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看,阿璇。”濃墨捂住了我的嘴,隻留下了一連串憋着喘的氣,“年初青也不希望給你留下的最後印象是這般。”
我粗粗喘着氣,似乎要喘完這輩子的氣,一個夜晚,我就失去了兩個好朋友,我計算着,兩個。
我歪倒在濃墨的身上,腦海中隻記得一句話。
濃墨将我打橫抱起,“這裏他們會處理好,我現在必須帶你離開,你需要休息。”
“濃墨,濃墨。”我攬住濃墨的脖子,他汗濕的卻發涼的脖子,音調再也提高不起來。
濃墨将耳朵湊近我,我說:“找到初青哥哥,告訴他,告訴他們,初青她是清白的,她是清白的,她一直都是清白的,這世間再也沒誰能比初青……”
“别說了,阿璇。”
“濃墨,告訴他們……告訴全世界,我的初青,是多麽清白善良,多麽……”
“阿璇,醒醒,阿璇——”是誰在叫我,那麽像濃墨的聲音,是濃墨吧。
是他,肯定是他,因爲,呵,他們,不在了啊。
好想睡,再也不想醒來,好想就這麽任性的死去。
……
“林璇,你痛苦嗎?”林曉白的聲音适時地響起,像穿耳的魔音一樣揮之不去,四面八方,不知從何而來,直刺我的心尖。
我揮舞着手腳,可就是抓不到她,打不到她,連同歸于盡也是妄想,我根本就摸不着她。
“你看不見嗎?我痛苦!我真的好痛苦!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好嗎?求你不要再殺人了!我輸了,我徹底輸了!”
我輸在不夠狠,我輸在懦弱,我再也經不住失去任何人,任何一個!
我以爲我可以,我以爲他們的離去可以我的鬥志,不!我隻會更懦弱!更無能!
我林璇就是軟弱的人啊,我不是人,不是神,不是妖,我就是幾滴墨汁,我怎麽可能承受得了這些紛争和厮殺。
我選擇放棄,我妥協,我辦不到,我要逃避,我要求死,我一心求死。
“你在跟我求饒嗎?”林曉白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我的舉動。
是啊,大家都看得出我的懦弱,隻有我還傻傻地相信我可以,他們隻是不說罷了,他們心裏也是沒底的吧,那我爲什麽不幹脆死去,反正我也是沒用的,拖後腿的。
“你殺了我吧,求你殺了我!”
“林璇,我突然有點可憐你了呢,唉,真悲哀啊,你早點死,不就沒這麽多事了嗎?”她的語氣好像真的很替我感到惋惜,“你非要自己作死,非要置他們于危險的境地,我早就警告過你的,是你自不量力,沒那本事還逞能。”
“我要讓你永遠記住,你是我的手下敗将!你什麽都不算!我要讓你記住你作下的孽!”說到最後一句,她像是解了氣,“好,既然你求死,那我就成全你。”
怎麽會有種解脫的感覺,我想,我是要解脫了。
“在我死後,你就會收手對不對?妖界不會再被困擾了對不對?”
“哈哈!”像是聽到好玩的玩笑,“你在做夢嗎?我現在的目的已經不隻是你死了,我是讓你死不瞑目,不管你有無靈魂,都不得安甯!啊哈哈哈!”
“也就是說,你會繼續傷害他們!這結局收拾不了了?”
“我不是說了嘛,我已經萬劫不複,還會放過他們?不,我要翻船也要拉一群墊背的!”林曉白的聲音像惡魔般環繞在我四周,她不會放過我的任何朋友和家人,妖界也永遠恢複不了平靜。
“呃……”我大喘了一口氣,朝黑暗猛撲過去。
“阿璇,你醒了。”我木讷地睜着眼睛,看着濃墨的眼睛,有些恍惚,原來我又做了噩夢。
金色的金絲大床旁圍了一群人,查承彥,綠兒,思源他們都在。
“璇姐姐。”綠兒眼睛通紅,“璇姐姐别難過了,我們會好心疼,斑點哥哥他昨夜都沒合眼。”
我抱歉地看了眼查承彥,他淡淡一笑,說:“濃墨一直在照顧你,可别讓他再擔心了。”
我想回應他一個笑容,可再勉強也笑不來,“裴豐他……”我遲疑地問道:“裴豐和初青……”
“黃鼠狼族接走了裴豐,年初青送回了年家。”濃墨将水杯端到我嘴邊。
我搖了搖頭,無心喝水,“我要去看看他們,見見他們的家人。”
“璇,我認爲,你現在不能出現在那兩地,你不知道他們的家人會是什麽态度。戰争死傷在所難免,黃鼠狼族不會有意見,但裴豐的家人我們不能放心。”查承彥解釋道。
“那麽初青呢?我是她同學,我看看自己的朋友總該可以吧。”我乞求道。
“阿璇,年初青家昨晚不隻有初青出事了,她的後媽也出事了,我們後來查到,跳樓自殺的是她的後媽。她哥哥是被自己媽媽的事轉移注意力的。”濃墨說了這個驚人的消息,足以又讓我陷入了震驚中,想必年家現在肯定不好過,一下子失去了兩個親人。
“太陰是故意的。”我低下頭,小聲說道:“她就是想讓這世界多點遺憾。”年後哥被轉移視線,沒能救到初青,也沒能見初青最後一面,他們隻隔了多遠?就這樣錯過了一生,“她隻是想擊垮我。”
“璇姐。”一直未開口的思源說話了,“你還有奶奶,還有爸媽,還有我們,你不能倒下。”
這話我聽的多了,也跟自己說過很多次了,卻從未有一次這樣觸動我,是那噩夢狠狠敲醒了我。我不能尋死,我死了,他們的苦難也不會結束,反而形勢更加惡劣。我不能被蒙蔽,即使要死,也要拉着太陰一起,想要同歸于盡,總有辦法的,總有的。
“有你們在我身邊,我又怎麽會倒下?那不是親者痛仇者快嗎?”我坐直了身子,“來,幫我換衣服!”
綠兒嘻嘻笑了起來,雖然眼睛還是紅紅的,“璇姐姐,我來幫你梳頭!”
“好。”我對他們露出了我能做出的最大的笑容,隻是眼角有些酸澀難忍。
我振作起來了,大家果然也就活躍了開來,蛇醫拍了拍他弟子的腦袋,“走咯,回去炖湯咯!提神醒腦喲!”
“我去聯絡其他部落,軍隊重整。”濃墨說着,深深看了我一眼,“阿璇,要聽話。”
查承彥走了幾步,“璇,那我還是去兔族走一趟,總結經驗,重新部署。”他臨走前還拍拍我的肩膀,像兄弟一樣,“大家都在。”
等到大家都走了,我左看右看,還是沒見到阿藍,“綠兒,阿藍呢?”阿藍怎麽一直沒出現?我心裏湧起不好的預感。
綠兒吞吞吐吐道:“璇姐姐,阿藍她會回到你身邊的,隻是她現在太過傷心難過,一時想不開,所以……”
“所以她恨我。”我接過話頭。
“不是這樣的!”綠兒趕忙擺手,“璇姐姐,阿藍她沒緩過來,等她想通了,就會自己回來了。”
“嗯。”我應了一聲,手撫過阿藍給我做的新衣裳,她總是幫我安排得好好的,她是我貼心能幹的妹妹啊。
怪我沒對她好點,所以她離開的一點兒也不留念吧。
怪我沒跟她坦白我和裴豐的事,所以她很恨我吧,怎麽辦呢,我傷害了她,還讓她失去了愛人。就好比濃墨和我,誰也離不開誰,她該多痛,多恨。
不自覺想落淚,再不說話,怕被綠兒聽出來我聲音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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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我關上了門窗,獨自待在房間。
“璇姐姐!璇姐姐!你在裏面幹什麽!你開門啊!”綠兒焦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我連忙将一盆黑色用舌頭抵進了床底下,慌慌張張擦幹淨了嘴角,腹内空空如也,身體被掏空,感覺輕飄飄的,“我剛剛在休息,來了。”
綠兒見了我才放下心來,“璇姐姐,你要休息,也别趕走所有蛇婢啊,這樣會引起恐慌的。”她嘟着嘴,佯裝生氣,卻滿眼關切的神色。
“我真的沒事了,我說振作就真的會振作,不然也對不起那些犧牲的人和妖。”我反過來安慰她道。
綠兒拉着我坐下,“璇姐姐,你知道嘛,他們今晚會有大動作!”
“他們是誰?”我一震。
“就是我哥和蕭濃墨!白頭山之戰要開始了。”綠兒邊說邊往門外張望,生怕被别人抓包她在洩露機密。
“爲什麽突然這麽急?”白頭山戰役,在我看來是進階到後面才會發生的,怎麽今晚就開始了?這是什麽計謀嗎?還是想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綠兒搖頭,“我隻聽到了這一點,怕被發現就走了,但是肯定不會錯的!璇姐姐,我擔心哥哥。”她抿着粉嫩的嘴,這是在向我求助呢。
“我不允許被置身事外。”我蹭的站起來,白頭山多兇險!決策這麽快,有很好的準備嗎?還是發生了什麽讓他們不得不加快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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