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熱醒了,睜開眼見天已大亮。怎麽就睡過頭了?跟威爾遜兩小時輪崗,我是拂曉四點過後睡的,看現在天空亮得都快中午了。難道?我閃過一絲不妙念頭,躺在沙裏不敢動也不敢呼叫威爾遜。
也不對啊,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我腦子清晰點後想到。如遇敵人來襲威爾遜一定會發警告,我也肯定會被打鬥驚醒。就算對方是偷襲得手,也應該會順着足迹把我給揪出來……
我爬了起來,見威爾遜就蹲坐在附近一座小沙丘上,看來我神經有些過度緊張了。
“威爾遜,你怎麽不叫醒我?”
“爲什麽叫醒你?你才睡了一個小時不到。”
“這……這都快中午了……是不是你的時鍾壞了?”我擡頭四下看看,晴空萬裏天上飄着幾條淡淡的白雲,拿出U盤一看時間,早上5:31分……
“我時鍾沒壞,看見那些卷雲了嗎?”
“看到了,怎麽了?”
“白色的雲,我們可能進入了一處大菲涅爾透鏡區……”經他一提示我才想起老黑曾經教過,簡單來說雲層主要由空氣中的水分子與粉塵構成,火星上的空氣粉塵濃度大而水分子少,離太陽又遠,那怕是很薄的雲層,陽光在雲層裏的水分子和粉塵中不斷折射卻就是難于穿透,所以天空上的雲朵看起來多是帶色的。火星平原地區最常看到的是微微粉色的雲,高海拔山區多是微灰雲,戈壁地區則是略略帶些黃色,白雲确實挺難見的。在沒地圖的情況下,從飄來的雲朵能簡單判斷前方的地質甚至地貌,白雲的出現要麽說明這裏綠化空氣環境極好,要麽說明這地區的光線強度很大……
“菲涅爾透鏡區是不是菱鏡大區的地面部分?火星地幔加熱工程的一部分?”
“是的,隻是不知道我們現在是在哪一個透鏡區。”
“難怪那麽熱……”
“對了,王,GPS又可以顯示我們坐标了,不過顯示我們在阿拉伯聯邦的瑟提斯高原,呵呵……”
“是不是在透鏡區GPS都會失常?”
“沒聽說過,我認爲這也是不可能的。透鏡區的聚熱陣随時需要與太空菱鏡站保持定位聚焦,還有這一地區的氣象數據都需要衛星……所以不可能……”
我們決定深入沙漠去尋找這一透鏡區的維護站,一來确定我們的位置,二來看有無機會拿到一輛車,然而走到中午就實在走不下去。
根據地圖上的資料,考慮到日照與菱鏡站軌道穩定,透鏡區都設立在火星兩極60緯度線附近。古海地區貫穿整個火星北緯52至74度,緯度同地球上的西伯利亞地區,面積占火星四分之一,跟亞洲面積幾乎。整個古海分布着39個透鏡區,最大的伊希地透鏡區1266平方公裏,最小的一個面積都有115平方公裏,長春那個納波利小鎮連帶外圍農村地區才不過42平方公裏。而南緯60度地區多爲盆地崎岖形态,日照受山地影響且建造成本大,南半球的透鏡區數量上挺多,但最大的馬萊透鏡區才67平方公裏……
走了半天連聚熱陣的影子都沒看到,我們不敢也無法在走下去了,一是做爲唯一路标的公路到此沙化了,最主要的是實在太他媽的熱了。現在空氣溫度是42度,比别的地方平均高出24度,但奇葩的是空氣濕度既然也不低。這裝甲完全就不合适這種環境,設計上是防爆抗高溫沒錯,但那是對抗外力作用,無奈内部散熱不行。他媽的,這鬼地方光散熱也不夠,吹來的風都是熱的,如同蒸籠一樣,需要制冷才行。威爾遜脫了上身裝甲,把頭盔面罩取下來當扇子扇,汗水依然止不住嘩啦啦的流。我全身都濕透了,估計包皮裏都積了汗水,再走下去就成烤腸了,返回還需要半天時間,希望埋在沙裏的列夫沒被焖熟。
回到公路邊上的那處沙丘我們像脫水一樣困,溫度才降了2度,我們也不管了,刨出列夫就往東方走。要走差不多十三、四公裏才降低1度,後來發現不能這樣一直往東走,那邊還有包圍圈候着呢,于是急轉北上,理論上隻要離開熱輻射圈就行。走了四十多公裏後降溫快了,六七公裏降一度。
他奶奶的,我算是知道金鐵柱他們爲什麽會選擇從菱鏡地區下來了,普通人根本就進不了這裏!我躺在沙坡上大口喘着氣突然想到,這百多公裏走起來比走一千公裏還累,流狀食品現在還是熱的……倒在另一邊的威爾遜有氣無力地說讓我抓緊時間休息,他先值崗。
被喚醒已是蒙蒙天黑了,溫度非常适宜的降到27度,整個人好像重生一般。威爾遜抱着黑洞再也支撐不住了,什麽話都沒說倒在旁邊就睡,我挖了個沙坑把他拖進去埋好他也沒有知覺。
他胡子拉碴,臉上汗水與沙泥攪渾成的污漬蓋住了他的真實膚色,褐色的頭發中間似乎少了些,我翻看來看,頭皮上一條嶄新的槍傷,看傷口就是這兩天的。這家夥怎麽弄的?把頭盔取下找死麽?在他肩部裝甲上還看到幾處明顯的彈孔和彈痕,看彈孔寬深和密度可以猜出是10毫米口徑以上的速射彈頭,隻有機槍才會是這種射速和口徑……我爲有這樣的朋友感動和慶幸,和他相處我感到從未有的舒心,洛基教授當然也是我的朋友,但這老家夥在我面前總有些智商上高我一等的莫名自信。而對于周博士我更多的是一種老師般的尊重,尤裏基奇則象上下級的關系,老黑完全就是莫名其妙的鄙視我,至于哈瓦斯和羅德,我鄙視他倆……隻有在威爾遜身上我體會到真正朋友那種互助互信并且平等的感覺……對此我有些惆怅……爲即将就要來臨的分别感到些許傷感,又爲他以後能經常回家而由衷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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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吃了些流食開始去四周巡邏,尋了附近一處高些的沙丘抱槍而坐。這該死的GPS又能用了,這次顯示我們地處烏托邦聯邦境内的吉達地區,在人類尚不能大規模開采小行星帶前這裏曾是最大的矽元素提煉場,早在70年前就毀于戰火,現在隻是一片荒原。
天空的星辰比任何一個地方看到的都要多和亮,象河灘上的卵石一樣密集和大顆。上次這樣看星空是在長春被聯盟軍合圍前夕,那時候我還沒有背負叛國者的罪名,許多人都還在,他們跟在我周圍,随時聽候我的命令誓死不悔,塔西娅還活着,正在塔爾西斯高原西南戰場上兜兜轉轉尋找我的路上……漸漸的,天上的每個星座又都構成了塔西娅的輪廓,我捂住眼睛不讓眼淚留下,塔西娅一定不喜歡看見我難過的樣子,我似乎看到她對我搖頭,聽到她幽幽的歎息……聲音越來越大……
不對!是車!是發動機的聲音!又是這家夥!我醒悟過來翻身卧倒往聲源方向搜尋,然而此時鏡頭内找不到他,他應該正行駛在某條沙線下。我有些焦急,單憑這微弱的聲源無法判斷對方的精确位置,這樣就不能預伏他……我小心往聲源發出的方向爬去想找一塊能觀察到他的地方,然而下到沙丘發現聲音沒了,你媽的!
我往南面搜索,爬過數個沙丘也沒尋見車的蹤影,想想他早就應該駛走了。我不甘心的在四處尋找車痕,這次剛入夜就發現他,如真如威爾遜說的他可能是去做什麽事,那麽他做完事後會原路返回也不一定。
轉了幾個沙丘,車迹是沒尋到,但找到一傳腳印,操!我興奮得不禁在心底大罵一聲。順着足迹反向而走了幾十米進到一處三角地,一處沙坡旁就停着那輛朝思暮想的沙地車。我興奮跑過去,然而離它還有十米左右它好像被驚醒一般突然啓動了,我趕忙沖上去一把跳上車。這車瘋一樣的原地打轉想把我甩下來,我死死抓住支棚杆架,這次說什麽也不能讓你跑了。
這車疾馳漂移了一段S彎後忽然慢了下來,控制台上一個聲音狠狠的說:“馬上離開我的車,否則有你好看!”
“這位先生你聽我說,我們迷路了,這裏地圖和通信都不好用,我們隻想坐個便車離開這片沙漠而已……”
“從這裏往南偏東十分,七十公裏處有條公路,沿着公路往東五百公裏不到有村鎮,快滾!”
“不,我們就是從那邊來的,不能……”
控制台的一盞燈突然亮了一會便熄了,估計對方在打量我。果然,那個聲音問到:“你們是什麽人?說!”
“大哥,我真的隻是想搭個便車而已,沒有惡意……”
“你拿着槍想偷我的車還說沒有惡意!滾!”
“大哥,是我不對,但我們也沒法聯系你呀,昨晚想跟你打招呼的,可你不理我們啊……”
“你走不走?信不信我一槍打爆你的腦袋?”對方威脅到。
我也有些火這個如此不通理的家夥,于是惱怒道:“信不信我把這車打爛!”
對方沒有回音,車卻停了,我心喊不好,急忙低首抱頭,“叮當”一聲,車壁标出幾濺火星。
我罵了一聲“操”!低頭掃了一眼車壁處彈痕,心底大概估出對方方向。剛擡槍轉身想去尋他,車突然啓動了,狗日的家夥!
開了幾十米車又停了,我又急忙又低頭抱住,這次對方卻沒有馬上開槍,糟糕!狗日的就是在等我做這個動作!我慌忙往前一撲,一頭撞到椅背上,回過神來扭頭見車壁上多了一道彈痕。
我腦子飛快的盤算着,這家夥的狙擊水平一般,隻能打靜止目标,當然也可能是距離太遠的原因,因爲子彈沒能穿破車壁。他讓車移動不想讓我找他卻不知這偏偏正好暴露了他自己,從兩處彈痕間距能估算出那兩槍彈道夾角,看間距能把他的位置縮小在30度……我一蹦而起,舉槍往西北幾處冒出的小沙包瞄,隻見一處稍高沙包上微閃一下,我下意識低頭,卻是肩膀處一震,黑洞幾乎脫手。
你娘的,什麽破槍法!不過已經确定了他的藏身點,黑夜裏一千多米是有些遠,不過隻是對他而言。拜這明亮星空所賜,我能看到了他趴在沙包上的背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