,心裏一陣激動,對濯清漣說:“清漣你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濯清漣聽了之後,故意裝作生氣的說:“你還說哪?昨天晚上你醉的跟死豬一樣,那身上床上吐的都是,我幫你洗衣服擦身子,忙完之後,你就在那裏折騰,一會要水喝,一會要茶喝,跟地主老爺使喚小丫鬟似的,我哪有空睡覺。”
我一聽趕緊說:“我錯了,我錯了,下次一定不多喝酒了。”
濯清漣說:“是不能多喝酒了,再多喝的話,以後就不理你了。”
我趕緊說:“我一定記得你的話。”
濯清漣說:“這還差不多。”
我們正說着話,有一個土匪在門口說,讓我們去一趟,大當家的有請,于是我和清漣兩個人,收拾了一下,洗了把臉,就跟着小土匪後面走,到了一間房子,一看正是我們那天插香入夥的房子,在房子外站着四個土匪,那四個土匪身後背着鬼頭刀,上面飄着紅布,如同劊子手,殺氣騰騰的,顯的特别的威武。
我看到這裏就是一愣,土匪一般情況下是不好當的,裏面的規矩森嚴,參加入夥儀式後,一般不能退夥,隻能将土匪一直當下去。但是,在東北地區,如果土匪的爹娘、老婆孩子在家裏出了大事,一定要讓兒子或男人回去,有正當的理由,還是可以退夥的,這在土匪中叫“拔香頭子”。之所以這麽稱謂,是因爲入夥時拜香起誓,我們現在就是要把那十九根香拔掉,讓自己不再背負那些誓言。
這個拔香頭子,鍾大彪可是說過,如果說的順溜,大當家的會高高興興的送走,如果說不好,或者結結巴巴的,那隻能是死路一條,看樣子黑狼已經有了殺我們的心。土匪殺人如麻,我們沒有深交,很難保證黑狼不殺我們。
但是轉念一想,我罵黑狼罵的那樣厲害,黑狼都沒有殺我,現在我們有拔香頭子的正當理由,我想黑狼不會爲難我們的,想到這裏我昂首挺胸的走進去,到屋裏一看,供桌上達摩祖師已經擺好了,在前面一個香爐子,插着十九根香,王把頭、天甯和羅熙菡已經等着我們了,再一看兩旁站着的都是土匪,一個個的表情嚴肅,特别是黑狼,那張臉沉的都能擠出水來。
我到了那裏,首先和黑狼見禮,黑狼說:“兄弟拔了這十九根香,你就不是青狼寨的人了,你可要想好了。”
我朝着黑狼點點頭說:“大哥我想好了。”
黑狼點點頭說:“想好了,就開始吧。”
這時王把頭說:“好,這個我來領頭,你們跟着我念。”
說完之後在香爐子前跪下,我們也跪下,王把頭拔起一根香念道:“十八羅漢在四方,大掌櫃的在中央。流落山林三餘天,多蒙衆兄來照看。今日小弟要離去,還望衆兄多寬容。小弟回去養老娘,還和衆兄命相連。有窯有片弟來報,有兵有警早挂線。下有地來上有天,弟和衆兄一線牽。鐵馬别牙不開口,鋼刀剜膽心不變。小弟廢話有一句,五雷擊頂不久全。大哥吉星永高懸,财源茂盛沒個完,衆兄弟們保平安。”
王把頭一邊拔香頭子一邊念,聲音很順溜,沒有一絲的停頓,念道最後一句,土匪們都叫好,拔完香頭子,黑狼走過來,有點悲傷的說:“幾位兄弟,香拔完了,你們就和青狼寨沒有關系了,如果哪一天想青狼寨了,你們再回來吃飯,這青狼寨的大門給兄弟們留着,兄弟們快起來吧。”
我們趕緊的謝黑狼,黑狼點點頭說:“小的們擺酒,給幾個弟兄送行。”
土匪們一聽,都圍過來,和我們說話,一個個的說的都是客氣話,酒席弄好了,黑狼請我們到聚義堂,到了那裏之後,黑狼給我們敬了三碗壯行酒,我們吃了點飯,就收拾東西準備走,黑狼送了我們金銀,我們沒有收,隻是把我們的槍要回來。
離别總是傷情,黑狼送了我們很遠,一遍遍的說着離别的話,我們也感到傷懷,最後不忍再看,疾步朝山林裏走去。到了山林裏,我們找到藏東西的地方,背起我們的背簍,拿着撥索棍,準備繼續去尋找大棒槌。
我們走過一片灌木叢時,忽然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着我,于是我一下子把槍拿在手裏,對着大夥說:“大夥注意,有東西在盯着我們。”
其他的人一聽,也拿出槍往四下看着,這時在離我們不太遠的灌木叢裏傳來大笑聲,我叫道:“誰?趕緊的出來,不然我們就開槍了。”
這時灌木叢後的那個人說:“楊兄弟果然厲害,我躲在灌木叢後,都能知道。”
我一聽這個聲音,像是炮頭的聲音,等那個人走出來,我一看正是炮頭,炮頭自從獨眼狼死後,就做了青狼寨的二當家的,我們一看是炮頭,趕緊的上去見禮,炮頭說:“楊兄弟我是專門來謝謝你的,是你在山神廟,殺了獨眼狼,替我報了仇。”
我趕緊說:“二當家的客氣,那都是山神爺顯靈。”
炮頭笑着說:“楊兄弟你别瞞我了,我能看的出,是你故意裝的,你的膽子真大,在山神廟裏,假裝山神爺,殺了獨眼狼,在聚義廳裏,你又大罵大當家的,你這個膽量,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
我笑着說:“二當家的好眼力,不過讓我不明白的是,你當時怎麽不說出來?”
炮頭咬着牙說:“獨眼狼心如蛇蠍,殺我妻兒,我對他恨之入骨,無時無刻的都在想怎麽殺他,可是獨眼狼狡猾無比,輕易動手的話,會反受其害,所以我沒有敢輕易動手。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楊兄弟借山神爺的名義,輕而易舉的殺了獨眼狼和日本特務,其手段讓人叫絕。”
我說:“這個也是被逼的,我們如果不殺了獨眼狼,就離不開土匪窩,再說了,那個獨眼狼殺人如麻,又勾結日本人,确實該死。”
炮頭說:“不管怎麽說,楊兄弟大恩于我,我還是得謝兄弟大恩的。”
說完之後,就跪下給我磕頭,我趕緊把炮頭拉起來,接着我們又說了會話,然後告别炮頭,朝着東北神山長白山深處走去。山越來越高,路越來越難走,但是我們不怕,一路上曉行夜宿,斬荊披棘,就到了長白山的深處老參溝,老參溝山高林密溝險,人煙罕至,鳥獸成群,真是一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