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笑了笑,說道:“很好,帶我過去,我要聽聽清廷的人在背後說我什麽。”
部下答應下來,帶着林飛走進一間屋子,屋子裏面,幾個電話技師正在忙碌,見到林飛進來急忙停下手中的事情,畢恭畢敬地向林飛問好,林飛輕輕點頭,示意衆人繼續忙,然後拿起耳機戴在耳朵上。
隻聽見耳機裏面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說話聲,由于聲音經過了電流的轉換,所以發生了些許變化,林飛一時間沒有聽出說話人是誰,不過那人很快說了一聲“唐兄”,能這樣稱呼唐景崧的人,恐怕隻有鄧世昌了,林飛這才意識到,說話人是鄧世昌。
隻聽鄧世昌說道:“我沒想到林飛竟然變成了這麽個不忠不孝之徒,愧對聖上,愧對聖上啊!”
唐景崧的聲音響起:“鄧賢弟不必如此自責,我看林飛今日受到你的斥責,面露慚愧之色,想必心生悔意。”
林飛聽得又好氣又好笑,心想我那是面露慚愧之色嗎?我那是爲難好不好,我不過是不想當衆駁了你們的面子罷了,要是在私下裏,我早就給你們顔色看了。
唐景崧接着說道:“若鄧賢弟今夜面見林飛,促膝長談,想必能使林飛懸崖勒馬,浪子回頭,歸順我大清。”
鄧世昌輕歎一聲,說道:“唐兄,如果林飛不答應,我們如何向聖上交待呢?”
唐景崧的聲音陡然淩厲起來,說道:“如果林飛不答應,我大清隻能發天兵而至,蕩平林飛這股賊寇了。”
林飛再次被氣笑了,心說你們被日本人收拾得很慘,我們把日本人收拾得很慘,我們誰蕩平誰不是顯而易見嗎?
鄧世昌的語氣裏突然帶上了憂慮,說道:“朝廷還是不要發兵了,我今夜去見林飛,一定勸得他回心轉意也就是了。”
鄧世昌說完這話,便告辭出了屋子,耳機裏不再有聲音,林飛放下耳機,随口吩咐:“做好記錄,有情況立刻向我報告。”然後走出了屋子。
由于這天是鄧世昌來的第一天,所以林飛沒有準備歡迎晚宴,晚飯讓清廷衆人自己解決,到了晚上,鄧世昌像他和唐景崧說的那樣,來見林飛。
林飛急忙把孫勇叫上,在自己的卧室裏見鄧世昌,之所以在卧室裏見面,而不是在辦公室裏見面,是爲了表示與鄧世昌的親近,晚上八點,林飛把鄧世昌接進了自己的卧室,孫勇急忙起身問好,滿臉興奮與激動,鄧世昌打量了孫勇一陣,這才驚呼出來:“你是孫勇!”
孫勇連連點頭,走到鄧世昌近前說道:“管帶大人,我……”讓人沒想到的是,鄧世昌竟然把袖子一揮,面色一沉,怒道:“孫勇,見到我爲何立而不跪?”
林飛在華夏帝國早已取消跪拜之禮,孫勇也已經習慣不下跪,聽到鄧世昌這樣說,先是一愣,然後膝蓋一彎,就要跪倒,林飛伸手一拉他的胳膊,轉頭對鄧世昌說道:“我的華夏帝國已經沒有跪拜之禮了。”
鄧世昌眉頭一緊,怒道:“不跪尊長,這成何體統?”
林飛輕輕一笑,用手一指椅子,說道:“咱們不說這個了,請坐吧,咱們聊聊海戰之後的事情,您是怎麽獲救的?”
鄧世昌神色稍緩,說道:“我落水之後昏迷不醒,醒來時發現被定遠艦上的水兵救起,這才撿了性命。”
林飛笑着點點頭,剛要說話,鄧世昌陡然變色,把桌子一拍,怒道:“你被倭寇俘虜,後來逃了出去,怎麽不想着回歸大清?反而到南洋自立爲王?”
林飛聽到鄧世昌動不動就扯到這個話題上,心中不快,白天當着衆人的面,他不好直接說硬話,現在是私人場合,沒有那麽多顧慮了,林飛把臉色微微一沉,這個變化讓鄧世昌看得虎眉倒豎。
林飛正色道:“現在我沒什麽好顧慮的了,就對您直說了吧,我之所以不回清廷,完全是因爲清廷昏聩無能!您是緻遠艦艦長,應該清楚緻遠艦這些年新增了多少炮彈?一枚都沒有!我們隻能打庫存的炮彈,結果海戰打到一半,什麽炮彈都沒有了!”
“還有燃煤,我們的燃煤本來應該是大同的優質煤,可是優質煤都被貪官污吏轉賣了,給咱們艦隊的,都是最劣等的煤,緻遠艦的艦齡已經有七年了,蒸汽機本來就不行了,再燒劣質燃煤……”
“别再說了!”鄧世昌把桌子一拍,“騰”地站起身來,怒道:“聖上身邊的确有不少奸佞之徒,我輩須得激濁揚清,以報君恩,豈有流落南洋,**爲賊的道理?”
孫勇見到鄧世昌發怒,急忙在一邊勸道:“管帶大人請息怒。”
林飛見到鄧世昌怒火正熾,也提高了聲音,說道:“沒有……”林飛本來想說,沒有昏庸無能的皇帝,哪來那麽多奸佞之徒?可是話到嘴邊猛然想到,這樣說太刺激清廷了,于是話鋒一轉,說道:“我一個人勢單力孤,哪裏是一大群貪官污吏的對手?與其回去受貪官污吏的氣,不如去南洋。”
鄧世昌提高了聲音,說道:“雖千萬人吾往矣,先賢的教誨你怎麽忘了?你明天就跟我回北京去,當面向聖上請罪。”
林飛眉頭一皺,說道:“我好不容易打下菲律賓,解放台灣,如何能跟你去北京?”
鄧世昌狠狠拍着桌子,怒道:“你是執意要留在南洋了?”
林飛緊緊地盯着鄧世昌的眼睛,說道:“不錯!我就要留在南洋,不回清國!”
鄧世昌冷聲說道:“那台灣呢?你還要霸占台灣嗎?”
“清廷當初棄台灣如敝履,是我率領陸海軍将士舍死忘生,浴血奮戰,從倭寇手中奪回台灣,經曆之兇險,如同虎口奪食,清廷不費一槍一彈,就想把台灣拿走,還知道‘羞恥’二字嗎?”林飛瞪着鄧世昌的眼睛,朗聲說道。
鄧世昌被林飛的一番話說得啞口無言,長歎一聲,頹然坐在椅子上,神色之黯然,如同一個無力教導不聽話孩子的老父,看得林飛心中猛地一軟,鄧世昌今年已經四十五歲了,不年輕了,海風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皺紋,看得人心生痛楚。
孫勇在一邊小聲勸林飛:“陛下,鄧管帶對您喜愛有加,關懷備至,您這樣對他說話,是不是……太……太傷人?”
林飛輕歎一聲,坐在鄧世昌的對面,柔聲說道:“鄧管帶,我……”
鄧世昌聽了林飛的話驟然神色劇變,顫聲說道:“你叫我什麽?”
林飛心内驚駭,叫鄧管帶有什麽不對嗎?孫勇就是這樣叫他的啊,林飛下意識轉頭看孫勇,隻見孫勇正擠眉弄眼,似乎在示意林飛什麽,可是孫勇不敢出聲說話,看得林飛一頭霧水。
突然,隻見鄧世昌伸手捂住眼睛,兩行淚珠從手掌之下流出,一陣哽咽從鄧世昌的喉嚨裏發出,林飛手足無措,看看鄧世昌又看看孫勇,說道:“這是怎麽回事啊?”
孫勇湊到林飛的跟前,小聲說道:“您以前在私下裏都是稱呼鄧管帶‘義父’的,您今天叫他‘鄧管帶’,他怎麽能受得了?”
林飛很是無奈,心想這些事情我怎麽可能知道?可是見到鄧世昌老淚縱橫的樣子,又心生不忍,急忙小聲說道:“義父,您别哭了,我在黃海海戰的時候受了傷,以前的事情記不清楚了。”
林飛連着勸了幾句,鄧世昌才止住悲聲,長歎一聲,哀然說道:“飛兒,我這都是爲了你好啊,你本是我清國子民,卻流落海外,百年之後,有何面目去見你那早亡的父母……”
林飛無奈地歎了口氣,暗想我要是歸降了清廷才沒臉去見父母呢!林飛說道:“義父不必多說了,我林飛絕不歸降清國,清國也别想把台灣從我的手中拿走,想要拿走台灣,先問問台灣百姓答不答應?”
鄧世昌眉頭一緊,說道:“問百姓答不答應?台灣百姓定是翹首以待王師,如何能不答應?”
林飛站起身來,伸出手臂扶起鄧世昌,說道:“如果您不相信,我就讓您看看,請跟我去辦公室吧。”
林飛說完轉頭對孫勇說道:“去把徐骧先生和圖赫魯那族長請來。”
孫勇答應下來,轉身出去,鄧世昌疑然問道:“徐骧和圖赫魯那是什麽人?”
林飛答道:“徐骧是當地富戶,組織義軍痛擊倭寇,圖赫魯那是部族領袖,同樣爲抗倭立下汗馬功勞。”
“圖赫魯那是個番民?”鄧世昌面露怒色,“我乃天朝使者,豈能輕身去見番民?”
這個時代的清廷官吏就是這樣,保守自大,對台灣部族的人從來都抱着輕蔑的态度,即便是鄧世昌這樣的一代名臣也不例外,林飛沒有多說什麽,帶着鄧世昌來到辦公室,時候不大兩人走進了辦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