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還是什麽都挽救不了。”他的眼睛彷佛結了一層冰,仿佛又回到了我剛認識他的那會兒,他敵視我,視我爲仇人,他說他讨厭我,可是這不是我的濃墨啊,我的濃墨已經改變了很多,他已經不會對任何事情都冷血了,這眼神,我熟悉,卻不認識。
“濃墨,你是什麽意思?”我呆呆地問他,然後像是被命運審判般地等他的答案,像是他的一個字都可以使我墜入深淵。
“林璇的舅舅已經不治身亡了,重彩沒有騙你。”林璇的舅舅……身亡……身亡……濃墨這句話的每個字都像晴天霹靂般打在我的心頭,昨夜我昏迷過去的原因不就是媽媽的一句:璇子,你舅舅不行了。那不是夢!那是真的?不是幻覺?夏重彩這次沒有騙我?她可以騙我千千萬,爲何這句就是真的?可是濃墨說,我舅舅已經去世了,他說我舅舅沒了!
“不會的,濃墨,這不是真的!他好好的!他一定好好的!他是那麽健康!他是醫生啊濃墨!你是在懲罰我對不對!”我想去摸他的手,可是他把手縮了回去,“濃墨,我錯了,可我舅舅當你是自家孩子,他也疼過你愛過你,你不能開這種玩笑的!”我瘋了般地喊道,“濃墨你收回這句玩笑!你收回!”
“他真的已經走了,而且……”他頓了頓,在我破碎的心口又灑了一把鹽,“他不是你舅舅,他是林璇的舅舅,而你,卻是蛇妖。”蛇妖兩個字出口的時候,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冷漠,蛇妖?不,我不是蛇妖!我不是!他怎麽可以忍心在我的心上連着捅兩次刀!
“濃墨,你不要吓我,我是阿璇啊,我是你的阿璇啊,我不是蛇妖你知道的!我們昨天還在商量着要把我變成正常人的,你忘了嗎?”我的嗓音已經喊破了。
“那年的除夕,被林家的車軋死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而真正的林璇被你搶了胎,變成了孤魂野鬼,所以你生來身上攜帶蛇氣,不是所謂的璇王附加在你身上的,而是你與生俱來,因爲你……”他直視我的眼睛,不帶一點感情地說,“本就是蛇妖。”
我的手無力地下垂到了身體兩側,一滴淚順着眼角流出,流經太陽穴的時候,刺痛着附近的傷口,覺察到些許的不對勁,我伸手擦了一下,在我最傷心的時候,我的淚已然不是墨汁了。
“濃墨!你給我眼睛裏滴的是什麽?”
“星君的墨汁。”
“你給我滴的是墨汁?你瘋了啊!”
“你不是說過我的眼睛濃得像墨嗎?這裏面我施了術,你驚恐,痛苦,開心等情緒大起大落時就會不自覺的流淚。”
“我沒有流淚啊,我現在很憤怒。”
“這術要在你忘記我的時候。”
“我爲什麽會忘了你?”
“所以不要忘了。”所以不要忘了,不要忘了……就是這個意思嗎?我若是璇王,便也是天上的那個小蛇仙,我認出了濃墨的身份解除了不了這個術,我以璇王的立場知道了濃墨的身份,才會解除對嗎?所以我要先認清自己,所以我真的是蛇妖,我再也不會流出墨汁了,因爲我是璇王,他仍是天上的那個濃墨。我所讨厭的身份,我所唾棄的身份,到頭來,不過是我自己,我恨得是我自己,我嫉妒的也是我自己,我羨慕的是我自己,我想摒棄的也是我自己,哈哈哈!
“師兄~~快把這個妖孽帶回去吧!還跟她廢話什麽?”夏重彩一臉得意地跑過來,看了我一點便去拉着濃墨的胳膊,“師兄~她想早點上西天,那我們就成全她!”要是我沒看錯的話,濃墨不僅沒有甩開她和她保持距離,還像撫摸我的長發一樣在她的頭發上撫了幾下,溫柔似水。
“嘔……”我堵在喉嚨處的血終于忍不住湧了出來,由于我是躺着的,血便嗆到了氣管裏,“咳咳……咳咳……”
“把她擡到山上去!”濃墨說,我聽到了厚重的蓋子聲音,濃墨出口阻止了,“不要蓋上,蛇妖逃不了的,各位,這蛇妖我們白頭山管了,大家盡管安心。”
“有沒有摔得很嚴重?”這句話,他是問夏重彩的,我無法接受這樣的濃墨,誰來告訴我,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隻是一場夢,我的濃墨不會是現在這個不管我生死,隻會關心别人的人,哈哈哈,這不是真的,我沒再說一句話,任憑銅棺被擡起,我是蛇妖哈哈哈!好可笑!我都笑的眼淚不止了,哈哈哈!
我躺着的棺木是如何被擡上山的,是如何被放下的,我又是如何從裏面被擡出來的,全程我都沒有再說話,隻是全身涼得透徹,絲絲入骨,我被擡出來的時候,便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老頭,他也褪去了我昔日認識他的模樣,手裏拿着一條長長的鏈子,鏈子不粗,但是在陽光下閃着刺眼的白光,每節鏈子都是由看起來像飛镖一樣的小尖刀首尾相接而成,整個鏈子白光閃閃,異常精緻漂亮,怎麽也無法把它和斬妖鏈這麽霸氣的名字聯系起來,但它就是斬妖鏈,是用來綁住我的。
“這樣扣上。”夏重彩很主動地給我捆上了斬妖鏈,我環視了下四周,沒想到,在白頭山還有這樣一間屋子,這裏陰暗潮濕,整間屋子隻有一個小窗戶,一半隐藏在地下,一半露在地面,光透了一點進來,那束陽光灑在地上,一些灰塵在陽光裏翻滾着,我被綁在一個大地樁上,石頭做的,我被推坐下來的時候,手碰上去了一下,冰涼的,我的雙手都被斬妖鏈綁在地樁上,尾巴在地上長長地拖着,夏重彩給我弄好的時候在我的手腕上狠狠地擰了一下,“以後有你受的!你把我摔的那麽慘,你等着!”
“重彩,你先出去。”濃墨進來了。幾個把我擡進來的人都出去了,老頭沒有跟進來。
“師兄~”夏重彩主動赢了上去,“我陪你啊!小心被她迷惑了!”
“出去。”濃墨說話的聲音很重,我看到夏重彩明顯身形一震,随後便無趣地看了我一眼,準備出去,她走到門口的時候,濃墨說:“乖一點,師兄就給你獎勵。”她又從失落變得神采奕奕,點了幾下頭便出去帶上了門。
屋子裏隻留下了我和濃墨兩個人,我等着他先開口,可是他一聲不吭,直到我受不了了,“你還要裝到什麽時候,濃墨,夏重彩出去了,這裏隻剩下我們兩個,雖然我很生氣你的行爲,但是你解釋一下,我就會相信你的。”我說。
“沒有什麽假裝,一直以來,都是騙你的。”濃墨說,聲音冰冷,如同我身後靠着的地樁。
“你在撒謊,這外面有人對不對?有人在監視我們對吧!”我說。
“不要自欺欺人了,這周圍有沒有讓人監視,你比誰都要容易看見。”是啊,這房間周圍的确是沒人了,隻有我和他,他爲什麽還不和我說真話?
“你有苦衷對不對?濃墨我相信你的,我信你不會這樣,我信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你是被脅迫的對不對?”我不停地給濃墨找着借口,就是不願意相信,我被他背叛了,濃墨怎麽可能背叛我呢?濃墨可是我的依靠,也是我的依賴。
“沒有苦衷,璇王,這是不可更改的事實。”濃墨很冷靜地說,他一直站在門口處,沒有上前來接近我。
我崩潰了,好想抓住最後的流星,不願意看它消失,“濃墨,你要是再騙我一次,你下次再跟我說你是騙我的,你是爲了保護我,那我不會相信你了,濃墨,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所以你現在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告訴我啊!”我掙紮着,斬妖鏈纏在我的手臂上,越來越緊,疼痛敢刺激着我的感官。
“那就不要相信,我不在乎。”濃墨說。
“濃墨,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訴我……”我連喘了好幾下,“你以前都是騙我的,你隻要告訴我了,我便信你。”
濃墨走近我,一股熟悉的禅香味撲面而來,他蹲下身,直視着我的眼睛,“蛇妖,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