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過來一個凳子,坐到床邊看着江南煙。
分開一年多,她和跟他在一起時比瘦了點,也黑了點,不過眉宇間還是有以前倔強的影子。
外面隐隐能傳過來女醫和軍人的對話聲,但是有些飄忽和幽遠。
楚西幽就這麽一直看着她,心頭思緒沉浮。
不知過了多久,他視線落在她唇瓣上,想起了那天他把她帶去酒吧後她跟他說的那些話。
他其實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因爲之前随心談的那些女朋友,裏面也有不少跟他說過這樣的話,無外乎是什麽他對她們不上心,玩性太重,不知道和别的女人保持距離,她們嫉妒了吃醋了之類……
那時候的他隻是聽聽就算了,對于談戀愛,秉承着一種好聚好散的心态,沒有太敷衍,但也沒有太上心。
現在想想,楚西幽已經想不起來那些女人們說的具體内容是什麽了,但是唯獨現在床上躺着的這個女人,那晚的每句話,他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她說,如果知道會是現在的局面,從一開始就不會選擇認識他。
她說,他看着郝悠悠的時候眼裏有光,看她的時候沒有。
她說,他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親密一點不會生氣。
她還說,她愛過他。
那天後,楚西幽仔細回想過自己和郝悠悠的相識,卻諷刺地發現,自己是真的不記得了。
郝悠悠之于他,更像是路邊的一朵綻放的鮮花,他經過,看到了,便回頭多看了幾眼,但時間一長,也就不覺得有什麽了。
他不确定這種情感算是什麽,但有一點可以笃定,他不愛郝悠悠。
他也不确定自己之前對于南煙是什麽情感,但同樣可以肯定的是,現在的他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是會生氣的。
不光是生氣,胸口又悶又疼,那種感覺壓抑着呼吸,幾乎喘不過氣。
或許是以前的他太自信,堅信她不會離開他,所以當失去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她對他的影響已經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
日暮西下。
橙黃色的餘晖透過窗戶灑進來,仿佛能照清空氣裏漂浮着的灰塵顆粒,厚重的暗橘色打在床闆上,一半照在江南煙身上,一半投出大片的陰影。
江南煙迷迷糊糊醒過來,小腹還處于隐隐作痛的狀态。
她當即想起了昏迷前的事。
那時候剛歸隊站好,她就察覺出了肚子那一塊傳來的熟悉的痛感。
她之前算過,前後也就這兩天該來例假了,爲了防止訓練中途染紅褲子,她早上就貼好了姨媽巾,隻會防備好了這個,卻防不了來勢洶洶的痛經。
本來想着看能不能忍過去,誰想到直接疼暈了。
江南煙眼底劃過一抹複雜,心裏歎了口氣。
正想要坐起來,手剛一動,便意外地碰到了一隻溫熱的手。
她一愣,偏頭看過去。
入眼是男人趴在床邊的睡顔,他個子高,窩在那裏,看起來有些憋屈,眉頭蹙着,應該也是因爲睡得不舒服。
江南煙這才想到她暈倒之際,感覺自己是倒在了一個懷抱裏。
是他接住她的嗎?
可是他在隊伍的另一頭,怎麽可能在她暈倒的時候及時得接住?
江南煙心裏疑惑,沒再繼續想下去,拉起身上的薄被想要下床。
盡管她動作很輕,楚西幽還是醒了。
他本就睡得不安穩,感覺到一點風吹草動立刻睜開了眼。
他直接坐直身子,見她睜眼看着自己,愣了一下說:“你醒了?”
“恩。”江南煙抿唇,然後問:“你把我送過來的?”
“啊,是啊。”楚西幽站起來,拿起桌子上放着的藥,“你肚子還疼嗎?醫生要是還疼得吃藥的。”
江南煙下意識摸了下小腹,雖然還有點隐隐作痛,但是和暈倒之前比已經好多了。
“不疼了,不用吃的。”江南煙因爲剛睡醒,聲音還有些啞,說完後難受地清了清嗓子。
楚西幽注意到了,轉身出去給她倒了杯溫水拿進來。
“謝謝。”江南煙一邊接過一邊道謝。
楚西幽見狀自嘲笑了下,還是頭一次見她對他這麽客氣。
他心裏有些不舒服,但沒表露出來,說道:“把鞋子穿上,我先送你回宿舍,然後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不用了。”江南煙将杯子裏的水喝幹淨,然後彎腰穿好鞋子,站起來看着楚西幽:“你把我送過來已經挺感謝的了,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你去忙你的吧。”
說完,她擡步要朝外走。
楚西幽下意識一把拉住她,對上她的視線後,讪讪地收回手,開口道:“這麽急着走幹嘛?我還有事沒問你。”
“什麽事?”
“你怎麽痛經這麽嚴重,醫生說隻有什麽宮寒很厲害的人才會這樣。”
江南煙一時間臉色變了一下,随即恢複正常,眼神多了幾分黯然。
見狀,楚西幽凝眉嚴肅看她:“到底怎麽回事?”
知道他不要出個答案是不會放她走的,江南煙隻好老實回答:“凍得。”
楚西幽臉上閃過一絲愕然:“凍?”
“恩,之前去當志願者的時候,不小心掉進河裏受了涼,那時候身體進了寒氣,之後就有這個毛病了。”江南煙說話的時候,眼底有幾分晦澀。
“怎麽會掉進河裏?”楚西幽一臉不滿,“所以幹嘛去當什麽志願者,你不去當的話……”
後面的話他頓了頓沒說。
不去當的話就不會受涼了,也不會有現在這個毛病,同時也不會認識那個叫晉安的男人。
江南煙誤以爲他是在因爲今天給他添麻煩的原因在發牢騷,臉色冷淡下來:“都說了,不小心,這跟你沒關系,以後再看到這樣你别管我就可以了。”
楚西幽氣結:“我怎麽能不管你!都說了那個男人靠不住,竟然能讓你掉進河裏。”
一想到她疼暈過去的樣子,他就一陣難受和心疼,這肯定是落下病根了,以後指不定怎麽遭罪,治療起來也很漫長。
要是有他,肯定不會發生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