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磊衆人也面露喜色,正說話間,隻聽黑旗軍軍營裏傳出了響亮的戰鼓聲,林飛拿起望遠鏡向軍營看去,隻見軍營中飄揚起一面黑底七星旗,這黑底七星旗是黑旗軍的标志,在越南曾令法國人聞之膽寒。
那面黑底七星旗向彰化城的方向一指,一片怒吼聲傳出軍營,在怒吼聲中,一大群義軍士兵踏着煙塵沖向彰化城。
義軍的正中是二十多隊黑旗軍士兵,他們每個隊都有一百餘人,一半人拿着步槍、鳥铳,一半人扛着雲梯,手握尖刀。
在黑旗軍士兵的兩翼,是不少非黑旗軍士兵,他們或是拿着槍,或是拿着刀,跟着黑旗軍士兵一起沖鋒。
這些人裏面沖得最快的當屬那些高山族戰士,他們平時就生活在高山之上,每天都在山間奔跑,追逐獵物,身體素質比居住在平原的漢人好得多。
高山族戰士沒有扛雲梯,而是拿着繩鈎,他們會在靠近城牆的時候扔出繩鈎,挂住城牆,然後抓着繩子爬上城頭,抛擲繩鈎和抓着繩鈎爬高都需要熟練的技巧,是高山族戰士的獨門絕技。
高山族戰士最先靠近了城牆,隻聽城牆上響起了“啪”的槍聲,林飛敏銳聽出,這個槍聲是很多人同時開槍發出的,日軍面對義軍的集群沖鋒,不再零散開槍,而是集中火力,一起開槍。
日軍士兵槍法本來就準,現在又用了這樣的開槍方式,沖在最前面的高山族戰士頓時倒下去一片,凄厲的哀叫聲一聲接一聲傳出來,齊磊聽得面色更變,小聲對林飛說道:“陛下,您去勸勸劉永福吧,讓他别再進攻了。”
林飛苦笑一聲,說道:“劉永福之前連我的面都不見,前天晚上的慶功會上又不聽我的話,現在去了難道能有用嗎?”
齊磊還要再勸,這時陳金仁把齊磊一拉,笑道:“齊團長,我們要在義軍最困難的時候出手,這樣他們才會感激我們,聽我們的号令,這種權謀您沒想到吧?”
齊磊一驚,說道:“可他們都是我們的同胞啊!”
陳金仁嘿嘿冷笑,說道:“同胞怎麽了?難道一個‘同胞’就能讓他們和我們一條心嗎?就能讓他們乖乖聽我們的号令嗎?齊團長,你要是這樣想可就太幼稚了。”
林飛在一邊沒有說話,他雖然也有這樣的考慮,可是他身爲帝國皇帝,卻不能說出這樣的話,所謂權謀和政治就是這樣,想的和說的永遠不能相同。
齊磊也不是完全沒有政治頭腦的人,聽了陳金仁的話便不再言語,這時隻聽彰化牆頭傳來了一陣“哒哒哒”的聲音,這種聲音和日軍制式村田二十二年式步槍迥然不同,和馬克沁重機槍也不盡相同。
林飛急忙舉起手中的望遠鏡看向城頭,隻見城頭閃動着四團火光,每一團火光後面,都是一座正在咆哮的機關炮!
熟悉日軍曆史的林飛知道這個時代的日軍編有機關炮隊,地位和作用與現代軍隊裏的機槍組非常相似,現代軍隊輕機槍已經是班一級的配置,重機槍更是連排級的配置,而在這個時代,自動武器稀缺,所以日軍把機關炮單獨編隊。
在咆哮的機關炮面前,義軍士兵像被收割的麥子一樣倒了下去,大刀長矛紛紛落地,雲梯也掉落在地,屍體橫陳,傷員翻滾,哀嚎聲遍布戰場上空,場面慘烈無比。
那些沒有扛雲梯的義軍摘下槍,跪倒在地,對準城頭開槍,可是絲毫壓制不住城頭火力,義軍士兵還在成片成片地倒下去。
日軍不俗的戰鬥素質這時體現出來,他們把機關炮推向義軍的兩翼,對義軍形成側射,側射的子彈密度遠遠高于正射,義軍一時間死傷更甚。
在義軍指揮部裏,劉永福俯瞰着戰場,眉頭緊鎖,這時洪字營營統楊洪泗跑到劉永福近前,哭嚎着說道:“将軍,日寇火力太猛,我們沖不上去啊!兄弟們死傷太多了。”
劉永福心如刀絞,強忍心中劇痛高聲喊道:“再咬咬牙,沖上去,日軍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話音未落,突然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從戰場傳來,指揮部衆人急忙舉目眺望戰場,隻見一團濃煙沖上雲霄,炸點位置,赫然就在義軍之中,劉永福面色劇變,驚聲說道:“城中的日軍竟然有大炮?”
楊洪泗急忙說道:“将軍,日寇有機關炮,還有大炮,打不了啊,命令兄弟們撤回來吧。”
劉永福鄭重地點頭,說道:“命令部隊,撤退。”
傳令兵在山坡上揮動大旗,發出撤退信号,義軍匆忙後撤,留下一地死屍,鮮血流進護城河,河水都染紅了。
劉永福重重一跺腳,怒道:“我軍連克雲林、苗栗,兵鋒正盛,怎麽打不下彰化?”
蘇明虎聽到劉永福的話驚叫一聲,劉永福怒道:“你怎麽了?”
蘇明虎顫聲說道:“将軍,您的話,讓我想起了張海峰的話。”
劉永福一愣,問道:“張海峰的話?他說什麽了?”
蘇明虎說道:“在我們收複雲林的時候,他說我們并沒有打敗日軍,日軍隻是撤走了,就像一條縮起身子的毒蛇,随時可以咬出來,看彰化城内日軍的架勢,事情好像被他說中了。”
劉永福冷着臉搖了搖頭,說道:“一個南洋華僑軍統領,流氓無賴,酒色之徒,能有這樣的見地?”
蘇明虎閉嘴無言,劉永福輕歎一聲,說道:“走,去醫務營看看。”
衆人很快來到醫務營,隻見裏面到處是哀嚎不止的傷兵,劉永福見到幾個斷了手腳的士兵無人照料,勃然大怒,吼道:“怎麽沒人管他們?”
醫務營的總醫官正是黃飛鴻,黃飛鴻不僅武藝高強,醫術也精湛,後世電影中的“寶芝林”醫館并非杜撰,曆史上真的存在,所以劉永福不僅聘任黃飛鴻爲武術總教頭,更任命他爲總醫官。
黃飛鴻聽到劉永福來了便來迎接,正好聽到劉永福的吼叫,他緊走幾步來到劉永福的面前,哀聲說道:“将軍,斷手斷腳并非重傷,隻能等着了。”
劉永福詫然驚呼:“斷了手腳還不算重傷?”
黃飛鴻苦笑一聲,哀然說道:“沒法子,傷兵太多,咱們又缺醫少藥……”正趕上這時兩個士兵擡着死去的傷員往外面走,黃飛鴻伸手攔住他們,說道:“把屍體上的紗布解下來,給别人用。”
連紗布都要重複用,劉永福聽到這話驚得倒退一步,黃飛鴻拱了拱手,說道:“将軍,我要去救人了。”說完轉頭就走,在轉過身去的一瞬間自言自語地說道:“沒想到真被張海峰說中了。”
劉永福急忙叫住黃飛鴻,問道:“您說什麽?被張海峰說中了?張海峰說什麽了?”
黃飛鴻輕聲說道:“他說進攻彰化,勢必死傷慘重。”說完便告辭走了,劉永福暗暗想道,那個張海峰怎麽這麽厲害?難道他不是個流氓無賴?
這時一個幕僚跑到劉永福的近前,面色凝重地說道:“将軍,剛剛這一戰,我們折了四百多個兄弟,受傷的就更多了。”
劉永福眉頭緊鎖,沉聲說道:“命令各營駐守原地,不得擅自進攻,命各營營統,各路義軍首領到中軍帥帳議事。”
時候不大各營營統和各路義軍首領便來到中軍帥帳,高山族首領圖赫魯那長歎一聲,說道:“那個南洋華僑軍統領說不要進攻彰化,我們不聽,如果我們聽了他的話,我們的人就不會死那麽多了。”
高山族戰士在剛剛的戰鬥中沖在最前面,所以損失的人最多,于是高山族首領首先說了話,劉永福揮了揮手,說道:“現在不是事後諸葛亮的時候,我們商量一下後面的作戰吧。”
高山族首領把桌子一拍,朗聲說道:“我不會像你們漢人一樣使計謀,我們隻會拿着刀攻城。”
一支義軍的首領徐骧沉聲說道:“圖赫魯那族長,日軍有槍有炮,你們硬拼恐怕會全軍覆沒。”
圖赫魯那雙手一攤,說道:“徐統領,那你有好辦法嗎?”
徐骧長歎一聲,說道:“想要打破城牆,就必須有大炮。”徐骧說完轉頭看向劉永福,用問詢的語氣說道:“劉将軍身經百戰,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
劉永福輕輕點頭,說道:“不錯,我的确明白這個道理,當年鄙人在越南和法國人作戰的時候,就是用大炮轟開的法國人城牆,可是此時我們沒有大炮。”
徐骧眼珠一轉,說道:“那個南洋華僑軍統領不是說他有辦法攻破城牆嗎?難道他的手上有大炮?”
劉永福苦笑着搖頭,說道:“我們都沒有大炮,南洋華僑軍怎麽會有?”
徐骧勸道:“我們還是把那個統領請來商議一下吧。”
劉永福思索一陣,轉頭對蘇明虎說道:“去把那個張海峰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