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轉過頭,一臉落寞的羅绮直視着壁窗外的天空。
無垠的晴空中,飄浮着一朵白雲。
纏疊重合的雲朵,白如細棉。
幾隻禽鳥在白雲旁,盤旋飛舞在湛藍的色彩中。
“爲什麽,我泡不到妹子呢?”陽光透過玻璃,照在羅绮的身上。
亂蓬蓬的頭發間,精瘦的臉龐上臉頰凹陷,雙眼之下的眼窩黑紫,再配上淡白的薄唇與唯一值得稱道的挺直鼻梁,這就是羅绮的模樣。
談不上帥,談不上酷。
而羅绮本身,又老是扳着臉,很少會笑。
陽光,自信,和開朗似乎從來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
而他的表哥,雖然長相普通,但身體卻很強健,尤其他的肩膀,異常的寬闊。
他表哥的臉上也時常都帶着笑容,性格也比羅绮要健談許多。
“難道是因爲我太講理了?”
“而妹子,通常是不講理的。”
想起自己的表哥,很少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的羅绮,心中自以爲是的做下了論斷,臉龐上也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湛藍的天空中,不知是什麽種類的禽鳥,盤翔在很高的地方。
即使站在樓頂,透過鑲入磚牆的門窗,羅绮也隻能在白色的雲朵旁,看到四個黑色的小點罷了。
面露寂寞的羅绮正猶自感傷時,盤翔在天空的黑點突然減成了一個。
羅绮剛開始時還沒有注意,直到那唯一的黑點開始向着地面墜落。
操場上的人群都還沒有意識到就在他們頭頂上的天空中突生出的異樣,羅绮已經蹙起眉頭走到窗邊。
他以雙手手掌抵住玻璃,伸長脖子将臉湊近了窗子。
他想看的更清楚一點。
潔淨的玻璃窗上,朝着羅绮抿起嘴的地方,漸覆了一層薄薄的白霧。
天上的黑點下落的速度并不快,也不是勻速。
在下落的過程中,黑點有時還會停一小會兒。
羅绮凝神站在窗邊,目光緊随着移動的黑點。
他率先看清楚了黑點的全貌,他的呼吸便急促了起來。
随着他急促的呼吸,玻璃上的白色水霧漸厚,面積也擴散開來,并最終擋住了他的視線。
伸出手在覆霧的玻璃上擦了幾下,拭去玻璃上的濕霧,羅绮屏住呼吸,盯着窗外。
他看到了正向地面墜落,四隻摸樣酷似蒼鷹,體積卻異常碩大,展翅後寬足五米的禽鳥。
四隻飛禽正在不停的相互厮咬,戰況異常的慘烈,它們完全不顧自己的身體,隻是不斷的用尖喙與利爪相互攻擊。
它們用鋒利的鳥爪刺割着彼此的皮膚,用堅硬的鳥喙撕啄着彼此的内髒細腸。
天空中飄散開無數褐色的鳥羽,濺灑着如雨般的腥紅鮮血。
呵呵,吓不到我的。
閉上雙眼,羅绮用手背揉了揉眼皮,心中默念道:這一切都是幻覺,一切都是幻覺。
羅绮重新睜開眼時,半空中相互死鬥的禽鳥們的下降速度已經逐漸變快,不再做絲毫的停留。
綠茵場上,有的人終于發現了天上的異常。
沒過多久,操場上的所有人都擡頭朝着天上望去。
四隻肚破腸穿的禽鳥落到了地上,操場上的所有人都聽到了“啪叽”的一聲。
頂樓中的走廊上,站在窗邊的羅绮,整張臉都貼在了玻璃上,也隻能看到綠色草甸上的一片血色。
操場上的人,在羅绮的眼中亦是一個個渺小的黑點,這些黑點都朝着染血的草甸周圍聚集。
四具鳥屍俱被摔的稀爛,其間随處皆見被啄碎的内髒與扯裂的斷腸。
鳥屍上唯一較完整的,隻有四對鳥羽稀疏,末端俱都朝上向天挺立的寬翅。
操場中的學生與教師,何時見過如此血腥的一幕,圍着鳥屍的人群裏陸續傳來陣陣驚呼。
随後,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奇異的氣場罩住了浸血的土地,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傳到了衆人的耳裏。
羅绮本站在頂樓上,但傳到他耳邊的歎息聲卻比其它人聽到的更加清晰。
他甚至聽清了藏在歎息聲中的細聲輕語。
“蒼茫衆生。”
“曾知我心?”
轉頭顧盼,身側卻無旁人,羅绮頓感疑惑。
“誰?”
“誰的聲音?”
輕聲發問,又似自言自語,羅绮無奈的笑了起來,腦海中卻突兀的浮現出一張平凡的臉。
“怎麽突然想起表哥了?”
回過頭,羅绮将右手伸進了蓬亂的頭發,抓撓了起來。
他再次望向了窗外,他抓撓頭皮的動作立刻僵住了。
綠茵場上,圍住染血草甸的人群中,越來越多的驚叫聲尖刻刺耳,音量也拔升了很多。
人群之間,浸血的土壤表面,析出了血。
被血浸透的泥土上的暗紅色澤,漸被還原成一片灰黑。
血圍聚在鳥屍周圍,形成了一個淺泊。
無數氣泡一起浮出了渾濁的泊面,劇烈的浮動讓聚積的血如滾沸的水。
接下來,沸騰的血泊,就在無數的尖叫聲中,迅速向着天空凸起。
圍繞鳥屍的每一滴血都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毫不散亂的凝聚在了一起,頂端一直升至三米的高度。
血中再無氣泡浮出,其上再無波瀾漣漓,其形似一橢圓的巨蛋,巨蛋的表面在依舊燦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散出金屬般的光澤。
眼前的一切完全違反了衆人的常識,巨蛋周圍的人,大多都面露驚恐的向後退去。
但也有許多自認膽大的人還留在原地,有兩個身體健碩,臂膀上的肌肉突起盤虬的男子甚至還朝前走去。
兩名男子還沒有走到巨蛋前,四隻禽鳥的屍體突然浮出了巨蛋的表面。
體态龐大形如巨鷹般的禽鳥,此時身體完全光秃秃的,其身上的羽毛全都不在了。
光秃的鳥屍如放入沸水煮後,被燙拔光羽毛的肉雞,上面沒有血,每一寸光秃的皮膚都遍布着密集的小疙瘩。
鳥屍上遍布着傷痕,從一些可怖的傷口往裏看,可以看見鮮紅的肌肉與青色的血管,還有斷裂的腸子與破碎的内髒。
而最可怖的,卻不是那些傷口,而是鳥屍的臉。
鳥臉上沒有一根毛發,隻有肉的臉上,五官更爲凸顯。
四雙鳥眼中,沒有眼珠,空洞的眼眶直朝向人群中的某處。
禽鳥的屍體蜷縮扭曲,禽鳥的鳥頭微擡,纖細的脖子伸的筆直。
與空洞的眼眶相對的,每一具鳥屍臉上的喙嘴都是大張,喙端都咧到了極限,以至鳥嘴邊的肌肉明顯凸疊。
無羽無眼的凄慘鳥屍,瘦脊的鳥臉上竟似一派雀躍的摸樣。
與其死狀毫不相襯的神态姿勢,讓沒有羽毛的飛禽屍體,憑空增添了數分的恐詭驚怖。
人群中膽子最大的人,突然面對這樣的景象,也皆感寒氣直冒,不由心顫膽寒。
走向巨蛋的兩個肌肉男,俱都停下了腳步。
“啪!”
鳥屍脫離了巨蛋,四具屍體同時落到了地上。
四周傳出了一陣嘶竭的叫喊,沒有人再堅持留在原地,許多人開始向着身後退去。
“唰!”
四雙全由褐羽所組的寬翅,穿過巨蛋的表面,羽翅與空氣産生摩擦,發出了刺耳的響鳴。
響鳴聲壓過了人群的尖叫,八支翅膀微展,蕩起道道勁風。
勁風掀起巨蛋周圍的泥土,卷落的煙塵頃刻間就将整個綠茵場地遮蔽。
此時的操場上的學生和教師,隻有寥寥數十人。
于是,數十具羸弱的身軀,如塵土般被風卷起,又和塵土一般,撞在了周圍的建築上。
圍着操場的磚牆上,操場邊緣處的看台和水泥梯上,斷骨碎肉混着鮮血,一灘又一灘。
慘嚎悲呼聲在空氣中傳遞着,八支羽翅在巨蛋上移動到一個平面。
羽翅兩兩對稱,成四對時,一道肉眼可見的氣lang如濤水般向巨蛋的四周起伏而去。
氣lang卷走了浮起在空氣中的塵土,所過之處,慘嚎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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