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頭發應該很久沒洗了結成一片片,疏水材質的衣服舊而髒,拉鏈隻能拉到半截……他一直都在堅持着對我當初旗在人在的承諾。要求他在滿是敵人的地方保存所有的人确實太難了……我意識到剛才沖動,默默彎身拾起裝着營旗的袋子,一咬牙跪在地上。“詹姆斯,爲難你了……”
他楞了一下,兩步過來要扶我,“王,我不是那個意思……”忽的也猛然在我對面跪下。“王,我知道你回去也受罪了,大部分原因肯定是因爲我的關系。如果我當初沒來,也許獨立連早就可以回去了,應該是我對你、對獨立連所有的人說對不起。你是我所遇見的人裏對我最信任的一個,我剛才的腦怒是因爲覺得你開始質疑我……所以一下失去了理智……”
“我是懷疑過你,不過隻懷疑了幾秒鍾。我也不知道爲什麽,雖然每個人都跟我說你來曆不明,要小心,但我總覺得你很真實。”
“謝謝……”他低着頭,看不見面容,一滴水珠滴落而下,落在草地上,接着兩滴、三滴……草葉顫了一下,似乎經受不住這份熱淚而垂下腰段,淚水緩緩傾往葉末,挂在葉梢之尖,晶瑩剔透。
我跟詹姆斯說了回石河,入獄逃出,輾轉到此的經過,至于以後幫沉默者去偷天梯權限一事,我就明着跟他說這事不能告訴他。
他聽後不住的苦笑。原來當初還在佩利達沃爾号上時,弗格森給了一個聯系方式給他,這個方式就是當初去赫密斯城裏找的那位朋友。那人給了詹姆斯一個落腳地點,所以詹姆斯制定的逃跑路線就是一路往北,目标就是個叫哈坎的地方。
後來詹姆斯帶着剩餘人轉回到赫密斯樹林躲藏,從那人那裏知道了我被判刑的消息,那人還透露說春風已經派人去索利斯聯邦救我了。這就是爲什麽我被石河軍逮捕,卻引渡到索利斯聯邦受審的原因。不知道春風與索利斯聯邦達成了什麽協議,索利斯聯邦的那個審判對我來說不過是走個過程形式而已,周博士出來爲我辯護完全就是個意外花絮。
我被輕判進了斯克蘭頓監獄收監,按計劃,兩個禮拜後我将會被送往柯林斯頓的軍事監獄,在半路上将會被半機器人劫持而去,然後索利斯方面就會說是聯盟特工部門幹的。不曾料想的是發生了聯盟空軍對索利斯聯邦的垂直打擊空襲事件,聯盟安全部真的來劫持我了,我就這樣陰差陽錯的被塔西娅救了出來。但是詹姆斯并不知道這事,一直以爲我是被春風救出來了,所以讓那人去卡欣布城的防沙林裏設置了那個隻有春風的人才看得懂的密碼。滿以爲我會跟着春風的半機器人來這裏把他們弄出去,結果整個事情和他設想的偏差大了。
“那現在怎麽辦?”我問道。
“當然是讓那些沉默者幫我們找到列夫和奧哈姆再說,這是你和他們當初的協議不是嗎?”
“你不是有和那些半機器人聯系的方式嗎?讓他們先帶你們走,我和沉默者去找列夫他們就行了。”
“現在找不到了,那個号碼已經被放棄了,鬼知道他們忽然之間都去哪了。”
在林邊崖下各處開了幾個淺而小的貓耳洞,是他們用軍刺一點點刨出來的。這裏隻有A、E兩個排包括詹姆斯一共196人。缺衣少糧,簡單的醫療,食物來源靠當初詹姆斯得到的那張赫密斯地區低級擔保證明每天買食物從人少的地方扔下來,好在當初還有些錢。
見到莫娃的時候我簡直不認識了,她被綁捆在擔架上,脫水得嚴重,瘦了整整兩圈,詹姆斯說如果不綁着,她疼起來會大喊大叫……
衣衫褴褛的士兵們見到我紛紛圍了上來卻不敢大聲說話,從他們緊握我手的力量感覺出這份激動。我感到既難過又心酸,他們就一直在這種地方苦苦熬等着。
安撫完士兵,我把島津拉了出來,嚴肅的說:“島津,我要求……不,我懇求你帶他們出去,隻要他們能回家,你們讓我做什麽都行!”
“這超出了我們能力範圍,我們會被這事弄得越陷越深的。”
“用貨運,這對你們來說不難吧。”
“你怎麽還沒明白呢?你也知道我們卡欣布地區的本部被人監視了,也不排除臨近的幾個分部都被監視了,要走這麽大批貨物,你能擔保不被攔查嗎?如果你硬要這樣做,我個人就可以答應幫你找通道和倉儲,但是如果被查出來,你這些人就白白吃苦躲藏那麽久了,還不如早早投降。”
“我知道你們有能力,我求求你想想辦法。難道你看見這些士兵不心酸嗎?”
“王,我看見了心酸有什麽用?萊伯維茨沒看見,董事會的人看不見,他們才是有決定權的人。”
“那你告訴他們,如果這事沒解決好,我是不會有心思去做其他事……”
“你……”
“王,你看這樣好不好,先回去,你自己和萊伯維茨說,我平時在幫你推動一下。士兵們暫時留在這裏,改善一下環境就行了,我可以幫你接收十名傷員,不能再多了。”
也暫時隻能這樣,這裏至少現在看起來還算安全,隻要衣食醫療改善一下應該還可以支撐一段時間,到時候再想辦法。我隻好點點頭:“暫時隻能這樣了,不過我們的協議你們還沒有履行完,還有兩個排的下落沒找到!”
島津:“……”
因爲利姆走時帶走了幾乎全部石河出來的老兵,那些老兵幾乎都是各排的副排或者班長骨幹。現在這裏資格最老的是當時初到長春那次打公路關卡營救回來的人了,後勤班是肯定沒有了,塔納特和加布森暫代A、E兩排長職務。
我對島津讓詹姆斯與我們一同回去還有些不放心,怕留下的士兵裏沒有一個鎮得住的人可能會出亂子。也不知是不是因爲我的回來讓他們充滿了樂觀,在聽詹姆斯說回來給他們帶些好吃的時候,人人摩拳擦掌,好像一年沒吃上肉的窮人家苦命娃準備過年一樣興奮和期待。當詹姆斯提到的名字時,士兵們已經忍不住高喊萬歲,我趕忙擺手讓他們停下。
“詹姆斯,你不在的情況下,塔納特能看得住那麽多人嗎?”我對塔納特的領導能力有些質疑,他平時是個脾氣不錯的人。而且對這些解救出來的原卡梅隆師士兵也不了解,我跟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二十天不到,而且那段時間裏我忙得焦頭爛額,現在看每個人差不多都是面生的。
“放心吧,士兵們都很自覺。我經常要出去找食物和打探消息,不知爲什麽,這段時間城裏加強了警戒,采購變得困難了,有時要去臨近村鎮才行,一去就是一個多星期也沒事。”
“是嗎,那就好。”
“想知道爲什麽嗎?”
“爲什麽?”
“跟我來看。”
在離他們栖息的貓耳洞大概幾百米的密林裏,有一處填泥地。他指着這塊兩平方不到的地方說。“這裏埋着十三具屍體,都是因爲動搖軍心罪名被處決的。”
對此我沒說話,換成我來也可能會這麽幹。
“實際上他們并不一定是……”詹姆斯幽幽說道。
“什麽意思?”
“算是也算不是吧……”
“到底什麽意思?”
“這些人私下讨論你什麽時候回來……”
“什麽?就因爲讨論一下這個你就全殺了?”
“顧不了那麽多了,這個話題在深說下去肯定會演變成你不會回來的懷疑,如果這種設想在士兵中傳遞,那麽你今天看到的很可能就不是這種景象了。說實話,我也懷疑你可能不會來了,不是你不會來,而是你來不了。”
我心底長歎一聲,難怪他們前面看見我如此激動,我的回來還粉碎了他們處于萌芽狀态下的顧慮和疑問。看着腳下這幾尺之地,暗暗發誓一定帶他們走出困境才能對得起這些枉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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