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開始聚集着殺氣,我趕緊說:“濃墨,你怎麽了?我還是我啊!我還是阿璇,我沒有變,變的是你的感覺,我的初心還是一樣的,我不會跟他們走得太近,我也不會去當一條蛇,今天的教訓還不夠嗎?我差點就被大家給……你在怕什麽?”我看着他,想從他的眼裏看出除了殺氣以外的東西來。
他躲開了我的眼神,扭過頭去,“他始終帶着目的,你想想,一個蛇妖怎麽會毫無保留地陪在你身邊,他是有目的的!”
我迅速接過話茬,“那你呢?你也陪在我身邊。”你的目的的?你的目的就是鏟除蛇妖?現在璇王已滅,接下來,隻要弄走我的蛇氣,我們就能沒有瓜葛了嗎?你修你的道,我過我的平凡生活?我伸手扭過他的頭,“濃墨。”你回答我,我雖然已經感受你的冷血了,但是你還沒有真正對我冷血不是,你是對璇王冷血,即使你回答我,我變成蛇妖,你也會做道士該做的事,但那并沒有實現,你現在又對我這般好,我總覺得,你隻是說說而已,不會真的那樣做,因爲我不可能變成真正的蛇妖對不對?
他的眼睛濃黑濃黑的,裏面的淩厲漸漸散去,慢慢地流淌出一股我看不懂的東西,然後它們彙集到了濃墨的眼角,裏面的光芒一閃而過,濃墨把我的手給拿了下來,撇開了頭,“阿璇,我和他不同,不要拿我和他比。蘆葦地裏什麽都沒發生,你不要多想,我對他的态度一向不喜歡,隻是現在表現得突出了,走吧,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走吧,就這樣?他是在逃避問題,他越是這麽說,我越是懷疑蘆葦地裏發生了什麽,他說他看見了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長發的,他知道不是我,璇王對他有情,怎麽可能什麽都沒說呢?璇王都威脅我說濃墨是她的,怎麽可能見到濃墨後,什麽都能沒說?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濃墨就是那時開始,對査承彥的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喂,濃墨!”走慢點啊!又欺負我的短腿!這個副山沒人,我又不是隻有腿,我還有舌頭呢,“你再伸舌頭丢人給我看看。”我……濃墨後腦勺長了眼睛嗎?或者,他有讀心術?真是個壞家夥,自己仗着大長腿來欺負我,還不讓我使用舌頭!“想什麽呢?還不跟上來!”又催!催催催!就知道催!
我正要拿着拳頭想去在他後面比劃,誰知,擡頭一看,他在我前面不遠處停住了。圖騰山的主峰不是很高,這副山就更不用說了,但是海拔雖低,光照還是很好的,主峰一點也沒擋到副山的光照,他在陽光裏,那一身藍底白條的校服外套怎麽看怎麽好看,我們學校的校服就跟豬扒似地,看來還是要分人的。以後不能埋汰它了。
“等什麽等,好像自己是好人一樣,哼。”我小聲嘀咕着,卻屁颠屁颠跑了過去,心裏美的冒泡泡。濃墨見我過去了,便退了一步,拿出火柴要點燃卷巢香。
“哎等等!你腳下腳下!”我急的推着他,他不接地看向腳下,好幾株小草被他踩趴在小碎石子上,我蹲下身去。
“又是藥草?”
“算是,其實也是雜草,不過,中藥嘛,就是這樣,可是……”我把它們扶了起來,用手捋了捋,很快它們便恢複了原狀。
“可是什麽?”濃墨也蹲了下來。
“這叫節節草,本來是生長在河邊,田邊等濕地那裏的,再不濟也是果園,這裏嘛,怎麽說也是山吧,我還從來沒見過山上長有這個的。”奇怪了,如果說是地殼運動,那沒有一天的速度節節草也不會從河邊擡高到山上啊。
節節草,也是比較常見的一種草,我估計就是因爲它的長相才被命名爲節節草的,因爲它是一節節的,哦,就像甘蔗的縮小版,前面說過三百草,它的根是一節節的,而這個恰好相反,是苗子一節節的,在野外很好認。因爲它治療咳嗽效果很好,所以舅舅給人開過不少這個方子,我還親手去人家的果園挖過呢,也喝過它煮的水,和一般中藥比較起來,簡直可以說是可口。
“你要采集?”濃墨問。
“幹嘛采集?這個外面多得是。”我說。
“那你研究這個做什麽?”濃墨白了我一眼,站了起來。“我隻是踩了一下雜草而已。”
“什麽雜草,關鍵時刻能救人呢!我也是奇怪嘛,你不是總說我蠢!我現在是在思考,這樣的環境是怎麽出現節節草的,不應該表揚我?”我回給他一個白眼。
“是應該表揚,可你得看看,這是哪裏啊姑奶奶,我們要做正事耽誤不得。”濃墨不再理我,重新點燃了卷巢香,和上次步驟一樣,卷巢香很快便指給我們一條路,“跟着去。”
卷巢香的牽引是往副山山下的,我們很快便看見了那條岔道口!由于我們所在的位置離岔道口還有一段距離,在草木掩蓋中,我們并沒有看見上次的山洞,那個山洞塌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痕迹,“濃墨,你個子高,能看見三棵樹嗎?”
“沒有,從這裏看,圖騰山的那條圖騰路是完全消失了。”這我看的見好不好,“三棵樹的影子都沒有了。”
“不是吧,那可是參天大樹啊!一點兒都看不見嗎?我們到前面去,雖然圖騰路消失了,但岔道口還在,說不定樹也在呢!”我說。岔道口就是連接主山與副山的地方,我也有陰影,就在那裏被鬼手給拖了下去,然後進入了山洞,然後……就變成了蛇女。
我們向山下走了一段距離,岔道口清晰的在我們面前,隻是,那三棵樹和樹中間圍繞的東西,都沒有了!最重要的是,塌陷的山洞根本一點痕迹也沒有,就像是不曾有過山洞,也就像是不曾有記憶被留下,濃墨他……我看了看身邊的濃墨,這是濃墨的傑作,是他所創造出來的,所以他,他在閱讀那些文字的時候哭了……他第一次哭,應該用情很深吧,所以追了凡間兩世也沒放棄,我的心又在隐隐作疼了。濃墨,我要不要告訴你,他就是你,璇王就是你要找的人啊,你們這世的緣分已經沒了,你所要追求的已經沒了,我不忍心告訴你。哪天,你要是想了起來,你會不會怪我沒提醒你。
一世,她忘我憶,痛,敗回。
下世,定同忘,待續……已經沒有續了,濃墨,已經沒有了。
“阿璇,阿璇?”我的額頭被摸了一下。
“嗯?”我回過神來。
“你哪兒疼?”濃墨皺着眉問我。
“啊?”我還沒搞清楚狀況,“我不疼啊。”
“你哭了,不是疼嗎?”濃墨的手在我的臉頰上過了一下,然後他攤開手,一根手指頭上都是黑色,我竟然又哭了,還是墨汁!星君的墨汁,我不是璇王,身上的記号卻是濃墨爲璇王留的,都是爲璇王留的!我突然有些嫉妒她,我對不起她,卻嫉妒已經消失了的她,我真是壞極了。
我擦了一下眼淚,“你的手!”濃墨握住我的手,掰開我的手心,“什麽時候受的傷?除了臉,這裏也受傷了!”
手心的傷,想起來了,“是我自己指甲弄的,那時候發怒了,我以爲我會就地跟青面鬼打一架的。”濃墨出現後,我的指甲什麽時候縮進去了,我都沒注意。
“你真是蠢蛋!自己都能弄傷自己!”濃墨歎了一口氣,“我沒有紗布,阿璇,我們隻能回家再弄了,你忍忍,疼就說出來,别自己一個人哭,像個傻瓜一樣。”他輕輕摸上我腫起的一邊臉,“這樣更像蠢蛋。”我氣急,就去咬他,濃墨沒躲,他的頭一低,我就要咬上他的臉,算了,我的臉已經成豬頭了,再不放過他的臉,何苦呢,咦,算了算了,我也隻是做做樣子罷了。
“怎麽不咬了?”他輕笑。
“你沒洗臉呢,我嫌髒,再說了……”我抽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這也沒肉。”
“這裏有。”嘴上一股溫熱,我連抗議的機會都沒有了,我的手還在捏着他的臉,我這放也不是,再捏着也不是,他唇在我的唇上輕輕摩挲着,他把我停留在他臉上的手給拿了下來,貼在他的心口,我們,我們不是來捉鬼的嗎?不是說時間很趕嗎?我垂在身旁的那隻手不知所措,我最後的糾結就是:我和濃墨又不是那種關系,他怎麽可以對我這樣!然後我伸手抱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