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又啓動了,我瞄着他大聲說,“立即讓車停下,我看到你了,信不信我讓你的左手斷掉!”
他沒有回音,車也不停,我還真不敢傷他,見他背上似乎插着一些杆子之類的玩意,我問道:“大哥,你背後那些杆子是幹什麽的,打得斷嗎?”
他依然沒有回話,我瞄準其中一根杆子扣槍,瞄準鏡裏看到了子彈擊中杆子發出的一絲火星,同時控制台傳來他“啊”的一聲驚叫。再看他,被沖擊力打翻了身,看來黑洞的威力要比他的槍大蠻多。“大哥,這回相信我是真的看到你了吧,我确實沒有傷害你的意思,要不剛才……”
“很好,槍法還真不錯,那又怎麽樣?你要是不下車,我讓它一直往西邊開,你就等着困死在沙漠裏吧,這車我不要了,哈……”控制台裏說道。
眼見他正爬退消失,我有些急了。“**的跟你好好說話行不通是吧?吃硬不吃軟是吧!有種你試試!”我開始呼叫威爾遜,想讓他去揪住這家夥,卻發現他媽的出了通信範圍……
我不敢聲張,忍住怒火對控制台說道:“你也知道我還有一個同伴,你的位置我已經通報他了,你是要同歸于盡還是交個朋友你最好想清楚!”
車再次停了,我下意識的急趴下來,然而這次沒有槍聲,控制台的燈倒是又亮了。“好吧,小子,你說服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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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穿着一身全黑的軟骨骼夾克套裝,看起來很酷,如果頭盔再大些,色彩再多些就像個摩托車賽手。背着個類似高爾夫球袋的大包,裏面裝着十多根象高爾夫球杆粗長的杆子,這些杆子似乎對他而言挺重要,即便上了車他也沒有卸下。“你們想要去哪?”
“嗯……大哥,我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恩貝裏爾斯摩東南760公裏處……”他在前面開着車回道。
我和威爾遜同時拿出地圖比對并做上方向标識。按他說的方位往西南350公裏左右處找到了古拉爾透鏡區,這與我們白天所經曆是一緻的,證明了他所說的方位是對的。我們現在位于烏埃希裏沙漠腹部,他前面說的恩貝裏爾斯摩是埃裏西恩聯邦的北境重鎮。
“你是用什麽系統定位?”威爾遜問。
“你們這些年輕人如果沒有電子設備就活不下了嗎?自己好好反省一下!”
我和威爾遜面面相觑,他說他來自山林地區,通常依靠山形、地勢、湖溪甚至動物植被來做地理參照物,然而在這種如此廣袤的沙漠地區經驗少之又少,确實不知道沒有GPS、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怎麽确定自己位置。
我想沉默者在沙漠地區衆聯邦沒有勢力也是原因之一。這些聯邦國境廣袤且道路稀少單一,運輸多走空中和地鐵,組織在這些聯邦裏隻有聯絡點,幾個聯邦才設置一個級别不高的分部,目的也是爲了監視伊斯坦商會,不像火星中南部地區,一個聯邦就設了幾個分部。所以不單是威爾遜,絕大多數沉默者可能都沒有親身深入過沙漠。
“好吧,那你呢?你槍法很不錯,判敵計算方位很快也很準,肯定是經過專門訓練,你也不會嗎?”聽意思應該是問我。
連做爲觀察手的威爾遜不行,我自然是更加不行了。在通信如此發達的今天,天上衛星如過江之鲫,狗身上都帶定位扣,誰會想到GPS既然會用不了?當初我用抛沙來側風向都被尤裏基奇責問古老,糾正讓我看天氣預報……另外不是我算得很快,是他狙擊水平太遜!這些話當然不能說。“我隻是軍隊裏的射手,不是狙擊手,都是跟随部隊整體行動……”
“不可能!你反應很敏銳,行動很堅決,不像是個平時習慣接受射擊指令才動作的士兵。”
不得不承認他猜對了,當初剛到長春,在攻擊關卡的公路上就被對方狙擊手一擊命中腦門,如不是有貝塔頭盔腦袋早開花了,當時疼得我滿地打滾。後來又經曆過幾次這種被黑槍偷襲的時刻,雖然沒死,卻是我所受過的傷中當時感覺最疼的。就算是頭豬被打多了,再大條的神經都會變成條件反射。
“大哥,說實話吧,不是我反應快,而是你……這麽說吧,好的狙擊手一槍不中就會換位,而你頭槍不中後還待在原地開第二槍,我直接就看到了槍焰……”
“哦……看來确實學有專攻……”他靜了一會,說:“用六分儀測量落山前的太陽與地平線夾角,根據天文曆可以計算當時所在經度。入夜後再用六分儀測量北極星與地平線之間夾角就能計算出當前緯度,在電子技術出現之前,人類征服陸地與海洋都是這樣定位的。”
“原來如此……你能把我們送到恩貝裏爾斯摩嗎?”
“現在不行,我還有事做。”
“需要我們幫忙嗎?我們沒别的意思,隻是想幫你做快點,好早點離開這裏……”
他沒有立即回答,就一路開着車,好一會才開口說:“我要去搶劫,你們也幫忙嗎?”
“幫!”我幹脆的答道。
“那要是有危險呢?”
“也幫!”我驚愕的看着威爾遜,因爲這次幹脆回答的是他!我本打算問是什麽危險的,他既然搶答了。我用腳抖抖他,示意我來說話。
“你是安第斯山區人?”那人突然問。威爾遜沒有搭理他,他也不在意,反而口氣有些溫和的繼續說:“别緊張,隻是随便問問,我是從你的口音聽出來的。我對安第斯北麓的少數民族很有好感,他們是些偉大的民族,他們的諾言和準則象山一樣穩固和可靠,如果當今世界上都是這些民族的話,這世界或許要好上很多。”
“謝謝。”威爾遜簡短的回了兩字。
“可惜……”那人長歎一聲,轉而問道:“你孩子多大了?有幾個?是男孩還是女孩?”
“先生,我們的規矩是不能主動打探别人的家庭情況,即使是很好的朋友,抱歉。”
“對,你們民族人口不多,說得太多的話很容易就能被找到……我沒有惡意,确實發自内心的對你們民族有好感,想幫你們一把。”聽他語氣,對威爾遜要比我客氣。
“幫我們?”
“那麽優秀的民族不應該被毀滅……”
“毀滅!?”我和威爾遜同時驚訝的反問。
“既然交了你們兩個朋友,我也可以簡單跟你們說我來這裏的目的。你們都知道這裏的GPS不正常,我就是爲此而來的,我的工作是更換這些探杆。”
“你是搞地質環境的?”
“哈……”從他的笑聲中我明白猜錯了,那有半夜三更來搞地質探測的,他的裝備也不像。然而卻聽他說到:“還真是。”
也許洞悉到我們默不作聲中表露出的疑慮,他補充道:“這些探杆很敏感,白天人爲制造的溫度太高會幹擾探頭工作質量和獲取的真實自然數據。你們沒看到我都不敢把車開得離探杆太近?才讓你們鑽了空子?”
“這隻能解釋你爲什麽是晚上來,你這些裝備……”
“我的職業當然不是地質學家,但現在幹的确實是地質工作。”
聽得出他明顯是不想透露他的職業,我們也不好繼續往這方面問:“你前面說的毀滅是什麽意思?”
“根據我們的研究推測,這片區域的GPS不正常是很可能是由于重力異常引起的。”
“這跟GPS有什麽關系?火星上很多地方重力都不正常呀,又沒見他們的GPS系統有問題?”
“你說的那些是引力不均衡,不是重力異常!所有自轉行星的重力加速度都是不均衡的,赤道的引力通常較小是因爲離地心較遠,不同地區岩層所含礦物質的密度高低、地質空洞也會導緻重力不同。還要考慮到恒星、行星與衛星之間的潮汐力等等參數,重力異常就是排除以上條件後發生的不均衡現象。”
我是懂非懂的點頭聽他繼續說。“衛星工作在與我們引力不同的太空,它的時鍾流逝會與地面有偏差,所以我們的地圖接收裝置必須用相對論公式對接收到的衛星信号進行時間量轉換,才能得出精确的時間戳……”
他說到這裏我基本聽不懂了,但看威爾遜似乎能聽懂。“你的意思是說天上的衛星是沒有問題的,都在正常運轉着。有問題的是這個地區的時間不對?導緻對接收到的衛星信号進行時間量轉換時出現很大偏差,所以經常給出莫名其妙的的錯誤位置?”
“根據相對論,影響時間流逝的兩個要素一是速度,二是質量。顯而易見,火星公轉速度不可能達到對時間流逝的影響,那麽隻能在質量上去考慮這個問題。”
“質量?這明顯也不可能,能量是守恒的,沒有外來能量幹預反應的情況下怎麽可能憑空增加質量?”
“那如果有外來能量幹預呢?”
“這……這也不大可能……那需要多大的能量才能改變一顆行星的質量。如果真有這種能量,我們早應該能感受到了。”
“你們沒感受到嗎?”
“感受到什麽?”我和威爾遜一臉迷茫。
“你們來了幾天了?”
“兩天。”
“哦,是短了些。這地區的引力明顯不正常,有時會變得很大,大到……大到走路都感到艱難……”
聽他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了,轉頭對威爾遜說,“我們白天……”
威爾遜恍然大悟,我們白天走那些路一去一回不到百裏卻用了幾乎一天時間,回來後整個人感覺要虛脫一樣,本來我們以爲是太熱脫水的緣故,現在看來……雖然沒聽懂中間那段,但他說這個地方有時引力變大我還是聽懂的。“那你說的毀滅又是什麽意思?”
“隻是我們的猜測,現在我們還在尋找和分析重力異常源,不過從目前所排除的情況來看,很可能是太陽系結構導緻了這次行星的重力異常……”
“那又會怎麽樣?”
“我不知道,運氣好的話隻是一些小行星撞擊,運氣不好的話……太陽系内所有行星的軌道都要重新排序,一些小質量行星或許會分裂,這個過程也許會持續幾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