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他們心中,我是這樣的,還原度這麽高的日常動作,也真的是極爲敬重才會注意和記錄的。
“斑點,傳令下去,蛇民都有賞,賞賜什麽,你替我決定。”我還真是除了賞賜就不曉得能做什麽來表達我的謝意了。
斑點笑着替我将紙張塞回去,“那些日常起居,是蛇族史官記錄的,現在沒了史官,他們就充當起了記錄着。璇,你還賠進去了獎勵。”
我知道他在調侃我什麽,前世剛登上王位時,我不習慣時時刻刻被記錄着,就将史官踹回了老家。我昭告蛇界,我這一屆蛇王不需要近身史官,下一屆的愛要不要,不關我事。
“你可别笑。”我不由地反擊道:“我這裏是不用史官的,斑點。”我斜着腦袋,擡眼吓唬他,“到了你,你就能體會被史官時時刻刻盯着的不自在了。”
他聽到這個的時候,臉色微微變了變,随即說道:“璇,你真要把這蛇界的天下給我?”
那當然!我毫不猶豫地應和,“放眼望去,這蛇族我能信任誰?除了你,我暫時找不到可以勝任蛇王的,你對蛇界事務比我還熟悉,你在蛇界的威望不比我低,就差一個名正言順的王位。斑點,你還想退縮嗎?”
“可是,這于理不合。”斑點好像終于想到了可以反駁我的點,“自古以來,都沒有這樣傳位的,璇,我并不相當蛇王。”他望着我,淡淡道:“你走了,綠兒也走了,我再沒了期盼,我打算去雲遊妖界。”
我一下子打破了他的理想,“這你就别指望了,斑點,王位交給你,我才放心。在我眼裏,它就是你的。我沒有子嗣,傳給唯一的界首合情合理。”
“爲了蛇族的未來,斑點,你得接下整個蛇族,相信我,你能做好一個蛇王,你會比我好。”我不是自私地将斑點綁在蛇宮,他想雲遊,那不過是借口,當了蛇王,一樣可以,他大抵是不想留在這個滿是回憶的地方。
見他不答話,我腦子一轉,建議道:“你若覺得這裏的回憶都是負擔,大可遷移蛇宮,重新建造,這對蛇族來說,并不是難事。”
“不,不是因爲這個。”他歎息一聲,“這裏的回憶,便是我日後的全部,哪裏舍得遷移。”話鋒一轉,他又道:“确實找不到接手的蛇王,我依然會跟以前一樣,替你暫時守着蛇宮,待有适合的人選出現,我便交出這個位置。”
他這到底還是沒有答應,那我就搞不懂了,斑點究竟是爲何不接受蛇王的身份。
若說他怕辛苦,他現在做的事可比我這個真正的蛇王辛苦多了;要說不想回憶這些,他又說,蛇宮的回憶他打算抱着後半生。那到底是因爲什麽呢。
“璇,你飛升後,還會經常回來嗎?”斑點突然問道。
我愣了一下,我活都活不了,就跟别說回來了。
正愁着怎麽回答,他已經會錯了意,“你是不想回來了吧。”
“不是的。”我趕忙解釋,“能回來我拼命也要回來啊。”
他見我認真地模樣,突然展開了笑臉,“隻要你想回來,哪需要你拼命,你和濃墨,有空了就相約一起下凡來走走,我們……聚一聚。”
雖然說的是沒事,但說到最後語氣的基調又變得沉靜起來,“哎,到時候,我和濃墨一起,你也要有個伴啊!我還得監督你把蛇族弄成什麽樣了,要是出了岔子,我就去妖界大肆宣揚你沉迷酒色不理政務。”
這又把他都笑了,“那時候的蛇王還不一定是我呢。好了,這裏還有一張,你看看怎麽樣。”
那個精緻的黑色卷軸被緩緩分開,我的眼前仿佛看到了那天的自己。那是我在蛇族重生,第一次出現在妖道大會上的裝扮。
因爲那天太特殊,我至今都清楚地記得自己在妖道大會上說了些什麽,我對妖界和道界說了什麽,我對斑點說了什麽,還有,我對濃墨說了什麽。那時候,我是痛快的,我的幹淨利落的,也是充滿仇恨與希望的。
畫上的我便是人身蛇尾,打扮妖豔卻不失莊重,那是一個蛇王該有的姿态,我高高擡起手,似乎要伸向畫外的我自己。畫中的我,眼神是滿含深情的,我不記得我那天有過這樣真誠的深情眼神,那大概是我對面的斑點腦補出來的。
是的,我現在看的視角正是斑點當時看的視角,這是,斑點自己的畫……
“這是……”我有點吃驚,我不懂畫,可任誰看,都能看出能畫出這幅畫的人是有的多深情。
“對我來說,那天就像做夢一樣。”斑點仔細将畫作展開平鋪在桌子上,“看着你從人類又變回了璇王,我開始是不大真切的,妖道大會上,和你一起出現,才真切感覺到你回來了。璇,真的謝謝你回來,你帶給我們的不僅僅是一個蛇王,是你與生俱來的勇氣,堅強。”
說到這裏,他的手自然地搭在我的肩上,“這畫,是我送給你的,你一直都很美,可是那天,你站在台上,像妖界宣布你回來了,蛇族有主了,那是最耀眼奪目的。所以,我将這幅畫送給你。”
“斑點,客套話我就不說了,你知道我要說什麽,我就不說了。”說來說去也不過是那兩個字,再多大概就是某些形容詞和那兩個字的組合罷了。
我咳嗽了一聲,正經道:“斑點,我不是稱職的蛇王,我也不說讓蛇族驕傲的蛇王,但我一定不會讓你們丢臉。我做的事,一定是堂堂正正拿得出手的。我不會成爲最好的蛇王,但一定不會平庸地結束我的使命。”
“你能說出這些話,其實,就不是那個調皮的璇了,你還是變了。”斑點欣慰地拍拍我的肩道:“璇,我以前是不是跟你保證過,如果有,我就再保證一次,我在,就不會讓蛇族沒落,你走後,我會替你看着蛇族,如果可能,我會将它完整地交給一位明君!”
在我心裏,你才是明君啊。
“我們是不是太莊嚴了啊,斑點。”我突然嬉笑着,“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其實該交代的,我大緻都交代過了,沒所謂了。
我卷起畫軸,“這個我帶走了。”然後将畫軸塞進箱子裏,“我連箱子都帶走了。”
“都是給你的,想拿便拿回去。”斑點爽快道。
“璇王。”有蛇衛禀告:“一位仙子在蛇宮外被蜘蛛族纏住了,差我來通報。蛇婢說璇王你在彥首這兒,我就趕緊找過來了。”
仙子?我的肚子忽然痛了一下,這怎麽突然又痛了。
除了土地婆,我在這裏也沒見過什麽神仙啊,土地婆又不是仙子,這仙子難道是……鳴生子?
對,她是來助濃墨分離水幺和舅舅的!這會兒來了蛇宮,也不知道是不是冥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和你一起去。”斑點拉着我便走,他也才知道鳴生子沒多久,這就猜到了?
蛇宮外,大年初一,除了抱着燈籠挂在門上方的螢衛,還有一衆擋在門外的蛇衛,外加妙妙家族的衆蜘蛛,哦,還有那清清冷冷的鳴生子。
暫且不管這蜘蛛家族是否都如妙妙一般知道了山上住的神仙,便在這麽多外人面前,也不能喊出名諱,不論鳴生子和水幺的事情有洩露了多少,也不論天界知道了多少,都是能小心盡量小心的。
“前輩。”我行了個禮,衆蛇衛也跟着行禮。
“璇王。”笛子從後面擠到了前方,“璇王,求你網開一面。”他俏生生的出現在我面前,漲紅了臉,眼裏有着不該有的期待。
“一切隻等蜘蛛王來商議,你們有冤屈可以上奏,我這裏隻會依法處置。笛子,妙妙和你奶奶二叔,他們的罪責,可不是一般的,你們都最好别沾惹上,不然,也逃不脫。”我和笛子不說沒有交情,就算有一籮筐的交情,也不會在此事上心軟,該說的理我一個不落。
妙妙娘被放出來後我就沒見過,這會兒她也在往前擠,斑點防備她傷着我,将我擋在身側,女蜘蛛已經撲了過來,“你不許動我女兒!她什麽都不懂,她是無辜的!璇王,你抓我吧,你抓我我去代她受懲罰!”
“這位仙子,求你幫幫我們吧。”另一個男蜘蛛精向鳴生子求助道,鳴生子的裙子往後一飄,逃過了被踩的命運,原來他們就是這樣争執上的。
我也不忍心看他們這樣,這是一個即将被蜘蛛族抛棄的家族,蜘蛛王不會管他們的,進了太陰的狼窩,出來也是人人喊打。都說回頭是岸,可有時回頭,未必是岸,也許依然是苦海。
“你們在這裏等上一千年,也于事無補。”伴着一聲高喝,濃墨從宮内走出,手裏還拿着蛛老大的一條蜘蛛腿。
“爹!”笛子忽然悲戚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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