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慢了遊動的速度,“哦?你看到什麽了?”他不是沒看見我血的變色對不對,既然這麽聰明,知道保密,就要聰明到底,如果中途出了岔子,我不保證我能做出什麽事來。
他被我看得不敢直視我的眼睛,“什麽也沒有!隻是……”他鼓起勇氣,“我會一直伴璇王左右,保護你。”行進途中并不那麽亮,我依然能看到他的臉紅了,“我,我會做好本分。”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會将這件事透露出去,我微微點頭,還算識趣。“蛇醫沒用錯人。”我平淡地贊賞道,思緒跟随着濃墨飄到了很遠的地方,因爲我們走了很久了,濃墨離我不近。希望他不會改變地點,我不想跟着高人落空一場。
可是,他要動手,一定會備好萬全之策,又怎麽會就地動作呢。此時此刻,我卻希望太陰能拖住他,隻要濃墨不受重傷,太陰還是别死的好,等我到,濃墨,等我來好嗎?不好,我仿佛看到他的口型,他說不好,他不希望我參與。
我緊緊跟随着一瘸一拐的高人,成爲一個暴虐者,不是我的意思,我的最終目的,是保護我愛的和愛我的。我也是下不了地獄的,有本事,就讓我有鬼魂啊,呵呵。
“丫頭,你走得太快了,我這把老骨頭都要撐不住了。”趙爺爺氣喘籲籲道。他和裴爺爺是人類,還是個年老的人類,受不了我們的正常速度。
“擡着上路。”我毫不猶豫地說,“就用他們好了,速度給我用跑的。”我向後指了指。
那是一批從太陰那邊俘虜過來的小混混,人類屬性,被我們拖在隊尾一段時間了。這個時候,也差不多快虛脫了,讓他們嘗嘗比勾魂滋味還好的差事,“主動請纓擡的,今晚就不殺了,不主動和擡不動的,扔下山崖去,我很樂意爲人類鏟除禍害。”
“璇璇,你,你還好吧?”俊安子湊過來,小聲問道,“他們可是凡人,累到極限會死的!讓星君知道了,他會大發雷霆。”
“怎麽,你也要擡?”我冷聲冷雨道。
濃墨不讓我殺生,是不希望我無法修仙,我必須要斷了他的念想。林璇這回不僅是名字沒了,就連這真人也從人間徹底消失了。我再殺了人,他還有什麽理由堅持自己對付太陰?
俊安子看我沒回他好話,便又無趣地建議道:“蛇衛可以擡,你還要修仙,這使不得。”
修仙?呵呵,我苦笑。誰還想着修仙啊,我從來就沒真想過變成神仙,濃墨說好,我就好,濃墨說可以在一起,我便要修。
早已知道結果的我,還計較這個?
九尾狐将俊安子拉拽到她身邊,“你活膩了?她現在還能刺激?随她開心了。”
“她殺了人,星君怪罪下來,誰擔責任?”俊安子說。
“我們阻止不了的!兩個星君在一起,這換誰也要瘋的,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我們阻止隻會加劇她的糟糕心情,道士說了,妖變到了一定程度,六親不認。”九尾狐以爲我是在吃醋,有一部分,我也确實是吃醋了,明知不是真的還會自動帶入。
俊安子不解,“妖變是古老的傳說,我還沒見過,她現在說話清晰,不像妖變的。我們試一下,殺了後悔來不及的。”
“你也知道是傳說,那你看到過妖變嗎?沒看過還分析,我看這是前兆,一會兒,見機行事,保護璇王的同時,也要保護自己的安全,别說話激怒她。”九尾狐是聰明的女子,我欣賞她,可是他們當着我的面說是什麽意思,我又不是聾子!妖變?我此刻,确實很清醒。
好像今晚,我們一直在路上,從找到節點,再到進入節點内部,我們一直在趕路,前進。
我們找的一直是濃墨,他好像離我很近,又好像離我很遠,我的耐心一點點的消逝。我是沒剩多少時間的人,我還能再看他多久,再和他相處多久?而我卻在僅剩的時間内一直在找他。
我看不見濃墨,好不容易看到他了,他又溜了。濃墨,在你心裏,你也是時間不多的人,爲何你能如此忍心不陪在我身邊?這最後的時刻,你也要在與我的捉迷藏中度過嗎?然後你就不見了,然後我就留下了,從此各不相見,各守一方?
“王,錢學甯一直在哭。”蛇衛跑從後方跑步過來彙報情況。
哭就哭吧,太陰連自己的身體都可以不要了,她哭是應該的。“帶我這裏來。”我說着,越過了一個很深的溝渠。
節點内部這麽大,我們還要走多久?高人被我命令了,心裏雖然清楚,卻無能爲力改變路線,他應該沒騙我。
父王和母後若沒受傷,定也能與我一同作戰,他們對這裏面肯定熟悉,那樣會事半功倍的,隻可惜……
“王,人帶來了。”幾個蛇衛又是一路小跑,将鐵籠子搬到了我身邊,鐵籠下方是三個滾輪,裏面是被轉移過來的錢學甯。
她呆呆地看着我,已經不會被我可怕的樣子吓到了。關時間長了,人就有點傻了,畢竟她的靈魂仍然是自己的。
一個蛇衛伸出胳膊,我的手搭上去,借力爬着山坡。鐵籠的輪子滾在盡是碎石的山坡上,咯吱作響,錢學甯也被颠得亂發蓋上了臉,隻從那頭發縫隙中露出一雙呆滞的眼睛,我想,她是被我對付高人的手段吓傻了。
“太陰給了你什麽好處,你要幫她保存身體?”我頭一撇,問她。
“我可以不死,她,她保我不死……”她的眼睛飄忽不定,黑色的眸子有些渾濁。
我有着深深的無力感。有人可以爲了靈魂,出賣自己的生命,有人可以爲了生命,而出賣自己的靈魂。這兩種人,都被我碰見了。哪個更爲重要呢?對于凡人來說,大概命更加重要,靈魂肮髒也無心去淨化,因爲命第一啊。而對于不滿足的凡人來說,比命更高價值的是靈魂,因爲他們可以獲得更加永恒的生命。說到底,還是生命最重要。
“你不知道她遲早要拿回去嗎?”我問。
錢學甯猶豫着,點了頭,“我知道。”
“你爸爸媽媽也知道?”我問。
她再次點了點頭。
我一尾巴将籠子底下的一輪子給掃了出去,鐵籠另一頭矮了下去,抵在坡上。車輪在山坡上自上而下滾了下去,一路分開了我們長長的隊伍,“這麽短暫的生命,爲了維持這麽短暫的生命,你們知道殘害了多少人的命嗎?”
她那瞎子爸爸這麽做我可以理解,瞎子爸爸本就惡毒,爲了自己的前程,什麽事幹不出來。可她媽媽,也同意這麽做,爲什麽?爲什麽要接受自己的女兒變成不人不鬼的妖怪?
錢學甯抱着頭,“我什麽也不知道,你不要殺我!”
我的兩根手指從鐵籠子縫隙伸進去,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腦袋往籠子邊緣帶。“不是我要殺你!是太陰!是你們包庇的那個魔鬼!你爲了苟延殘喘的活着,你知道你替這世界養了個什麽東西嗎?”
“你那媽媽也是,她也是笨蛋!”我吼着她,将她的腦袋砸向了後面,聽見了撞擊的聲音,我放了手。
“璇王,你現在帶她過去,不是讓太陰有可乘之機嗎?”虎王建議道:“現在将她殺死,太陰就沒有指望了。”
“誰告訴你她的身體是太陰的?”我一眼刀子紮過去,“誰告訴你的?”
虎衛齊齊上來,擋在虎王的前面,随時保護他,“璇王,這是你自己說的。”哦,我狀似點點頭,原來是我說的。“我們王沒有别的意思,請你冷靜,不要傷了我們這些同盟。”帶頭說話的是虎族的一小将軍,皮膚黝黑,看起來頗爲大膽。
虎王讓他退下,同我賠禮道歉,“無礙,我欣賞這樣的人才!”我對看守錢學甯的蛇衛說:“務必要帶着,好好趕路,别趕到一半,把她颠死了。”
“璇王,爲何你……”
我瞥了眼微怒的虎王,“我要當着她的面,毀掉她的身體!”
雖然她還有個備用的,但若我要将這備用的搶過來之後再殺了錢學甯,我想,那滋味,一定很有趣吧。
“你,你要殺我?”錢學甯害怕地說:“你,你不要殺我!”
“好啊,我不會殺你的。”我答應道,嘴角裂開了笑容,“我殺的是她的身體,與你何幹?”
錢學甯從鐵籠子邊上挪開腦袋,幾滴血乘着鐵絲往下流,那是她後腦勺撞破的,她哀求着我,“我還有媽媽!你别殺我!我爸媽都在外面等着我,你将這身體留給我好嗎?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