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止瞳小跑着到陌禦塵跟前，然後伸出雙臂抱住爸爸的腿，悶聲道：“爸爸，你不要生媽媽的氣，她不是故意的，她也很後悔自己曾經做錯事，她怕你傷心難過，她都不敢告訴你。”
陌禦塵垂眼，倒是沒想到瞳瞳知道這麽多，他啞聲問道：“你知道是什麽事？”
陌止瞳搖搖頭，“不知道，媽媽沒有告訴我。”
但，他隐約能猜到……
應該和死去的爺爺奶奶有關系。
那天媽媽帶他去買壽司，那個陌生阿姨說在安陵見過媽媽好幾次，他記得曾爺爺說過，爺爺奶奶就葬在安陵，他還跟着爸爸去祭拜過。
媽媽當時反應很不尋常，她不想讓人知道她去安陵的事。
陌止瞳當時就想到，正好那段時間也是爺爺奶奶的忌日。
但他沒有開口問，他知道媽媽不會告訴他，也不會想讓他知道的。
陌止瞳眉眼染上憂愁，他能感受到問題的嚴重性，但他不知道該怎麽解決，他拉着爸爸的手：“你要是生媽媽的氣，就罰媽媽用一輩子給你贖罪好了，好不好？”
陌禦塵扯了扯唇，淡淡說道：“你都把她放走了，去哪裏讓她贖罪？”
這一切瞞不了他的眼。
他隻是……實在不知道拿她怎麽辦了，才沉默着讓她被救走，好似這樣，他心裏的負擔能減輕一些。
“她說了她會回來的，我相信她，爸爸，我們等媽媽回來好不好？”
陌禦塵摸着瞳瞳的頭，沒說話。
他心裏其實沒那麽期待，他不覺得她會回來。
沒有一個人願意被人囚禁着過一輩子的，他病發了，或許過段時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些什麽事。
她在暗室裏說的那些話，他隻是聽聽，但從來就沒有當真過。
剛認識她的時候就是這樣，明明還是個高三學生，卻慣會說些好聽的話哄騙人，那些話裏有幾分真心有幾分假意，怕是她自己都辯不清。
或許她真的在努力要贖罪，或許她拼了命的完成任務想要抓出幕後的兇手，可他不認爲她會想要回到他身邊，尤其是在經曆被他第二次囚禁後。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兩人剛認識的時候她愛的人是慕若城，所以對她，他好像一輩子都沒辦法生出安全感，總會害怕一個沒看緊，她就不見了。
或許她是愛他的，但沒人能保證這個愛能持續到天長地久，也沒人能保證她能承受得了他變态般的偏執，冒着自由和生命的代價待在他身邊，或許比她出去執行任務還要危險。
“慕若城把她帶出去的對嗎？”
面對爸爸突如其來的問題，陌止瞳愣了愣，不知道該不該如實回答。
良久，陌禦塵譏诮地彎了彎唇。
他和慕若城之間，好像他永遠扮演的都是惡毒的角色，而慕若城則是她的騎士，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
一切好像都是因果報應一樣，她執行任務，害死了他父親，他爲了追查兇手去了北城，和她相識，然後卑鄙地把已經有男朋友的她占爲己有，後來又爲了一己之私，囚禁她，讓她懷孕，還要打掉瞳瞳……
要真論起來，誰都有錯。
“她說她什麽時候回來？”
瞳瞳回答：“一個月。”
和她在暗室裏說的一樣，陌禦塵垂眸看着兒子，哪怕她不留戀他，總要留戀兒子的吧……
他啓唇：“好。”
她要一個月，他最後信她一次，給她一個月的時間。
如果她沒有按時回來……
陌禦塵眸色沉得仿佛能滴墨，到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要是拿來等待，很是挺熬人的。
陌禦塵沒有去主動搜集關于沐傾顔的消息，他和瞳瞳待在别墅裏，教瞳瞳各式各樣的技能。
時光悠悠地轉，終于，一個月的時間到了。
這天，陌禦塵從天亮等到天黑，看着前方沒有任何動靜的街道，一動不動。
終于，一道車光亮起，由遠至近。
旁邊陪着爸爸坐着的瞳瞳站起小身子，但當車子開至跟前，看到裏面坐着的人，瞳瞳眼中的光滅了。
不是沐傾顔，是喬時。
喬時沒想到在門口就看到了這一對父子，愣了下，從車上下來，“你怎麽坐在門口？”
陌止瞳看了眼冷漠的爸爸，也沒吭聲。
喬時察覺出不對勁，正要詢問的時候，聽到陌禦塵問：“有事？”
“有，進屋說。”
陌禦塵擡眼，再次看了眼安安靜靜的街道，眸子沉得比夜晚還有黑，他站起來，将瞳瞳抱起來，和喬時一起往屋裏走。
不等了。
等不到的。
屋内，喬時喝了幾口水，見陌禦塵整個人沒什麽精神，随口跟他聊着：“你聽說了嗎，奧斯克州的官員綁架案。”
“沒。”陌禦塵冷冷答，拿起一旁的高腳杯，淡淡喝了一口酒。
他這些日子，和外界隔絕，每天最多也就是處理一下公事，别的什麽都不知道。
喬時見陌禦塵興緻缺缺的樣子，繼續說：“綁架的是高層政要，裏面還有軍隊将軍，據我們這邊政府得到的消息，對方是蓄謀已久的恐怖團夥，他們軍隊救不出人，隻能尋求外界幫助，最後還是國外的組織幫忙，九死一生把他們的人全都救了出來。”
陌禦塵臉上依舊沒什麽波瀾，擡了擡眼，“是嗎？”
聽故事的人不給力，說故事的人也就洩了氣。
喬時見他的确不感興趣的樣子，隻好換了話題，“我這次來找你，是想讓你去找下基地首領，之前我們不是有意和他們簽署槍支買賣合同，合同上有些需要修改的地方，你也知道軍隊裏的都是大老粗，不懂商業的事，還是讓你去最合适。”
喬時将合同拿出來，放到陌禦塵面前。
陌禦塵聽到“基地”兩個字便面露不悅，但他沒說什麽，拿起合同，随意翻了翻。
“什麽時候要？”
“就這兩天吧。”
陌禦塵将合同放下，應了一聲。
他偏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鍾。
時針指向十。
已經晚上十點了。
還有兩個小時，期限就徹底過了。
喬時見陌禦塵一動不動地看着時間，疑惑地望過去，最後什麽都沒看出來。
他看出這對父子情緒很低落，見他們不想多說話，便也沒多留，又說了幾句便起身離開了。
房子再度陷入沉靜。
陌止瞳看了眼爸爸，委屈地癟了癟嘴，突然小跑進自己的屋子裏，把門關上，上鎖。
他說他相信媽媽，可是媽媽沒有出現……
陌止瞳的心情不比陌禦塵好，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開燈，任由黑暗将自己包裹住，仿佛這樣能多幾分安全感一樣。
陌禦塵一夜無眠，時間好像過得很快，不知怎麽的，一夜過去，天亮了。
沐傾顔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