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一幕,瞳瞳和仆人早就見怪不怪,手都沒停地繼續自己的事情。
沐傾顔習慣性地環住他的脖子,說道:“我可以慢慢走的。”
“麻煩。”他淡淡道。
他整天抱來抱去的,也不知道到底哪個麻煩。
沐傾顔癟了下嘴,沒出聲。
她看着他精緻完美的側臉,唇瓣翕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些天,雖然身體在慢慢恢複,但她的心卻無時無刻不在承受着煎熬。
她一直在等待着他對她的判決。
他不說,她的心就遲遲落不下來。
很矛盾,她一邊害怕,一邊又覺得難熬,有時候想就這麽當一個縮頭烏龜,他不說她就也不提,有時候又希望直截了當地問清楚,給她一個痛快。
察覺到她心事重重,他把她放回床上,讓她靠坐在床頭上後,便直直地看着她。
沐傾顔望着他,深吸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你是怎麽想的?”
正好兩個孩子不在,有些事一直拖着也不是辦法,索性攤開了說明白。
“什麽怎麽想的。”
沐傾顔指甲摳了下掌心,故作鎮定地說:“關于你父母……”
她已經說到這份上,他也就沒有再保持沉默地意思,墨眸深深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又複雜。
良久,他開口:“之前你在手術台上的時候,我想過,如果你死了,我就帶着你去跟他們二老道歉。”
沐傾顔蓦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随即,她見男人彎唇一笑,繼續道:“現在沒辦法了,我們倆命都硬,看樣子,隻能百年之後再帶着你,到九泉之下給他們二老謝罪了。”
其實想想,還能怎麽辦呢?
他偏執地放不開手,也不舍得對她怎麽樣,哪怕愧對父母,之前既然已經誤會了,就讓錯誤繼續延續下去吧。
“你父親替你,承擔了我的仇恨,他在牢裏這些年過得也挺不好的,出來後什麽都沒了,就這樣吧。”
沐浩天想要爲沐傾顔承擔罪孽,他需要有人替這場悲劇收場,既然如此,就按照之前的軌迹好了。
沐傾顔沒想到,過了這麽久,他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她眼眶瞬間濕潤了,低垂着頭,肩膀控制不住地微顫,愧疚不已地啞聲道:“對不起。”
“就像慕若城說的,隻是因爲有了這樣的聯系,才好像是你欠了我,但真論起來,我手上的命比你要多得多。而且,我聽他說,你不會濫殺無辜。”
一時間,沐傾顔說不出話了。
當時她進基地的時候,養父就再三強調,讓她是非分明。
早年的經曆讓沐傾顔早熟,多疑,甚至冷血,但她一直堅守着自己的底線,從來不妄殺一個好人。
隻是這些,她不想讓陌禦塵知道,私心地爲他保留着他心中關于父親的高大形象。
陌禦塵的确不知道父親的很多事,他早年因病,和陌清河之間不太親密,後來又因爲出國,一年更是見不到父母幾次。
對外,陌清河是一個好父親,一個好丈夫,甚至是一個好人,但真實情況呢,陌禦塵不敢保證。
誰對誰錯,又怎麽能分得清清楚楚?
不管真相如何,死者爲大,沐傾顔從來沒想過說任何公公的不是。
陌禦塵看向她,對上她泛着愧疚之色的削尖臉蛋,聲音沒了剛才沉重,輕松說道:“既然對不起,就好好當好我老婆,兩個孩子的媽,擔負起讓陌家人丁興旺的重任。”
聽到最後一句話,沐傾顔忍不住反駁:“我又不是生孩子的機器。”
“沒說你是機器,不還得有我的辛苦耕耘嗎?”
本來沉重感人的氣氛,被他雲淡風氣一句話破壞得幹淨。
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擡手擦掉臉上的淚水。
陌禦塵不計較,是沐傾顔沒有想過的。
她之前總是會胡思亂想,嚴重到在夢裏也在想。
想是不是因爲她現在還病着,他才隐忍着不對她動手,可能等她好了,他就要跟她離婚,然後帶着瞳瞳和糖糖回江城,這輩子都不讓她再見兩個孩子一面。
又或者,他會把她囚禁在暗室裏一輩子。
原本囚困她兩年的負擔,因爲他的幾句話被卸下。
沐傾顔覺得自己如同一個被關在黑暗中的囚徒,有一縷陽光從一條縫隙中射了進來,然後,整個屋子都充滿了暖陽的味道。
想及一年多前她清醒過來時的絕望和後來隐藏面容的生活,沐傾顔看向他,問:“你是什麽時候認出我的?”
陌禦塵冷冷掃她一眼,“忘了。”
随即,他騙她說:“可能是那次你醉酒。”
“恩?”沐傾顔回憶了一下,想起有次他以慶祝分部開設爲由頭帶她去吃的那頓“燭光晚餐”,最後她喝醉了,兩人還順理成章地發生了關系。
沐傾顔後來斷片了,見他沒什麽特别的反應,就也沒當回事。
思及此,她疑惑地問:“我說了什麽話嗎?”
“你抱着我說對不起,然後說分開了兩年好想我,之後還對我霸王硬上弓……”
沐傾顔現在已經半點都不相信他這種話了,這口吻簡直和他趁她沒恢複記憶時,說當初校園相識後是她倒追的他一模一樣。
既然是在那麽靠後的時間,沐傾顔順着他的話頭繼續問:“那你爲什麽來A洲?”
一陣不短的沉默後,沐傾顔看到陌禦塵笑了下,然後聽到他呢喃般的一句話:
“來接陌夫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