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這輛車的行駛記錄沿着它的來路進入東麓地區,009段是個比較冷門的口岸,看見邊境站卡那些警衛我不由有些緊張,主要是我們兩個現在一點裝備沒有。不過也許這車有良好記錄,隻是按口岸語音提示低速駛入3号檢道,熄火過檢後便予放行了。
此時正是下班時間,外環公路上的車越來越多,我們小心翼翼的行駛着不敢亂動,喇叭都不敢按一下。來時安德斯告誡過,我們必須要表現得比普通人更普通,最好屁都不要亂放一個。東麓地區所有公共場所的燈都是感應監控,你不小心打了個噴嚏或者咳嗽幾聲就可能會引起系統的持續關注,如果它觀察到你連續的打噴嚏或者咳嗽,那麽它會詢問你是否需要醫療幫助,并且會查詢數據庫裏有關你的資料。
如果成爲升級新式家裝的用戶,您無聊的話可以陪你聊天,身體不适時能得到快捷救助,當您出差不在家時能幫你照顧寵物、打掃衛生……以後還會開通代駕、交友、海量正版影視點播等等項目……火熱升級正在進行中,本月安裝可享受政府23%房産補貼,8%稅扣貼現,即購即裝……廣播裏不斷的播放上述廣告,聽起來挺好的,可惜我不是這裏的公民,而且還是來做壞事的。
我閉上眼小歇,醒來時車已停了。那麽快就到了?我不過才小睡了一個多小時而已呀。四周燈火通明讓我腦子瞬間轉醒,媽的!難道被警察包圍了?完全清醒後才看清我們停在一座小操場邊上,老黑靜坐一邊看着廣場對面那排住宅樓發呆。
“老黑,怎麽了?”
連喊幾聲他才說話:“王,我想請你幫個忙。”
“幫忙?”我有點受寵若驚,他既然需要我幫忙?
“陪我上去看看。”
“上去?去哪?”驚愕間他已推門下車,隻好跟着他一路到了那排住宅樓前。他停在門禁前良久,最後方摘下面具按下其中一戶門鈴。
門鈴裏傳來一個女人驚訝的聲音:“努埃爾?你怎麽來了?”
“出差,順路來看看你……”
“哦,那快上來吧……”
這樓裏遠沒有外表顯得光新,電梯既然還用不了。爬上十一樓,那女人已在樓梯口迎我們了,不住的抱歉說因爲忘記繳費,到達她家的電梯停了。
女人笑時眼睛彎彎的,看得出年輕時挺漂亮。我扯扯老黑小聲問:“你老婆?”
他撩開我的手,黑着臉說:“别亂說話!”
我就奇怪了,不是老婆有什麽好看的?難道是情人?
女人端茶送水問老黑現在都做些什麽的胡扯些家常寒暄,但老黑顯然不是個好的聊天對象,回答多是點頭或者幾個簡單的短句。想必兩人應該是老相識了,面對老黑的惜字如金,女人也并不在意,講着一些老黑過去的笑話,聽内容她和老黑自小就是鄰居。讓我郁悶的是,老黑聽得津津有味,還罕見的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完全不像對我們時的态度,多說兩句話他就嫌我們煩。
房間内突然傳來幾聲咳嗽,女人聽見後緊張的站起跑進房去,跟進去看見地鋪上躺着名小孩,剃着光頭看不出男女。房間内彌漫着難聞的味道,地鋪邊置着一台精密的醫療機,屏幕運行着看不懂的曲線和數字,小孩顯然是病了,還不輕,我看見呼吸罩上似乎淌着血絲,随着小孩不住的咳,呼吸罩上的血絲越積越紅……
女人匆忙把小孩面罩取下扶他坐起順氣,小孩慢慢停了咳嗽,但沒一會兒卻全身不住的抽搐起來,好似鬼上身一樣。女人急忙讓我們幫壓住小孩,從醫療機上取下注射器在小孩手臂上打了一針。我摁着小孩的雙腿,好似雞腳一樣骨瘦嶙峋,真怕我力氣稍大些就把他壓斷了。小孩慢慢平靜下來後女人拿出一包血漿的東西給小孩吊注,聽見她似乎深深歎了口氣。
“多娜得了什麽病?怎麽瘦成這樣?”老黑突然問。
女人挂起血漿,小聲說:“腦炎并發免疫性溶貧血……”
“爲什麽不送醫院?”女人低着頭沒回答,老黑又問。“裏諾呢?”
女人依然沒吭聲,我看見她眼淚流了下來。
老黑站了起來,四下左右環顧這房子一圈後,問那女人:“差多少錢?”
女人搖頭,“努埃爾,别在資助我了,你自己收入也不高,再說你媽媽那裏也需要錢。”
“媽媽死了……”
“啊……什麽時候的事?爲什麽你不告訴我?”
“治好多娜的病需要多少錢?”老黑沒有回答她,而是這樣問。
“真的,你不要在資助我們了,再多的錢隻會讓裏諾……”女人說到一半忽然停下。
“裏諾怎麽了?他現在人呢?”
“他……他……在農場值班……”女人吞吞吐吐的回道。
老黑沉默不語,走到地鋪前拎起女孩骨材般的小手輕輕撫摸,良久後霍的起身,一言不發的走了。我急忙跟出去,他在前面走得飛快,根本就不聽我喊。
上了車他把車門砰一關上,啓動車子就走。我問他要去哪,他也不答,直徑把車開上公路,看車載系統顯示的路線,他是要去一處叫六旗的農場。我看明白了,他是要去找那個叫裏諾的家夥,再看他現在闆起的臉,明顯不是去做好事。
“老黑,你聽我說,别沖動,有話好好說,别鬧出事來……”我急忙勸他。然而他就像塊石頭一樣,根本是對牛彈琴。
“老黑,馬上停車!”見他依然不聽,我急了,一拍車椅瞪着他大吼:“埃曼努埃爾!我命令你停車!立刻!”話聲一落,車戛然而止,隻見他雙手把方向盤握得緊緊的,死死盯着前方。
“别把你的私事摻到公事上!這個道理你不懂嗎?”我怒氣沖沖的對他嚷,如果他真跑去揍那家夥導緻引來警察麻煩就大了。
停了一會稍微冷靜後我說。“等做完公事我幫你一起去揍那家夥。”
“揍他?”他一臉迷茫看着我。
“你……你不是要去教訓那個叫裏諾的家夥嗎?”
“神經病。”他這樣回了我一句後發動起車準備調頭。
原來那個女人不願接受他的資助,所以他想把錢交給那個男人。而我以爲他看到昔日情人過得不好,于是惱羞成怒要教訓一下昔日情敵……看來我腦補有點過,我還曾懷疑那個病小孩會不會是他的……這主要還是怪他說話太省!既然這樣的話還是先去把他這點破事做完,也許我們做完公事的時候就要忙着逃跑了。
到了農場裏一打聽,這個叫裏諾的家夥并不在,工友說他肯定在鎮上,讓我們去絨花大街去找。
這是條鎮上的商業街,此刻燈火輝煌。老黑打電話找到那人,那家夥手抓一沓票據跟着一幫人在街邊對着開獎燈箱不斷的吆吼。看這些人玩的是種二十分鍾一輪的**遊戲,這輪開過後那家夥顯然沒中,和一幫人罵罵咧咧的回到投注店去了。
老黑的臉又開始陰沉下來了,我沒來得及拉住他,他已經快步進到投注店扯住那家夥。那人見了老黑倒是挺高興,“嗨,努埃爾,好久不見,你怎麽來了?”
“你爲什麽在這?”老黑揪住他衣領冷冷的問。
“嘿,夥計,你又怎麽了?”那家夥一臉錯愕。我趕忙上前拉開老黑隔在兩人中間,我之前的腦補峰回路轉的既然又補對了,他媽的。
“多娜病得那麽重,你既然在這裏!”老黑斥問道。
“我又不是醫生,隻是個農民,沒錢我有什麽辦法?”那人一臉無辜的如是回答。
“沒錢你還在這裏玩這個?”
“我都說了,我隻是個農民,除了這個那你告訴我該怎麽去弄錢?去偷?去搶?”
“保險呢?”
“多娜每天需要的血小闆量超限部分隻能花錢去買,藥還那麽貴,每個月透血又需要一大筆錢,那些保險頂個屁用。”
“你就不能去借?”
“借?能借得到還用你說?那些薄情寡義的家夥……要不……你借給我?”男人一臉期待的看着我們。我看清他手中拽着的那沓票據都是彩票,算是想明白女人拒絕老黑資助時說的那番話了,這家夥就是個賭徒。
看見老黑牙關和拳頭繃得緊緊的,我心感不妙,急忙把他推了出來勸說:“别沖動,我有辦法,錢當然是不能給他的……這樣,可以把錢交給個中間人管理,專款專用……”
正說着,那人既然也跟了出來,一臉堆笑:“努埃爾,今天走勢我看了一天了,這一輪準中,你方便的話……”
“滾!”老黑怒喝一聲,扭頭就走。
老黑開車去鎮醫院查詢這個病,我靈機一動讓他看是否能找到當初給小孩看病的主治醫生,然而這家夥問個話的好态度都不會擺,問别人話好像審犯人一樣。最後我讓他别說話了,我左求右讨才弄到那醫生的電話。
打通該醫生電話,我謊說曾是他的患者,出差路過此地特來感謝當初醫救之恩,在街上買了些禮物直奔他家。到得他家,醫生端詳我倆半天,突然喝問:“你們到底是誰?想幹什麽?”
就在我們呆愕間他轉身就往房間裏跑,我情急之下追撲過去,“醫生,醫生,我們沒有惡意,隻是來求你去幫看個病人……”
“看病?看病用帶着面具嗎?你們到底想幹什麽?”原來他看出我們戴的面具,心下害怕。
“醫生,我們真的沒有惡意,隻求你幫個忙……”
“那也不行,我不能跟你們去做違法的事……”醫生掙紮着說。
老黑過來一把扯住他的頭發,不知從那弄來一把水果刀架在他頸脖上,冷冷的說:“要麽幫忙,要麽死,你選!”
醫生驚恐的看着脖子下的刀柄不敢說話,我立即說:“醫生,我們隻是讓你去救一個小女孩,不是讓你去做違法的事。你别亂喊亂叫,我們認真談談行嗎?”
我讓老黑放開他,醫生驚魂未定的坐了起來,低頭不敢直視我們。
“醫生,曾經有個叫多娜的女孩是你的患者,得的是……是腦炎……”我不記得病名了。
“自身腦炎并發免疫性溶血貧血……”醫生補充說。
“對,對,就是這個,你還記得那就太好了,她後來因爲經濟關系退院了,我們這次是來求你救救她的,不過你放心,醫藥費我們會付清……甚至還可以給你些酬勞……”
“真的隻是這樣?”醫生有點驚訝,也敢于擡頭看我們了。
“就是這樣。”
“既然錢不是問題,你們爲什麽不直接把多娜送回醫院?卻來……”他看着我們問。
這個問題解釋起來有些周折費腦,我幹脆現編了,指着老黑說:“是這樣的,其實這位才是多娜的親身父親,但他不好出面,你知道這會引來很多麻煩,不得已才來找你……”也不管他信不信了,反正我就說存一大筆錢在他這裏做多娜的醫療費,并且讓他保密。
他也不知道具體需要多少醫療費用,我對大中華地區物價不清楚,隻知道這裏流通的是元,克拉第爾這些外币不好使,幹脆把那對基友所有的錢都轉到他賬上,他點頭說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