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戰覺得有些不安，心裏莫名地有些慌，天剛蒙蒙亮，他便睡不着了。
打開燈，他從床上下來，拿過床頭櫃邊靠着的拐杖，緩緩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看着外面隻露出一點邊的太陽。
不知過了多久，福伯過來敲門，“老爺，您醒了嗎？”
福伯在外面注意到房間裏的燈亮了。
陌戰應了一聲，悠悠歎了口氣，扭頭看着走進來的福伯問：“今天幾号了？”
“17号了。”
“17号……”
那就是明天了。
禦塵說18号會回來。
福伯見陌戰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出聲問：“老爺，您是在想二爺的事嗎？”
陌戰搖搖頭：“不是，我是在想老大他們一家。”
他不是無情之人，這次讓禦塵回來，禦然就得給禦塵讓道，未免對禦然太不公平了。
清山肯定沒什麽想法，這孩子老實，但是兒媳隻怕要有意見了。
他看向福伯：“你怎麽想？”
福伯笑了下：“我就是個粗人，不懂這裏面的彎彎繞繞，不過禦然少爺我也是看着他長大的，和二爺比，他更内斂，不善于表露情緒，或許，老爺可以坐下來跟他好好談一談。”
陌戰歎了口氣，“要是這樣有用就好了。”
中午吃過飯，陌戰想出門找秦進國下會兒棋，陌禦然走進來，手裏拿着一疊文件，“爺爺，這些是這兩天的重要文件，您過目一下。”
代理總裁和總裁終究是有區别的。
陌禦然自從接手後很是懂得分寸，重要的合同都會讓陌戰看。
然而，就算沒出錯，公司還是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陌戰沒看陌禦然放到跟前的文件，擡起手在空中壓了壓：“爺爺相信你，既然你過來了，你坐下，爺爺跟你聊會兒天。”
陌禦然一愣，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不動聲色地坐到了爺爺的對面。
“爺爺，你要跟我聊什麽？”
“最近在公司，是不是壓力很大？”
陌禦然瞳孔縮了縮，垂下眸，淡聲說了兩個字：“還行。”
頓了頓，他又說道：“對不起爺爺，是我能力不行，我沒禦塵那麽能幹。”
陌戰失笑道：“他啊，成精了，無法無天的，你别跟他比。”
陌禦然并沒有被這句話安慰到。
他低着頭，看着很是自責的樣子，額前的碎發散落，遮住他眼中的不滿和怨氣。
他能聽出來，爺爺的話雖然是責備的，但語氣帶着對陌禦塵的滿意和寵愛，是啊，誰不喜歡陌禦塵這樣的人。
能力超群，各方面都厲害。
陌禦然閉了閉眼，原本有些軟下來的心思又硬了起來。
再次睜開眼時，陌禦然已經恢複如常，嘴角挂着溫和的弧度，整個人看起來優雅無害，“恩，我沒有比較的意思，不過我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爺爺，公司現在的情況刻不容緩，要不你還是讓禦塵回來吧。”
陌戰目露詫異，“你，你想讓禦塵回來？”
他并不知道陌禦然偷聽到了他和陌禦塵的通話内容。
陌禦然一副真心的樣子，認真點了點頭，“雖然沐傾顔的事鬧得家裏挺不愉快的，但是禦塵終究是陌家的人。您雖然沒錯，可禦塵和沐傾顔都有兩個孩子了，他肯定是不願意和沐傾顔分開的，從他的角度想是能理解的。不管怎麽說，我們不能爲了家事影響公司，爺爺，要是您不願意拉下臉，下午我給他打電話，讓他回公司。”
這一副“肺腑之言”讓陌戰十分感動。
他動容地看着陌禦然，“你能這麽想，就再好不過了，爺爺本來還擔心你會有什麽想法。”
“不會的，在獄裏的時間，我意識到，沒有什麽比家人更重要了。”陌禦然看向茶幾上的茶壺，伸手碰了一下，感受了下壺的溫度後說：“這茶水涼了，爺爺，我去給你再倒一壺。”
陌禦然也懂茶道，這是他很小的時候康潔專門讓老師給他輔導的，爲的就是讓他能讨陌戰的歡心。
重新泡了壺茶，陌禦然給爺爺倒了杯，兩手将茶杯端起遞到陌戰面前，溫笑着說：“我好像很久沒給爺爺泡過茶了，您看看我退步沒。”
陌戰接過杯子，摸着茶杯上的暗紋，感歎道：“是啊，上一次你給我泡茶，還是十年前。”
陌禦然怔愣住，他早已不記得上次給爺爺泡茶是什麽時候了。
陌戰注意到，回憶道：“你肯定都忘了，那是你上高三的時候，當時你爲了能有個好成績，選擇住校。有次你們學校老師給我打電話，說你在學校發高燒暈倒了，我趕緊趕過去把你帶到了醫院，照顧了你一個星期。之後你出院，回學校前給我泡了壺茶，跟我說會加倍學習，将來成爲很優秀的人，還說以後會好好孝順我……”
陌戰的話将陌禦然的記憶喚醒。
當時父母出國旅遊不在家，他沒想到爺爺會放下公司的事親自照顧他，當時是真的很感動。
那時候他和爺爺還很親近，隻是後來，陌禦塵回來了，陌禦然跟爺爺的關系便逐漸變得疏遠起來。
陌戰不知道陌禦然的心理變化，繼續說：“你小時候學業很優秀，每次得了獎狀都是先拿給我看，我抽屜裏還有你那時候的獎狀。”
陌禦然心裏堵堵的，掩飾性地笑了一下：“都這麽久了，爺爺保存那個做什麽。”
“你不懂，對你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但對爺爺來說那是很珍貴的東西。”陌戰感歎完，吹了吹還冒着熱氣的茶杯，正要喝時，被陌禦然阻止。
“爺爺！”
“恩？”陌戰擡頭：“怎麽了？”
陌禦然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視線自陌戰手上的茶杯掃過，最終搖搖頭：“沒什麽，那茶有些燙，您……慢些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