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我欣慰的還是,這一年,我是真正有生日的,不會留有遺憾。
大清早,我就穿戴完畢,來到了大媽媽家所在的小區。
人可真多呀,小區内部已經早早換上了新春的裝飾,一個個紅色小燈籠在小區大門前拉滿了一排,進進出出的人和車洋溢着過年的忙碌和欣喜。
我伸手将羽絨服上的帽子往前拉了拉,遮住我的大半個臉,這樣穿才不會顯眼,這件事隻有我自己來辦,誰都不能代替。
偶爾有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輕人從出租車上下來,等在小區外的父母就歡歡喜喜擁上去,恨不得在孩子臉上親一口,真羨慕這樣正常又普通的家庭。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點開,這是一條來自換了靈魂的林曉白的短信,上面寫道:“我爸剛出去,就我和她在家,你小心些,别被我爸撞見了。”
已經喊得這麽順口了,我的心也放寬了許多。
“同學,你也住這裏?”一旁竄出來一個男生,吓得我手機都給扔了,一隻手熟練地接住,還給了我。
這是我同學?迷城的同學,也隻能是大學同學了。
我的頭更低了,說了聲謝謝就要走,“同學。”他跟了過來,“我在公交上就看到你了,能給我個聯系方式嗎?”
不是同學,這稱呼還真是親切,讓我以爲世界太小,這都能遇上同學。
我的腳步還是沒停,“你住哪棟?寒假我能找你玩嗎?”
他還真是當我是學生,“不好意思,我不是學生了,我家也不住這兒,我是來親戚家的。”
門衛吹了個口哨,路障升起,又一輛車塞了進去,我在旁邊的小門裏跨了進去。
“我說以前怎麽沒見過你呢,如果你住這兒,進進出出幾次,就出名了。”他一直跟着我,“給個微信?”見我不搭,又道:“qq也行,要不,我把我的号碼給你。”
突然,前面出現了一個久違的熟人,大伯,他這走路夠慢的,怎麽還沒出去。
我回過頭,把那男生往一邊帶;“你給我号碼吧。”
見我終于理他了,男生正面看了我一眼,呆愣了幾秒,“怎麽?不給就算了吧。”
“不是,給!”他欣喜若狂,年輕的臉上都是陽光的氣息,是我好久不見的陽光少年模樣,那是在人堆裏混久了的人氣,生機勃勃,“我給!”
“給還不寫下來。”這時,大伯的背影出現在我的視野裏,他出了小區,“快點吧。”
見我沒有給他手機的意圖,他爲難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沒帶紙筆。”焦急之下,他朝保安值班室看了一眼,驚喜道:“我去借一下,你等我。”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我已經快速跑了。
這小區綠化非常好,冬天都是蔥蔥郁郁的一片繁榮景象,常青樹擠在一起,枝繁葉茂的。躲過監控,避開人群,往樹旁一站,一轉身,我的手已經按在了大媽媽家的門鈴上。
“來了來了。”是大媽媽的聲音,洪亮有力,充滿着一家之主的稱心如意。
抱歉,我就是來破壞她的稱心如意的。
“誰啊,敲門也不說是誰,這麽不……”門打開了,大媽媽還沒抱怨完,見到我這副模樣,問道:“你找誰啊?”
我将帽子往後拉了下去,擡起頭,露出整張了臉來,“我當然是來找你的。”盡量使自己的聲音壓抑低沉,這是送給她的新年大禮。
“嗬——”她常常地提了一口氣,久久不見吐出來,就在我以爲她要一口氣背過去的時候,大媽媽叫道:“林,林璇……”
她連門都沒精力關,驚恐地抱着腦袋朝裏面跑去,邊跑邊喊:“曉白!曉白!有鬼!有鬼啊!”
“媽,大白天的,你在說什麽呢?這還是上午,哪裏有鬼啊。”林曉白不相信,一口無奈的語氣,“媽,不帶你這麽吓唬我的。”
我替她關好門,跟着進去了。
大媽媽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使勁往林曉白身邊靠,林曉白被她攪得沒辦法看電視,隻好關了。
“媽,你不是說要炸圓子嘛?能不能讓我看完大結局了。”林曉白嘟囔着,就當我不存在。
大媽媽往我這邊看了一眼,見我跟她進門了,還站在她身邊,驚慌地不得了。她閉上眼睛,邊往我這邊指,邊說道:“林璇就在那裏,她不是死了嗎?她回來了!她來找我了!曉白,你們倆好,你讓她走!讓她走!”
林曉白往我這邊看了幾眼,像看空氣一般,“媽,什麽都沒有,你是不是出現幻覺了?我什麽都看不見啊,璇子已經死了,這麽長時間,她怎麽還會回來呢?”
大媽媽聽了林曉白的話,真以爲自己看錯了,又擡頭來看我,蓦然,臉變得煞白,“璇子啊,你跟我無怨無仇的,你來找我幹嘛啊?你要真的是冤屈死的,你就去找關押你的警察。跟我們一家無關的!”
她甚至吓得從沙發上滑下,癱軟在地上,對着我舉手拜道:“你走吧,别來我們家了,你爸媽想你,你多去看看他們,别走錯咯。”
活像個瘋子,我白了她一眼,“可你不讓他們來見我,我在龍眸鎮,我想見他們,你居然從中作梗。”我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臉立刻變得稀奇古怪,又另她尖叫起來,“我見不到他們,就日日夜夜來見你,你睡覺的時候,趴在你床邊,你去洗手間的時候,半夜吊在你的頭頂……”
“我錯了我錯了,璇子你饒了我吧。”她磕了幾個頭,頭發也散亂不堪,任憑林曉白怎麽拉都跪在地上,“我馬上,我馬上就去說,我不敢阻止了。都是我的錯,我會跟你爸媽認錯的。爺爺那邊,我去說,我就說那是我胡謅的!”
“之前,我爸媽有女兒就跟沒有女兒一樣,我回到林家,那麽短時日,他們就失去了女兒。而你呢?曉白姐一直跟你們在一起,你們一家三口是好好的,我爸媽已經那麽可憐了,你居然還欺負他們,我會放過你嗎?”
就因爲是白天,就因爲隻有她看得見,所以我說的話,對她來說要多恐怖有多恐怖。
“璇子,我真的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嘴碎,你原諒我吧。”她連尊嚴都丢了,就像一頭昂首的公雞被拔掉了尾巴,被拔掉了驕傲。
“我家隻剩下我爸媽,他們兩個人多孤單,而你們一家三口是全的,還對他們沒有同情心,是不是要我帶走曉白姐?”我說着,走到林曉白跟前,她權當沒有看見我,正在對大媽媽好言相勸。
大媽媽以爲我要對林曉白動手,便又瘋狂起來,轉過身将林曉白抱在懷裏,對我多加戒備,說出的話,卻乞求味十足,“别帶小白走,你帶我走吧,曉白是我們一家的希望啊,你要帶帶我!求你放過曉白吧,你們感情好,我虧待你,曉白可沒有。”
她的臉從驚吓過度的煞白,很快便變成了煮熟的蝦子,哭得泣不成聲,涕泗橫流。
“璇子,我求求你,别傷害我女兒。”大媽媽雖然爲人惡毒,對自己女兒是沒話說的,俗話說,虎毒不食子。會傷害自己孩子的畜生又有幾個?
瞎眼算命先生算一個,他的畜生行爲,我還真沒見過第二個他那種程度的。
“好吧,我給你一次機會,隻要我知道,你對我爸媽不好,我就會從陰間冒上來,下一回,可就不是這麽簡單了。”我威脅道。
“曉白姐,你答應讓她常常過去嗎?”我問。
“我答應我答應!”大媽媽的語氣,連這個聽起來都像是天大的恩賜。
“媽,你怎麽了,别吓我!”林曉白繼續演戲,我卻看到她真正地紅了眼眶。
我想,大媽媽對她是沒話說的,應該是極好的。
所以啊,血緣關系有那麽重要嗎?血緣并不是絕對的,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對方就是親人,該怎麽對待就怎麽對待。
而我爸媽和家奶他們,那才是真正沒把我當外人,他們知情,但他們也愛我。
這份感情是沒有假的,對于大媽媽來說,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林曉白的故事。那重要嗎?不重要啊,都不重要。
大媽媽真心關心林曉白,林曉白幫助我懲治她,心裏也一定十分過意不去,我就不爲難她了。我将她還給大伯家,也就接受了這個設定。她心疼大媽媽才好,這樣我隻會更放心。
林家,真正來了個懂得珍惜人生和生活的林曉白啊。
我對她點點頭,表示結束了,不管是不是被我脅迫的,隻要她日後能好好對待我爸媽,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電梯裏面擠滿了人,有抱着盆栽的,有帶着行李箱的,還有拎着幾大袋食物的。各色各樣的人,他們都在爲生活忙碌着,有未來就有希望,有明天就該努力奮鬥,對不對?
我這個沒有明天的人,都在繼續努力着,親愛的人們,你們的努力終究有所回報。
“别吃了,你看,都掉在電梯裏了。”一個年輕女子訓斥道。
我側頭一看,那小姑娘手上的超大号棒棒糖缺了一大塊,她見有人看,便也擡頭看我。
我一驚,俨然她就是和妙妙在一起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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