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琦雪整個人僵硬地像一塊石頭，半響後，扭頭看他。
秦琦雪是成長了不少，但肖易比她城府深得多，輕輕松松便看穿了她這些反應下代表的真相。
肖易苦澀扯唇：“看來是真的了。”
本來隻是試探一下的。
從昨天看到她在醫院，他就一直心神不定，那晚沒用措施，雖然絕對不會這麽巧，但也不是沒這個可能，方才她又在飯店裏吐得那麽厲害，這念頭就怎麽也壓不下去了。
良久，秦琦雪深吸一口氣：“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說不上什麽時候，隻是有這種感覺，猜的。”他看了下公寓門口，問道：“這下願意跟我上去了吧。”
肖易的房子很幹淨簡潔，一百五十平，不算很大，但對他一個人來說夠了。
秦琦雪坐在沙發上，坐立不安地低頭看着自己的手。
肖易去廚房給她倒了杯溫開水拿出來，不放心地說：“剛剛喝那麽多酒沒事吧？”
要是早點知道，他不會眼睜睜看她喝那麽多的。
秦琦雪很不負責任地來了句：“不知道，反正早晚要打掉的。”
肖易沉默很久，将杯子塞進她手中，接着又進了廚房。
這次在裏面時間挺久的，秦琦雪忍着好奇心沒過去看，手裏一直捧着他塞過來的杯子，水溫透過玻璃傳遞到她手心上，直到涼了她都沒喝一口。
她心裏挺亂的。
不管要不要這個孩子，她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肖易知道。
誰想到這男人竟然莫名其妙地看出來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肖易端着一碗簡單的雞蛋面走出來，把碗放到餐桌上，他招呼她來吃：“我看你喝了酒又吐，幾乎沒怎麽吃東西，過來墊些肚子。”
他溫柔得不像話，秦琦雪咬了咬唇，冷硬地說：“我不想吃。”
他走過來，用着一種強硬卻不弄疼她的方式将她拉到了餐桌邊。
“吃吧，吃完了說孩子的事。”
秦琦雪很想來一句：能怎麽說，我都結婚了，現在又被你發現，打掉幾乎是闆上釘釘的事。
但她終究沒說出口，拿筷子拌着碗裏的面，看着簡單樸素的面，聞着倒是挺香的。
秦琦雪一開始不想吃，但奈何來了食欲，她覺得不是她想吃，是肚子裏那顆種子想吃，就跟知道這是他親爹做的一樣。
她猶豫了片刻，低下頭嘗了嘗，嘗着嘗着就吃了大半碗。
在此過程中，肖易坐在不遠處，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神色複雜。
一碗面太多，秦琦雪沒吃完，放下筷子，看了眼從開始就一直看着她的男人，清清淡淡地說：“你沒必要這麽愧疚地看着我，事情其實很簡單，這孩子名不正言不順的，自然沒法要，過幾天我去把他打掉，就當這事沒放生，大家都回到正軌上就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知道了的緣故，秦琦雪遲遲下不了的決定一下子就得到了答案。
就算抱有再多的僥幸心理又如何，不能不承認，肚子裏的是個麻煩。
是個麻煩啊……
肖易自然知道應該怎麽做，他就算再混蛋，也不能讓她承擔起所有，先不說兩人僵硬的關系，最重要的是，她已經結婚了。
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錯誤。
他違背底線和已婚的她發生關系，這好像就是老天給他的懲罰，讓他再度在理智和情感裏掙紮。
空氣一度安靜，秦琦雪遲遲等不到肖易出聲，嘴角露出一抹譏笑。
反正本來也沒指望他。
她正想站起來離開，肖易率先有了動作，他走到她跟前，挺拔颀長的身材在她頂上投下一片陰影。
不等秦琦雪擡頭，下一秒，她看到他修長的腿彎起，然後，跪在了她面前！
他喑啞着聲音，艱難開口，說出了一句自己很不齒的話：“琦雪，把他生下來好不好，算我求你……”
秦琦雪腦子仿佛突然炸開，傻傻地看着跪下後比她矮一截的肖易，一時間說不出話。
她抿着泛白的唇，眼睫狠狠顫了幾下。
他爲了這個孩子，給她下跪？
“我知道我自私，這樣會讓你很難辦，就當……給我點念想可以嗎？隻要你把孩子生下來，不管什麽事我都答應你，如果你不想見到我們兩個，我會帶着他離開，徹底徹底消失在你的世界裏，不再打擾你。”
他卑微地看着她，眼中盡是希求。
這孩子……肖易真的沒辦法眼睜睜看着他流逝。
上一個是他親手送走的，他不怨琦雪，隻恨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爲。
這一個是麻煩，卻也是他的禮物，如果能讓他養大這個孩子，他也算此生無憾了。
秦琦雪恍惚地看着他，一時間說不上什麽心情。
她垂着眼，不知道想到了哪裏，突然開口：“我大着肚子在别人眼前晃，等生下來了給你？我怎麽跟别人解釋，怎麽跟單燃解釋？”
“能不能出國，或者……别的什麽辦法，我知道你現在想要什麽，你想成爲秦家的繼承人，想得到你爺爺的認可，我可以把我的公司給你，有了這個，你勝算會大很多。我會想盡辦法讓你實現你的目标，你把他生下來好不好？”
爲了讓秦琦雪答應，肖易幾乎給出了他能給的所有資本。
然而秦琦雪并不心動，她胸口泛疼，深吸了一口氣，“爲什麽非要他呢？你想要孩子，大把的女人能給你生，偏偏要一個最棘手最難辦的。”
偏偏要一個結了婚的女人肚子裏的。
肖易心髒一下子揪在一起，許久後苦笑出聲：“我的孩子，應該不會從别的女人肚子裏生出來的。”
早在她結婚的那一天，他就已經做好了孤獨終老的準備了。
她看他，問：“你愛我嗎？”
“恩。”
秦琦雪笑了，笑容沒有任何笑意，一字一句平靜且冷淡：“但我是恨你的，你知道嗎？”
她不知道自己還愛不愛他，但很确定是恨的。
她心裏的那股怨氣一直在，打定主意不再和他有任何聯系不代表她釋懷了，她隻是沒找到合适的辦法纾解這股怨恨。
不管是身體上遭受到的疼痛，還是心理上承受的痛苦，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秦琦雪在肖易身上栽了那麽大一個跟頭，怎麽忘得了？
毀容，流産，背叛，家人的指責，從小順風順水的她因爲他一下子把什麽都經曆了。
她美好的人生因爲他大變樣，她受了好大的委屈啊，爲什麽他還能好好的呢？
肖易也想到了過去，甚至能感受到她清晰的痛恨。
一瞬間，仿佛有悲涼的氣息圍繞在他們周圍，他喉結上下滾動，不敢再看她，隻低着頭應了句：“知道。”
良久，她呼出一口氣，“我們玩個遊戲吧。”
對上他疑惑的視線，她再度開口：“玩個遊戲，你解了我心裏的恨，我就把這孩子生下來。”
“什麽遊戲？”
“你當我的情夫，直到孩子出生。”
秦琦雪知道什麽最能刺痛他，他最痛恨破壞别人婚姻的人，正如她的父親秦岩，而現在，她想讓他嘗嘗變成自己最讨厭的那種人的樣子。
說她狠也好，說她離經叛道也好，就像當初他瞞着自己有未婚妻的事讓她當了一把第三者，禮尚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