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我在一處高坡上找到赫斯曼,他正孤身坐在草坡前看着天邊。剛在他旁邊坐下就見他望着天空中聚起的飛蟲說道:“中秋節快到了……”
“中秋節?”我仰頭看了看天邊,隻有被夕陽映成紫色的卷雲。
“快下雨了……”赫斯曼語氣滿是惆怅。
我擡手接了接,什麽都沒有,看看天空,一條細長而孤寂的雲線。“那來的雨?”
“天上。”
“這不是廢話嘛,赫斯曼,你老實說你們是不是在找什麽人?”
“到時你自己去問金鐵柱。”
“他在那啊?怎麽問啊?你又不願把你們的聯系方式給我。”
“他在來的路上。”
“……”
巴姆比找到我說風沙季準備來了,到時候路比較難走,問我什麽時候去複活老範。我這才想起這事來,既然北方并沒有大規模戰事,那就可以去了。聯系上那人,他說老範屍體資料已經全部移交當地民政部了,比較難弄。媽的,明顯有坐地起價的意思,最後這事我交給考夫曼去做,順便讓他先去埃爾森聯邦看孩子。
我在戰演二部是學習過野外生存,知道火星沙塵暴是什麽,對此我并不擔心。沙塵暴多發生于南北半球北部的平原地區,而我們現在身處赤道附近的丘陵地區,沙塵暴有,但是不足爲患,這也是爲什麽火星上所有的大城市都在赤道附近的原因。随着綠化治理,沙塵暴的規模強度已大不如前,全球性的沙塵暴早在四十個火星年前就再也沒有發生過。
我甚至還希望它早些到來,可以吹散那該死的微動晶粉。那些晶粉已經擴散有差不多三十公裏,邊緣已經覆蓋到了這裏,現在我們出去都要鑽地道到往北方的洞點出去。通信因爲晶粉的緣故基本癱瘓了,大多數情況下全是刺耳的滋滋聲,麥羅球也沒用了,現在就是靠士兵守在每個洞點入口放哨。這讓我很不安,瞎子至少還能聽聲辨位,我們現在連瞎子都不如。
我們讓加布森與奧利維拉辨認從冬眠者身上取下來的身份芯片,他們陸續找出了認識的30多名戰友外加一名炊事兵、一名團部後勤、兩名團部通信保障兵。炊事兵又找出十多名認識的人,團部後勤認出九人……這樣以此類推,用排除法确定了大概三百人的身份後我們催醒了其中七十多人補充到各排,因爲我暫時也隻能湊齊那麽多套裝備,而且還是聯盟陸軍的。衣服、靴襪、頭盔,槍械、外骨骼挂架、戰術背包、褲子等物品都是參差不齊,衣服靴襪最多,起碼上千套,褲子卻他奶奶的隻有八十條。
“詹姆斯,當初那些貨車上有沒有褲子?我好讓金鐵柱順路帶些過來。”
他想了想,“有幾車樹脂纖維原料。”
“我要褲子,要樹脂幹什麽?”
“這些樹脂應該是拿去做合成纖維原料用的,可以制造出疏水布料,這是我能想到最接近褲子的貨物了。”
“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麽嗎?”
“明白啊,你現在缺少褲子嘛,對了,那些貨車上夾帶的絲綢也可以用啊。”
“……”
“你去問問那個眼睛咪咪的中士,一米天然絲綢可以換多少條疏水纖維褲子?”
他說的是考夫曼,當初因爲沒有錢發獎金,我把所有參加攻擊納波利的士兵軍階都提升了一級,考夫曼也由上等兵成了初級士官,後來砍價有功,又提升成了中士。不過因爲與營部一直沒聯系上,之前太多事也沒轉告奧利維塔,所以暫時還屬于内定。
利姆在西北開新基地、考夫曼去了波伊塔複活老範、而奧哈姆、阿古都不合适去納波利做交易,因爲他們是保衛納波利打退宮本殘餘勢力進攻時,已經壯烈犧牲的烈士,被人看見還活着要出事的。而華萊士根本不懂做生意,讓他去搶或者去偷比較合适。這段時間連我也很忙,收納訓練新兵、分類那些貨物,地道的擴延……
“要不要我幫忙?”詹姆斯附着手在旁邊問,他确實是最閑空的人,就連看護他的赫斯曼偶爾還要與春風聯絡一下。
華萊士對我搖搖頭,示意不能讓他去。“你?你可是聯盟軍的人,是俘虜,我是看在老頭的份上沒關押你起來都算不錯了。”
“哈,我是俘虜?你難道不知道我當時可以随便在任何地方着陸?”
“那……那你來這裏幹嗎?”
“自由……就是想去那就去那。”
“我怎麽知道你出去以後會不會帶人來打我們?”
“那随便你了,我去找桑迪聊天去了……”說完人已經走遠了。
“等等,你裝上監視器我就讓你去。”
他轉了回來湊近瞪着我,“少尉,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話很傷害一個人的自尊!“厲聲說完後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華萊士拉拉還在發呆的我,“王,你這樣說确實不好,如果你不相信他就直接别讓他去,如果你相信他就别弄什麽監不監視的,換成誰也不好受。”
“還不是你說不讓他去的。”
“沒錯,我是表明了我的态度呀,我就是不相信他,所以提議不讓他去啊。我覺得要麽不去,要麽去,就這兩種意思,我可沒提議你這種有條件的去呀。”
“那看來還是不能讓他去了。”
“對啊,你想看吧,他突然從天上下來,誰知道他從那來?來幹什麽的?隻知道他的身份是聯盟軍官。他說的那些什麽艦長,什麽機器人讓他坐火箭來的不過都是他的一面之詞,又沒證人,鬼才相信呢。”
“證人?好像……好像我……我就是他的證人……”
“……”
找到詹姆斯時,他正在桑迪房内,兩人把兩個空的黑比諾酒瓶鋸開了,用上部分做成了兩個高腳杯,正拿在手裏輕輕晃蕩。桑迪看見我立馬起身立正,樣子有些緊張,在我示意他出去後一溜煙的跑了。
“詹姆斯,我前面說話過分了些……”
他抿了一口酒,”算了,這段時間你比較忙,我們也沒有好好的交流過。”
“對啊,我還沒問你爲什麽要來我們這裏呢?”
“弗格森将軍讓我來幫你的。”
“哦?爲什麽?”
他放下杯子,“一、弗格森将軍似乎很看重你,我也不知道爲什麽。二、我當時确實走投無路,就這樣。”
他的語氣有點像雷奧哈德,我喜歡這種明朗的說話方式。“那爲什麽你不跟老頭一起坐船離開呢?”
“覺得你這裏比較穩妥些。”
“那是當然,老頭眼光還是不錯的。”
“萬一你們那天被打垮了我可以說我是被你們抓來的。”
“……”
真的下雨了,淅瀝瀝的綿綿而飄,一下就是幾天。我在最高一個觀察崗找到赫斯曼,他取下面罩擱在旁邊,靜靜的坐在兩株矮灌木邊上,細雨淋在他身上散起淡淡霧氣。我大喊他進來避雨,他轉頭看了我一眼,卻讓我出去。
“赫斯曼,怎麽了?是不是在這裏不習慣?”
“雨快過去了,風沙要來了……”他仰着頭,電子眼罩上積聚的水珠緩緩而流,滴濕了他的大胡子。他則任由雨水飄在臉上,一副很享受、很藝術行爲的樣子。
“赫斯曼,我現在想知道的是金鐵柱什麽時候到。”
“下雨,路不好走。”
“這算什麽理由?”
“看看你身後就知道了。”
我轉頭看見泥地上一行足迹一直延伸到了洞口,原來是這個原因。我突然有些擔心起來,考夫曼與阿古去科米沒有那麽快回來。擔心的是三天前去納波利的華萊士與詹姆斯,估計也就這兩天可以回來,他們不會直接開着車就這樣進來吧。
“對了,赫斯曼,你怎麽不跟詹姆斯去納波利啊?”
“我這個樣子能去嗎?”
“那你怎麽就那麽放心他?你不是說要看護詹姆斯的嗎?”
“弗格森隻是交待讓我看着他别被你們欺負。”
“這老頭想得也太多了吧……”
“史威廉.詹姆斯很不錯,國防航空軍事學院全優高材生。”
“那也隻能說明他讀書不錯,有什麽了不起的,我還是戰演二部破格錄取生呢。”
“那我入校那年,他剛獲得國防服役獎章,看見他的名字刻上了校友碑。”
“這算什麽,我在戰演二部學習時就得了許多獎狀。”
“演習嘉獎能與實戰嘉獎比?單位嘉獎能與全國嘉獎比?你得的那些跟幼兒園的小紅花沒區别。”
“……;