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被我們打散的鬼,是怎麽找到你哥的?”讓濃墨親自動手抓的鬼,一定不是作妖的小鬼這麽簡單。
年初青的一隻手放在年後哥的腦袋與玻璃窗中間,撞頭的砰砰聲就消失了,“我哥他找到一号稱半仙的,說是生不能成雙,死也要成對。”
“不是你想讓他陪你走,是你哥自己不想活。”我就知道,年初青沒有變,她不是心腸歹毒和自私的人。
年初青的臉白的像一張紙,在窗外的霓虹燈照耀下,格外慘淡,卻讓我有種她是天使的錯覺。
“雖說沒有走成,但我一直沒有見我哥,死了就是死了,再不甘心也不能改寫。璇子,我是鬼,他是人,跟着他,會有影響。”年初青的睫毛顫動着,她最善良了,我知道的,“星君告訴我說,我哥想自殺,我才知道他做了多傻的事。”
“自殺就能在一起了嗎?那未免也太簡單了,他是不是傻。”愛情中的人,總有傻的時候,我說他傻,我自己何嘗不經常犯傻。
濃墨的車開的漸漸平穩,年初青抽回了手,“璇子,不隻是自殺,假半仙,是要他的命,用命來換死後能與我相見。”
“他哪有那個本事!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了!那女鬼就是假半仙找來的?怎麽就有這麽多壞到家的人呢?”這些爲了私利,利用純潔的愛情,毀滅世間的真情,摒棄做人的基本原則,第一個要的命就該是他自己的!
這世上的愛情各種各樣,有的厮守終生,有的昙花一現,有的過期不候,還有的就是我們這種用不能等價交換的代價換來的在一起。
有時候,真的很想說一句,我們都這麽難了,就不能讓我們這些想在一起的如願嗎?這答案,我大概永遠得不到了。
所以,你們看,有人拼了命都想在一起,比如我們。有人能夠在一起,卻因爲一點小事,就賭氣分開,哪怕心裏還愛着,哪怕隻是小誤會,哪怕可以回頭。所以,你們這些能在一起的啊,能不能讓我們這些求不得的羨慕羨慕?能不能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璇子,你怎麽了?”年初青喊道。
我回過神來,眨了眨眼,希望眼睛幹燥一點,“想到了很多很多,就剛剛。”沒見到初青前,我覺得什麽都可以告訴她,那些不能對濃墨說的話,我多麽希望她來我的夢裏,聽我說說心裏話。現在見到了,卻無從說起了。那麽多話擠在一起,沒辦法釋放。
“璇子,你是不是怨我沒去找過你?”年初青猜到了我的部分心思。
“你是擔心我害怕,就跟你不讓我摸你的手一樣,你認爲自己死了,來見我,會導緻我的恐懼對不對?”我幫她說了出來。
年初青毫無疑問地點頭,“不敢去找你,一是你若知道我還未投胎,會擔心。二是你的膽子并不大,璇子,你很怕鬼的。我不是正常死亡,我的真面目,會使你害怕。”
她所謂的真面目,就是她死前的模樣,她的身上在流血,她的表情以爲痛苦而扭曲。這樣死掉的,多半會保留死前的樣貌。
我扪心自問,我會因爲見到那樣的年初青而害怕嗎?會的,我會害怕,但我不是因爲她的模樣可怕就害怕,我隻會因爲年初青死了事實而惶恐。我是懦弱的,我一點也不堅強,年初青死的時候,我分明不敢看,我隻想着逃避,好像我沒見着,她就有生的希望一般。
“初青,你現在這樣我不害怕,你若是那樣,我也不會。相反,我會心疼。我心疼你的疼,我心疼不能給你止血。”我緊緊握住她冰涼的雙手,“初青,這雙手應該是溫暖的,你的臉也本該是紅潤的,我好過難過,對不起。初青,我對不起你。”
說着說着,我就哭得一塌糊塗,很久前,我就詛咒過自己,這輩子,我一定是哭瞎了死掉的。眼淚永遠都留不幹,動不動就哭,沒骨氣的樣子,連我自己都讨厭。
“璇子。”年初青抱住我,将冰涼的下巴壓在我的肩膀上,“璇子,你心裏的苦,我比不上。這是我的命,與你無關的,我命裏與你們無緣,”
她春風一般的聲音浸潤了我快要枯萎的心,“璇子,我已經死了,我在人間已經不存在了。璇子,年初青遲早要成爲過去式的,我都放下了,你又何必放不下?”
“你是不得不放下,初青,我真的很後悔去上大學,我的大學還是沒能畢業。當初不如不去,我後悔遇到你們了,給你們帶來了好多災難,是我連累了大家。”我把想對她們三個說的話全部說給初青了,我心裏讴死了,壓力已經快将我壓得透不過來氣,那些美好亦是恐怖的回憶。
她也在啜泣,“璇子,你傻啊。不能改變的事,說了也無意。你想舍棄過去,可我不想啊。如果不是你的鼓勵和幫助,我在年家也不好過。璇子,這就是我的命。”
年初青拍着我的後腦勺,很輕很輕,一瞬間,我甚至覺得她還活着。我住在這邊床,她睡在那邊床,我們晚上還能說說笑笑,有秘密一起分享,有事情一起商量。
初青,我好想她。
“我知道,你一直在給媽介紹客人過去,星君還讓蕭氏跟我媽合作了,我走了,有你們照顧我媽,我很安心。”這些估計又是濃墨告訴她的。
我做的那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和她失去了一個女兒相比。
車慢慢減速,然後停了。
我和年初青絮絮叨叨又抱了一會兒,“濃墨,怎麽不開了?”我問。
“已經到了。”可是濃墨并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那爲什麽不早說?到哪兒了?”我和年初青分開了,問道。
“姐妹情深,打擾你們,你一個不高興,砍我怎麽辦?”濃墨一本正經道。他起身來解年後哥的安全帶。
我大開車門,年初青跟着飄了出來,“怎麽到這兒了?”我看着那黑漆漆的别墅,“這不是你住的地方嗎?”
路邊的燈還算明亮,隻是别墅也太黑了,我先确定了下裏面确實沒人。
濃墨下車走過去,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對我說道:“阿璇,過來幫忙搬一下,我背他進去。”
看來今晚是要住在這裏了,我又爬了進去,從車裏面将年後哥推到了濃墨的背上。“哎,濃墨!這車不開進車庫?”就這麽放着嗎?我可不開。
“我們不住這兒。”濃墨輕松地背着年後哥,年初青在後面小心翼翼跟着,“車庫有些開關他不一定會弄,就放這兒。”
安頓好年後哥,濃墨又給他開了天眼,“這樣就能看見了初青了?好神奇啊!你也給我開一下!”我追着濃墨讓他給我開,“開一下看看,我現在是能看見鬼的,開完之後,說不定我就能看見平行世界了!”
濃墨一邊擰毛巾,一邊說我無聊,“你哥一定是靈魂脫殼了,在巨大的沖擊下,脫離了身體,你這樣叫着他的名字,淩晨應該就能回來了。”
“那之後呢?”年初青絞着眉頭,盈盈的眸子閃閃,爲難道:“星君,我哥如果看見我了,我沒有自信能說服他讓我走。”
濃墨将毛巾遞給初青,“給他擦拭耳朵後面,這裏也是聚魄的一點,會縮短他回來的時間。他的命沒有被女鬼取走,身上也沒有留下别的門道,現在是安全的。”
他又在年後哥光滑的額頭上按了兩下,“他能不能放你走,這個得靠你自己。實話實說就是了,他如果自殺,定與你錯過。如果不放下,你也會被痛苦地困住。”
“主要還是看你哥怎麽想,初青,這必然是一個艱辛的過程,但我相信,你們最終會得到一個合理的解決辦法的。”我給年初青加油打氣道。
要放棄一個心愛的人有多難,年後哥,你以行動告訴我吧。
“璇子,星君。”年初青垂眸,“我連見我哥的勇氣都沒有,他是人,他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我怕他不聽我的。”
“你就實話實說,他隻要恢複了理智,就會知道怎麽做。”濃墨不覺得這是個難題,“你都已經出現了,明天我會讓人送你的母親過來,讓你們一家吃個年夜飯,菜已經派人買好了,廚房裏冰箱裏都是。”
最後的年夜飯,是初青的,也是我的。
年初青很感動,她又抱了抱我,“謝謝你們,璇子,你和星君要好好的。我的事,我會盡力說服我哥,璇子,我走的時候,你一定要來送我。”
當然,應該說,初青,你能來送我嗎?會不會我比你先走?你去投胎了,我去自我毀滅了。我們算是彼此道别吧。
這棟房子,留有我和濃墨的些許回憶,雖然不怎麽好,卻是我們再次打開心扉的地方。而年初青也即将和年後哥在這裏坦白了,祝他們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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