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她跟前,林曉白雖然不懼怕我,頭的位置卻仍往後挪了幾寸。
不給她這個逃避的機會,我湊近她的臉,盯着那濃厚的血珠,“這正是我希望的,我倒是想他不再愛我,不會爲我而忍受你的折磨,不會爲我而吃這麽多苦,可是怎麽辦呢?”我輕笑着,“可他就是喜歡我,不會多看一眼。”
我啧了一下,“不過,你也是奇葩。你明知濃墨不喜歡惡毒的人,卻偏要做最惡毒的人。我做的還不及你萬分之一,你卻認爲濃墨不會喜歡我,那你呢?”我加重了語氣,“你爲何還要孤注一擲,不見棺材不落淚!”
林曉白就那麽睜着雙眼,眼中慢慢聚集了水霧,“因爲不管我變成什麽樣,他說了,他說不會喜歡我。那我就要做那讓他最恨的,起碼他還會在乎我,他還會在乎我的一舉一動……”她低下頭,顫抖的嘴唇如同隕落的玫瑰,“在乎我的一舉一動會不會傷害他愛的人,呵呵,你覺得我可憐嗎?我就是通過這種方法來讓他關注我。”
我收回了視線,在這小地方遊蕩着,看看角落的蜘蛛,看看地上的凹凸不平,林曉白繼續說:“濃墨不也是這麽愛你的嗎?他試圖讓你恨他,那麽傷害你。我也是這樣做的,我也是愛他啊!”=
我已經無話可說了,瘋魔到這地步,還認爲是愛的,簡直無法溝通。她明知道是錯,明知道天理不容,我不願相信這是愛,愛不是成全嗎?什麽時候自私到這地步也算是愛了?
“太陰,你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濃墨傷害我,是爲我好。”雖然我也讨厭這種行爲,我認爲這是不對的,“你傷害濃墨,爲的是你自己的私欲。”
她還要說什麽,我不想繼續這沒營養的話題了,和魔鬼談論感情,是浪費時間。
我搶在前頭,“你在外面的那些兵力,已經被我們消耗的差不多了,也别再反抗了。我們蛇族反水的部分成員被抓住了,你也是厲害,蛇閩就算了,連我信任的阿藍也反水了。”
林曉白諷刺我,“你自己做了什麽不清楚嗎?他們都是被你趕過來的。”
“是啊,我不清楚。一個個爲了報仇,連真正的仇人都無視了。他們怎麽不想想,不是你,蛇小可不會死,不是你,裴豐不會死。而我,不過是做了擋箭牌。”這才是真正傷我心的。幫助真正的仇人來對付我,阿藍,你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啊。
時間也差不多了,“太陰,這也許也是我們在你被處決前的最後一次相見了。漫漫長路,你要好好熬着。你的死法猜到了嗎?”
她的眼裏有熊熊火焰在燃燒,“你想和濃墨反着來?”
“這話不是我說的,不過,我有樣東西要讓你看看。”我将一根食指遞到唇邊,在她驚恐的目光中,尖牙輕輕一咬,帶着黑點點的紅色血珠就冒了出來,黑點随着血珠的擴大而被拉成黑色的細絲,沒一會兒,血就變成了純正的黑色,“不!你不會知道!”
林曉白跟瘋了一樣地亂撞,恨不得将我撕碎,雙眼瞪得如銅鈴,“這不是真的!你故意騙我!”
“到那天再看咯。”
“不!”林曉白終究是慌了神,“不會這麽快的!我不要你陪着!我要濃墨!”
我冷笑三聲,“做夢。”我相信,我的每個字,都能向尖刀一樣插進她的心髒,讓她劇痛。太陰所打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呢。
林曉白的手因爲狠命掙紮,已經被割得鮮血淋淋,“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狠的女人!”
“這話我也送給你。”我甩着尾巴,慢悠悠地撤離了現場,留下背後撕心裂肺的吼叫聲,一如當初的我。
走得足夠遠時,我終于支持不住,扶着一塊石頭,嘔吐了起來,直到将嘴裏的墨汁清理幹淨。
揉着被咬破的指尖,心裏有說不出的暢快,太陰,就算幾告訴濃墨,他也不會相信的,因爲,我的血還沒到哪種程度,剛才,我用嘴巴作弊了。
想不到,有一天肚子裏的墨汁也會幫到我,果然得感謝我自己啊。
從黑色花園回去,濃墨還在睡覺,快速沖洗了下身上的味道,湯藥就送來了。
濃墨的神智還有些不清醒,在蛇婢的幫助下,迷迷糊糊地喝了小半碗湯藥,卻灑了大半碗,“再去煎一點,”我吩咐道。
拉好被子,在濃墨的身旁趴下,我也是累得夠嗆,明天,還有更多的事等着我去交代,沒時間悲傷。
“阿璇。”濃墨似乎還能感覺到我的存在。
“唔。”我輕聲應答着,心裏說不出的溫暖。
“别怕。”
“唔……”在林曉白那裏忍住的眼淚終于還是淌濕了他的半個枕頭,“不怕,阿璇一點也不怕。”
第一次在上學的那條河邊問我,“阿璇,你怕嗎?”他知道我怕,知道我的脆弱甚至是懦弱。
“阿璇,别怕。”這是後來他每次都對我說的話。他将我摟進他溫暖的懷抱,擦拭着我永遠流不完的淚,阿璇,别怕。
這次,他在夢裏。不知道又夢見了什麽,依然脫口而出。
我摸到了他的手,手心還是發燙的,“濃墨,你也不要怕,如果到時候,看到我變成了什麽,你都不要害怕。”
閉上眼睛,享受着寥寥無幾的和濃墨待在一起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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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我睜開眼,看到的濃墨仍在躺着,慌忙叫來老蛇醫。
蛇醫打着哈欠說濃墨隻是太累了,需要再休息半日,“湯藥灑了吧,這脈象平穩,就是劑量少了,作用隻發揮了一半。”
我懊惱得想起昨晚趴着趴着太疲勞就睡了,桌子上那碗涼了的湯藥肯定是後面又送來了,隻是我睡着,不知道。
不光是蛇醫來了,斑點,綠兒,我爸媽,費東喜他們全都來了。
綠兒看到濃墨躺在床上,小心戳戳我,“璇姐姐,蕭濃墨沒事吧,我以後再也詛咒他了……”
她的這句話說得在場的人都哭笑不得,“綠兒。”斑點訓斥她,“怎麽說話的?”
“沒事沒事。”我拍着斑點的肩膀,瞧把綠兒說的,又要哭鼻子了,“綠兒也是好心,綠兒,你能趕回來看她,濃墨知道了會很高興的,真的。”
綠兒一直因爲斑點和我的事情,不大喜歡濃墨,這次肯關心濃墨,我也是打心底裏高興。
她點頭道:“璇姐姐,思源急得都不想上學了,我說我先回來看看情況,一有事就通知他,他才放心。”
爸媽問道:“思源在學校住的還習慣嗎?我們不能回家,這孩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吃的怎麽樣。”
“放心吧,有綠兒呢,她會看着思源的。”我說,綠兒的臉紅撲撲的,不好意思說話了。
費東喜說:“那我們就讓濃墨休息吧,璇子,要幫他喝完藥。”
不一會兒,大家又散開了,斑點留下幫我喂濃墨喝藥,濃墨意識不強,喝藥有些難,需要不時地幫他擦下巴。
其實,咳咳,濃墨這樣子還挺性感的,若不是斑點在,我都想舔一舔了,咳,我什麽都沒說。
“斑點,那個,額,兔公主呢?”我一邊問一邊觀察斑點的表情。
“遣送回兔族了。”斑點跟個沒事人一樣。
“斑點,兔公主是不是喜歡你啊?”我托着腮。
他的手一抖,湯藥差點灑出來,“這話不可亂說,兔公主還是小孩子,懂什麽。”
“我可不這麽認爲,她一開始對你的喜歡就是無意識的,那麽小,的确不懂什麽,可你還記得先知大叔對兔王說的話嗎?我記得當時……”
“小孩子胡鬧而已,我一個千年的蛇妖,對着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兔子生出别的想法,不覺得很奇怪嗎?”斑點很少打斷我的話,說明他是真不喜歡我這麽想。
我輕輕推了他一下,“哎喲,我就開個玩笑,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後都不說了,玩笑,玩笑呵呵。”
真希望我還能看到他們倆的故事啊,斑點這句話,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被打臉呢哈哈哈,一條溫柔的斑點加一隻火爆的兔子,啧啧啧,我看很有戲,先知大叔的預測很準的,所以他現在被我弄得還在失憶中呢……
将濃墨安頓睡下,我和斑點去了九尾狐休養的地方,兩個地方挨得還是蠻近的。
院子裏不見俊安子,外間也不見俊安子,隻好叫蛇婢進去裏面通報。
我和斑點無心喝茶,俊安子跨出外間的最後一步,扣好了最後一粒襟扣。
眼睛還沒睜開的樣子,一臉倦容也掩飾不了他的風流樣貌,“璇璇!”一見着我就要來擁抱我,斑點将他推開,他斜眼看了斑點一眼,沒好氣地說:“原來是彥首啊,璇璇太美了,其他的我一向看不見,不好意思,失禮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